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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6、第五十六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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永军诸将,都是定王府嫡系,一听说太子的意图,都表示愤怒,并且纷纷主动请战,要随苏修明一同出城。苏修明先是安抚了他们的情绪,然后交待说,自己不在的时候,所以的事情可以听董飞峻的节制。
看诸将的脸色,都还对此事有些惊疑,不过,既然苏修明都如此说了,他们也都如此应承了下来。
苏修明最终还是点了两名队长跟着他一起行动,所以,这两名队长便留下来参与董苏两人的商议。两人也算是多年驻守勾容,对城外地形都有一定的了解,但是想来想去,此行还是凶险万分。
董飞峻一直紧锁眉头,心底的担心越来越重。苏修明还是以前的老样子,看不出一丝内心的情绪,只是与那两名队长商议过具体的行动时间、路线,以及出城后各自如何散开集合等等,然后便让他们自行下去准备。
“你明日就要准备行动?”待到两名队长退下,一直在旁边静听苏修明安排的董飞峻便问。
苏修明点头道:“嗯。回去吧。”
两人一路走回居处。勾容城内,此时也是一片紧张的气氛,到处可见全身甲胄的兵士们执戈来去。两人沉默了一路。走回房的时候,苏修明才关上房门,董飞峻便回身将他压在门板之上,凑上去含住了他的嘴唇。
苏修明大方的回抱着他,两人似乎全情投入的在进行着这场拥抱与亲吻。
唇齿相依的感觉稍微驱散了心内的波动。两人一直到气喘吁吁了才放开彼此的唇。
苏修明还靠在门板之上,微侧着头,董飞峻看着他,也不知道要说些什么。该说的已经都说尽了,再说下去,难免显得婆妈。他想了想,忽然想起什么似的,从颈上拉出一条红色的丝绳。苏修明一动不动的看着他手里的动作。
红绳的尽头,是一块黝黑扁平的东西。
是那块从稹峪带回来的乌木佛牌。
苏修明似乎有些会意的笑了笑。
董飞峻从脖子上连红绳一同取下,郑重的挂到苏修明的身上。
他的神情很是肃穆,一句话也不说。苏修明嘴角含笑,任由他将红色的丝绳套到自己脖颈之上,咬着唇也不发一言。
董飞峻完成了手中的动作之后,深吸一口气道:“我来得匆忙,身上什么也没带。这块牌子……你认得的,它……”
“嗯。”苏修明轻嗯了一声,拉开衣襟让佛牌贴在身体之上。“我这辈子,还是第一次收到这样便宜的物事。”他轻轻笑了笑,忽然正色道:“不过……很珍贵。”
董飞峻深吸了一口气,调整了一下自己的情绪,微笑道:“你早些休息吧。明日开始,又是劳心劳力,今日里好好养养吧。”
苏修明点了点头,开始收拾一些必备的行装。
董飞峻亲自去灶房里端了盆热水来让他洗漱,他也毫不客气的任由董飞峻伺候。
两人夜里相拥而眠,董飞峻体恤他明日就要开始劳累,什么也没有做。虽然心中有时候会悲观的想到,这会不会是两人最后一次这样相拥而眠,但看着苏修明熟睡的脸,他仍然没舍得将他摇醒。
肉体的欲望,是表达自己对这个人感情的一种方式,也许,两人亲吻、温存是一种纪念,其实,就这样抱着对方,看着他熟睡的脸,也是一种纪念。
董飞峻收紧了自己拥抱着他的双手。
只可惜,明日晨间天一亮,就要放开。而且,还不知道有没有机会再相见。
这一城的百姓,甚至全临水的百姓,朝廷,宗庙,亡国或是顺利的打退敌军。很多沉甸甸的重压压在两人的肩头。
