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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云起城云阙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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鉴根石外,人海一片。
凑上近前才能看见那由术法围成的小小高台。
测定根骨的长老立于石前高台之上,他鬓发斑白、一身阔袖白袍,站在那里闭目养神,让四周嘈杂的人群不自觉地便在圈外停下了脚步。
“长老入席,门主入座。”有侍童高喊的声音加持了法术在上空回旋,底下的人们霎时间安静了下来。
遥遥可见,石柱上方悬于天际之处设立了一排席位,一众长老鱼贯而入,很快最后一人便也落下座来。
长老们所在的位置极高,几乎可以直接俯视下方一切,也正因如此,底下的人看他们不仅要抬头仰望不说,仔细了去瞧也只能看见个模糊的影子。
度南书的视线却是从一开始便牢牢锁定了席上的一人。男人一身青布衣衫,与周遭各式玄器在身的长老们形成了截然的反差,但观气度修为,却唯有这人最为不凡,哪怕坐在一众人之中也教人一眼便能看得清楚。
男人的视线淡淡看着底下,显得冷淡而尊贵,却只有度南书知晓,这人每次大会都会以这般看上去一本正经的模样小憩。
他刚有些无奈,却见那人微动,原本看向他右侧的视线似乎在向他所在的方向偏移,最后停下,看向他所在之处。
还没给他半点反应时间,那人的声音便隔着这万众人海,遥遥传入他的耳中:“不用刻意。”
度南书再度抬头望去,男人的五官不算清晰,他甚至看不清对方的眼睛,却莫名有着一种,对方一直注视着他所在方向的错觉。
又或许,那并不是错觉。
心底蓦然一轻,仿佛什么东西随着那个声音一起渐渐消散。再看向周遭眼底写满紧张的人们,度南书倒是轻轻笑起。
他骤然停下了脚步,手心里的一抹暗色又收回储物戒之中。在一旁推搡向前的人群之中硬生生地被落到了最后。
而前方的测骨有条不紊的进行着,三位长老轮番替换,保准了不会出半点差错。
“下一位。”
不知在那道若有若无的视线之下站立了多久,度南书终于看清了那高台的模样,得以听见了一旁高台下站立的侍童的声音。
“可还有未经测骨之人?”
高台上一时没有人上去,那侍童不免又问了一句。
周围不少人便看向了此时距高台已算是最近的度南书。
度南书的身份以及他的那点事,几乎云阙所有人都知晓几分。见他停下脚步似有犹疑,一旁人们的胆子也不禁渐渐大了起来。
“估计有些人还是有点自知之明,知晓自己不过是废物一个,便不准备上去丢人现眼了。”
这出声之人隐匿在人群之中,却是成功让不少人看向度南书的眼神都有了些许变化。
“不就是我们尊者大徒度南书吗,他啊,肯定是不敢……”
接话那人话还未说完,度南书便已拾级而上,神态从容。
“毕竟是尊者的首徒,或许真的不是传闻所说的那般呢?”
“是啊,看尊者似乎也是对他徒弟很有信心的样子……”
围观的人最易受到干扰,度南书不过表露出些许不畏的态度,他们便能自行脑补出整个故事。
听闻旁人的话,那个接话的修者后半截话更是卡在了喉咙里。
他没有先前挑起话题之人那般机敏懂得隐匿自身,而是扯着嗓门生怕不能告知天下似的,早已让度南书注意到了他。
此时看着这人不上不下憋得满脸通红的模样,度南书心底好笑,索性好人做到底,严肃了面色,冷冷瞥了他一眼。
那本就已心生怯意的人不知怎地被他这眼神一看,更是心慌不已,再看上方高台,尊者的视线仿佛始终环绕在他的身周不曾散去。
那人只觉全身力气骤然消退,腿一软就是差点跪下。虽说最后勉力支撑住了自己,但那微抖的双腿还是能让人瞧见些许端倪。
此时他也已经无法在意一旁因他响起的各式嗤笑,只是看了看上方面目不清的尊者,又看了一眼冷眼看来的度南书,一句“对不起”脱口而出。
度南书这才在一片哄笑声中继续登上那高台,不少人也因此改了态度,隐隐生出几分期待。
