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仙，不来根葱吗》赊月色

30、一颗萝卜

　　那姑娘眼睛一亮，浑身颤抖着，不可置信的问道：“真的可以吗？这……那么多……多的……” 她说话的声音已经变得颤抖。天变发生在她出生之前，这些水果蔬菜她几乎是见都没有见到过的。只在父亲的讲述中听到过，他父亲曾经很是怀念的告诉还很小的她。原来那些东西最贱，几枚铜板就能买一合。有的甚至是随便扔几粒种子到院子里，就能长出来，不用多用心的侍弄。而野菜之类的，更是开春的时候长了满坡，随摘随有。她当时也是咽着口水的听着，脑海中想象着各种蔬菜和的水果的美妙滋味。因为自她有记忆开始，这些东西就是需要花费大批的人力物力精心侍弄才能长出来一些上贡给皇上和那些大官有钱人的。而就连粮食，原来朝廷还会发些掺了石子麸皮的陈粮，但是现在也许久都没有发过了。

　　他的父亲快死了。虽然在家中他们谁都不提起这件事，但是他们都知道父亲要死了，就连父亲自己也是知道的。甚至是为了给她与母亲省下些粮食而已经许久没有进食了，只是每天躺在床上，等待着死亡。她眼睁睁看着那个曾经强壮的能为她遮蔽风雨的人，一点一点的虚弱瘦削下去，甚至现在已经开始意识不清。仿佛曾经那个强壮的父亲只是个幻影。
　　她们知道，他快死了。昨天晚上父亲突然清醒过来，说想要吃她去世的奶奶亲手做的萝卜羹。他似乎已近认不出人来，对着他的妻子叫母亲。
　　小梅以为自己是满足不了父亲这临终的愿望的，但是谁能想到，就在这个时候，就像上天听到了她的祈求，可怜她似的，将这两个贵人送了来。贵人将这满满的满满的一桶蔬果都给了她，而条件只是让她来照顾小墩子。她很喜欢小墩子姐弟，在曾经有余粮的时候也曾悄悄的给他们一些，可这也就是全部了。她家也没有余粮去收留这两个孩子。但是这人给了她那么多的蔬果，她是愿意照顾小墩子的。
　　“谢谢，谢谢，谢谢，我一定会好好照顾小墩子姐弟的。” 小梅拉过小墩子来，对着那两个恩人鞠躬。
　　“小梅姐姐……我姐姐死了……” 这个时候小墩子拉着小梅说。
　　“啊！” 小梅捂住嘴，浑身颤抖着说不出话来。小墩子姐姐，那孩子也才十岁而已。她那么坚强，那么的照顾小墩子。这样好的孩子，竟然就夭折了。小梅觉得连番的打击已经让她频临崩溃，鬼差像是没日没夜的在他们的街上逡巡，走进每家每户，去随意勾取阳寿未尽的人命。

　　小墩子姐姐的死，像是一盆冷水对着小梅兜头浇下，她再没有了之前的兴奋。对着小葱二人又再次鞠躬后，就抱着水桶里的蔬果与小墩子一起回去了。

　　阿姜留下了他心爱的桶，让那个姑娘自己找了布将水果包回去，这是他们家唯一的容器，如果丢失了的话，他是真的会很困扰的。但是随后一转头，他忽然看到一直蹦蹦跳跳精力过剩的小葱这个时候低着头安安静静的，一会儿还伸手到眼睛上抹一下，接着轻轻的抽噎一声。

　　阿姜心中突然就一阵急痛。他对于那些外人所经历的苦难，虽然能帮也会帮，但是却并不会对他们的苦难感同身受，他们的寿命不过短短一甲子，只是刹那之间的事情，那些贪嗔之念，极喜极悲，也与他无关。
　　但是这孩子不同，他就像是他自身的延伸一般，他不能允许他受到伤害，也不能允许他如此的悲伤难过。他就像是他全部的世界。
　　阿姜将小葱搂在怀里，像是他之前拍那个孩子似的，轻轻的拍着他的后背。
　　“怎么了？ ” 他很是不解的问。
　　小葱揪着阿姜的衣襟，拼命往他的怀里攥，仿佛要从他身上汲取温暖。
　　“不……知道……” 他就是觉得心忽然好痛，忽然好害怕。那种将要化为实质的不安与恐惧，几乎要将他吞没。
　　“那明天就我一个人把果子送下来好不好，明天之后我们再也不下山了。”阿姜想不到下一次山能给小葱带来那么大的震动。
　　“不。要来。” 小葱在阿姜怀里激烈地摇了摇头。
　　“恩，要来。” 阿姜低头亲了亲小葱的发顶。“小葱要是怜悯他们的话，咱们可以帮助他们。”
　　“对了！” 小葱豁然抬起头来，双眼通红的看着阿姜，这样可怜兮兮的样子让阿姜觉得，自己的心都要化成了一汪池水。 “我可以帮他们。” 他都忘记了，他已经不是以前……
　　小葱顿住，他以前？他不记得以前的他究竟是什么样子了。一点也不记得。