不能软弱,不能退缩。
只能面对。
第二日晨间,董飞峻醒过来的时候,苏修明正坐在床榻旁边。见他睁眼,回过来头笑道:“我走了。”
董飞峻应了一声,道:“小心。”
“嗯。”苏修明站起身来,头也不回的跨出门走了。
这之后勾容城进行了多次大规模的出城作战,就连董飞峻也不知道,苏修明是在哪一次的对战中,出城了。
南迟的军队进攻一直很猛烈。他们需要争取的是时间,所以,这也是意料之中的事。苏修明出城之后,守城一事就交予太子主理,董飞峻协理。但太子从未亲自参过战,所以,这件事还是只得董飞峻自己全部担了下来。
于是,董飞峻一边守着城防,一边安排着城内的各种调动,还要随时派人注意着永军内部那嫌疑之人以及丁元敏的动向,忙得焦头烂额。
苏修明自出城之后就失去了消息。这也是。他进行的是很秘密的行动,为了不暴露行踪,肯定不可能随时派人向城内传递消息。但是,失去了他的行踪,让董飞峻心内很不安定。明明这一次过来,就是想要与他患难相依生死与共,却没想到……变成现在这样。
但,若是自己执意要丢下勾容出城寻找苏修明,方容之虽然不可能立即将自己如何,可是这勾容城内,位阶高的,便只剩下一个毫无经验的方容之,加上一个忠奸难辨的丁元敏了。董飞峻无法将勾容留给这样的他们,无法将京城前的最后一道屏障留给这样的他们。
南迟想争取的,是时间。于是董飞峻要想办法守住的,也是时间。各地地方军队正在加急赶来,与周边各邻国交涉的使节正在加急赶去,他们需要的,也是时间。而勾容城堡垒坚固,粮草充足,兵力虽然欠缺,倒也堪堪抵住。这中间最重要的变数,便只在内奸。
这件事情前前后后困扰了董飞峻大半年,没想到此时此刻,又成了横在他眼前的重要问题。
这一日,朝廷的文书送到了勾容。
是兵工司勉励勾容城守军的文书。随之而来的,似乎还有苏致月写给苏修明的密信。密信是一名永军将领交给董飞峻的,因为苏修明之前有过吩咐。
董飞峻待到无人处拆开那封火漆封得严严实实的密信,里面写着语焉不详的几句话。他将那几句话翻来覆去的研究了数次,才发现是使用的类似于藏头诗的格式。将每句话的第二个字连起来读,是这样的一句话。
“欲拥新储。提防太子。”
董飞峻大震。
原来京城内此刻也是暗潮汹涌。定王府竟然准备趁方容之不在京中的时候拥立新储?而这其中,有没有父亲的参与?
想来,难道是因为查探到方容之对两家已经动上了手,所以才做出如此的决断?太子之下,尚有嫡出皇子一人,年方十八,喜爱玩乐,从未参政。这样的皇子,当比方容之容易控制得多。
董飞峻深吸了一口气。此时方容之领兵在外,他们应当不会公然与他撕破脸,免得他反投敌国。但此时他不在京中,正好也是他最薄弱的时候,只需要秘密的私下活动,待到方容之回京那天,才会发现自己权利被架空这个事实吧。
董飞峻将密信放在烛火之上烧掉,一时间心情有些复杂。其实他对方容之并无好感,可是,权臣用这种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手段左右政局,他于内心深处,觉得有些正谬莫辨。
方容之看上去一无所觉,每日晨天都精神奕奕的出现在议事厅内。这几日以来,南迟军与勾军守军各有损伤,勾容城墙也被撞破了几处,董飞峻正在组织人力加紧修补。
而苏修明依旧毫无消息。
董飞峻有时候晚间甚至会做一些噩梦,梦到那人满身鲜血横死荒野,惊醒的时候大口喘息冷汗淋漓,长久心都狂跳难止,无法再度入睡。