为度南书测骨的正是最初的那位白发长老。见他登台,那长老也睁开双眼,先是动用玄力细细勘看了一番。
即使面对的是度南书,他的态度也一如方才,不见半点轻视也没有丝毫放松。
也正是这认真劲彻底感染了还未散去的等候之人。
度南书几乎能感受到四下的人是怎样屏住呼吸等待着这位长老认真检测给出答复,而实际上,这长老已在上前一步的那瞬间搭过脉,测过了骨,知晓了他不具备丝毫玄力特征的事实。
但有些必要的过程还是要经历的。
“上鉴根石。”那长老收回手去后退了一步,这才将他身后鉴根石前的一方小小石台露出。
只要伸手在其中按下,鉴根石上便会显示出检测出来的根骨以及擅长的属性。
底下的人还未反应过来,度南书已听着长老的指示走到了那石台前,伸手按上。
各色玄力光芒在他手心与那石台相接触的地方闪了一瞬,却均是很快便再度消散开来,度南书也收回手来。
他虽然没有修炼玄力的体质,但是却又有一点与众不同:他能直接性地用肉眼看见玄力。
鉴根石的原理不过是借助玄力的吸附力。能够修炼各种属性玄力的人身体里或多或少都会存储上一些 ,而这鉴根石便借助玄力之间的相互吸引力提供一些玄力,看测试者会吸收何种。
没有玄力修炼天赋的度南书自然是彩光消散,半点不入。
他将这看得清楚故而早早撤手,旁人却是未曾看清。
那鉴根石上只得潦潦显出根骨资质,字迹便又渐渐淡了下去。喧哗的议论声却是响了起来。
“根骨上佳,那就是资历不错的意思?”
“仿佛没有见到有玄力相关的显示啊,这是怎么回事?”
……
等候人杂,声音也纷乱,最终还是有人忍不住看向了台上一直没有开口的老者。
“大长老,这到底是……?”
鉴根石的检测一般持续时间久,因为再过普通的人有时也会有玄力不小心渗入进身体,而在这个过程之中,人是不可能将手拿开的。
度南书的检测时间短在让人摸不着头脑的同时仿佛也证实了他体质的特殊,废柴到极致,甚至不如一些初生孩童。
何止是不适合修炼,这几乎是根本没有修炼的可能。
大长老素来公允,他的测骨才是比鉴根石更为让人信服,不少人因此均是看向他等待他给出一个确切的答复,而他也再度睁开了眼睛缓缓看向度南书。
“他不能修习玄力。”
这声音淡淡在上方响起,却并非大长老的声音。
原本已上前一步准备宣布结果的大长老听闻这个声音,便是又回退了一步,甚至低下头来。
“尊者。”
五洲十城,一城一尊。
尊者是对这五洲最强十人的尊称,而这云起城之尊,撑起整个云阙地位的最强者,便是他身后这位那日拾他归来的青衫男子。
本就座于长老席间的人不知何时出现在他的身后,而周遭黑压压的人海对这整个过程却没有半点察觉。
看着周围面上骤然显出尊敬的人们,度南书的眸色深了深,随即被对方搭上肩膀的手拉回了神智。
男人轻轻捏了捏他的肩膀,带着些许他并不需要的安抚,却依旧让度南书顷刻间缓和了神色,微微一笑。
哪怕不能修习玄力,终有一日他也会站在这人所站在的位置,与之比肩。
不是为了此时众人的态度,而只是为了此时安抚他,为他挡下风雨的这人能够为他感到骄傲。
定有这日。
青衫尊者上前一步,将他那不成器的徒儿遮掩在身后,眼神淡漠,状似维护。
四处不少做好嘲讽准备的人,此时见了尊者出面也失了这份当众开口的勇气,但嘀咕声却是不断。
细小却密集的嘀咕声组合成同样的内容:
尊者首徒,不过如此。
度南书却是丝毫不将那些谩骂闲话放在心上,只是视线扫过,停顿在了面前青衣修者的发簪之上。
云阙尊者素来随性简朴,身上少有配饰,而这其貌不扬的发簪却是从不曾摘下。
唯有度南书知晓,这看上去素朴的桃木发簪是他亲手所制,赠给这人。
当时年少,不擅此道,花纹雕刻未免有些简陋,可这人却自收到起便未曾摘离。
一如待他,从不言弃。
此时,上方观场长老也一一落下,见尊者这维护之意已是锁住了眉头。
众人却见那一直畏缩躲于尊者身后的废柴首徒却是主动从后走出,站到了大家面前来。
“你们又怎么知,我会是废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