　　那天他们在将整个城里，每条街每条巷子都走了一遍才回去。这城中的污秽之气比之山上浓烈了好几倍，小葱净化那些污秽之气的速度也被拖慢了许多。他几乎花光了全身所有的力气，才让这城中的污秽之气变淡。却不是完全的清除，第二天他还要过来，再将那些边角游丝驱逐。
　　但即便这样，小葱的体力也已经完全的透支了，他软软地靠在阿姜的怀里提不起一点力气。
　　阿姜走到他的面前蹲下，小葱自己就爬到了他的后背上。
　　在他们飞回去的路上，飞到一半小葱就已经趴在阿姜的背上睡熟了。
　　回到竹林小屋外，正要推开门的阿姜手一顿，皱起了眉毛。他向四周看了一遍，又全身警戒的绕着院子走了一圈，在仔细看了各个角落都没有异样之后，才推开了房门。院子里也没有任何异样。
　　有人来过，阿姜很肯定。来的人还……不是普通人。这院子外面可以感受到些微的波动，来的甚至不是一个人，而是一群。而其中一个……能力尤其强大。阿姜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这么清楚，但是他的感觉就是这样告诉他的。
　　所幸，那波动都只停留在院子外面，防护罩没有被触碰的痕迹，院子内也没有任何被破坏的痕迹。
　　也许只是迷路了的人，想要到他们这里借口水喝，看到院子中没人，就自行离去了。
　　阿姜这样推测，只是依然不能完全安心。
　　将小葱放到床上后，他又在这院子外加了一层防护，在小屋子外也加了一层，才放心的睡下。

　　同一天，耜州城，同心医馆。
　　小梅姓桐，是同心医馆座馆的女儿。
　　然而医者不自医，治人治病难治命。
　　小梅的娘，桐家娘子在灶间抹了抹把眼睛。眼泪，早就流光了。这日子早就让人过得麻木了，分不清活着和死了有什么区别。要不然心里的苦，就能把人逼疯。
　　当家的已经不行了，也就是这晚上的事情。小梅的娘把陈粮里的虫子砂石挑出去，想给他最后熬一碗粥，好送他上路。他的神志已经不清醒。只是在昨天醒来了一会儿，将她认成了婆母。一个老大的汉子，像个孩子一样的撒娇说想要吃婆母做的萝卜羹。那是婆母自当家的小时候就常做的一道小吃，当时这是穷人的吃食。然而谁曾想到，现在连萝卜都变得如此的精贵。现在让她们上哪里找这只有皇家才能吃上的萝卜。只能将粥熬的细一点，稠一点，也就是了。
　　当家的走了之后，桐家娘子想，下一个估计就是她了。可是她要是也走了，小梅一个姑娘家家的该怎么办呢。不如带着她一起走，药柜里还有些几十年前的pi shuang。早几年，老有老街坊跟他们家来买pi shuang，用半袋子的陈粮换得一小点pi shuang，说是要回家药耗子。她说不用钱的，但是那街坊笑笑，说这粮食反正他家吃不了的，不如给了街坊。不知道那几家的耗子药的怎么样了，只是她再也没有见过那些人家里的人。这年头，逮到耗子吃还来不及，哪里还有耗子呢。
　　不过，这却是个办法。到时候她就和小梅一人一碗pi shuang，把pi shuang放在粥里，那粥要熬的稠稠的，好做个饱死鬼。桐家娘子有点担心，那个时候她家还有没有陈米留下来，或许她可以先存下一些来。反正，也不会太远。
　　门吱嘎一声响了，桐家娘子又习惯性的擦了擦眼睛，然后她就看到了一大一小两个身影。大的是她家姑娘，而小的却是街上的一个小乞儿。
　　她尚还来不及询问那个小孩子的事情，她家早就瘦得看不出容貌的姑娘这时候擒着眼泪，对着她像个孩子似地兴奋笑道：“娘，你看，这是什么。” 说着就把手里的布包袱往前一递。
　　桐家娘子迟疑的接过来，看着他家姑娘那又哭又笑的表情，心中打了个凸。
　　只是当她将她家那个包当家的破棉衣的包袱一层一层打开，一股清新的甜香铺天盖地冲出来的时候，桐家娘子的手顿住了。

作者有话说

　　现在一天只有一更，夜里会小修一下~
但是只有白天的才是真更
汗…… 有个pi shuang审了我七次……
要不要这么严重啊。
那九品芝麻官是不是也要变成XX
恩，以后写用平底锅拍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