他此时还是住的苏修明的房间,还是是两人相拥而眠的那张床榻。这人的一切用具摆放都一如往常,平静得一如他还住在这里。可是,不知道什么缘故,这人留在房内的气息却是越来越弱,弱到有时候董飞峻即使用使劲贴近了被褥,却再也嗅不到这人的气息。
董飞峻不知道自己这样还能撑多少天。
每一次有兵士传来战报,他都会内心一紧,害怕听到的是那人不好的消息。
但,不知道是幸运还是不幸——每一条,都不是有关那人的消息。
这样又过了两日,南迟军开始了最大规模的疯狂攻城。以前他们还有退下去休息的时候,这一次攻将上来,却似乎如同发了疯一般,轮番攻击,不给人以喘息的机会。两方都是杀红了眼,城墙之上差一点被双方的尸体填满了,偶尔有敌军从云梯上被长矛挑下,重重的从城头砸下去,只余下声声惨叫与闷响。
这样疯狂的攻击持续了两天两夜。天色也从明亮到惨红,再从漆黑到昏黄。硝烟的气味和着腥臭的鲜血弥散在空中,笼罩着这座古老的城池。
待到南迟终于退下去的时候,勾容城所有的守军甚至连欢呼或者是摇旗呐喊也没有力气了,几乎全都是瘫倒在了城墙之上。
董飞峻松泄下来,身体也立即向一旁歪去。幸得他身边的兵士扶了他一把,他才不至于跌到地上。
下得城来,一些负责做军需补给的兵士以及一小部份尚未参战的兵士正在善后。
一阵小跑的脚步声传来,有一名永军的将领面带异色的跑到了董飞峻的面前。董飞峻虽然疲惫,但看那将领的面色,似乎有什么重要的情况要说。于是只得强忍住困倦,打了个呵欠,吞了一口气。“有事?”
“董大人。”那人看了看四周,靠得近了,小声道:“昨夜里,余峰试图向外传递消息——被我们控制住了。”
董飞峻精神一震。余峰,就是那日里王荆的供词上招认的那名永军的将领,苏修明先前的时候一直派人缀着的。怎么,昨天夜里终于露出马脚了吗?“现在人在哪里?”
“我们没有惊动旁人,现在正秘密的将他控制在一处小院内——看守都是世子的心腹之人。”那将领小声道。
董飞峻点头算是知晓。“我过去看看吧,烦请带路。”
“董大人不用客气。”那人躬身行礼。“大人请随我来。”
软禁细作余峰的地方是离苏修明住处不远的一处农家小院,董飞峻进去的时候,看守的士兵先是很谨慎的望见了带路的那名将领,才撤下刀剑放两人进去。
走进一间小屋之内,董飞峻一眼就看到了那个细作余峰。
余峰似乎在董飞峻来之前就已经被拷打了一轮,他只身着中衣,全身血渍斑斑的被吊在墙上。他垂着头一动不动,如同死人一般。
见董飞峻进去,守着他的另一名将领连忙递上一张被揉皱过又展开的密信。那上面竟然详细的写明了勾容的城的布防情况,将领更替的时辰以及与城外接应的手段。大约便是如何使计打开城门,然后以某种特别的烟火通知敌军。
董飞峻皱着眉暗暗心惊。这个人,对勾容的了解真的很深。而且,这一份密信,要真是传出去了,当真不得了。
“大人,他现在仍然拒不交待同伙。”
董飞峻点了点头,将那封密信收进怀中。“继续审他。同时,你们查一查平时跟他走得近的人。”这事之前苏修明应该有过安排,可是,现在苏修明不在,也不知道进行得怎么样。董飞峻于是继续嘱咐了一句。两人应了之后,董飞峻才走出了那间小院。
这余峰,看来几乎可以确定是细作无疑了。
董飞峻心下有些发紧。
余峰是王荆所交待出来的同案犯。如果说余峰确定是细作,那么,也就是说,王荆的交待,很有可信度?
可是,那一纸认罪状之上,王荆所交待出来的主犯,却是丁元敏。
难道……
丁元敏、他真的也有问题?
董飞峻的心不由自主的沉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