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第十六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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特弥拉人原来用这种方法来往天堑。巨鹰胸膛里发出铮铮低鸣，温驯地站在地上，任由亚摩整理鞍鞯脖套。而另一头巨鹰爪下被瑟朵儿挂上巨大的吊环，拴起驴车，再强迫驴爬上鹰背，将它们绑好。这些驴的蹄子根本抓不住顺滑的鹰羽，可怜巴巴地在鹰背上团团转，一步一打滑，发出凄惨的嘶叫，还要避免碰到一边朝它们龇牙咧嘴的瑟朵儿的亚龙——它真是一分钟也不忘记欺负别人。亚德弥拉分派道：“瑟朵儿，你先带着东西过去。”
瑟朵儿有些犹豫，但最后仍点头服从：“好的，亚德弥拉。”脱离了外带的伪装后，瑟朵儿和亚摩从未向她行礼或报以尊称，但从这声呼唤和果断的遵从里也可以听出，女王的护卫们可以为她肝脑涂地。她解下白袍系在腰间，露出皮甲包裹的丰满身体和一双健美长腿，金棕色卷发高高在脑后绑起，跳跃诱人的弧度。瑟朵儿手执弯刀登上鹰背，拉紧了缰绳，及膝皮靴站稳，拇指食指入口吹了一声唿哨，巨鹰振动翅膀向悬崖滑翔而去，几秒钟后，消失在云雾间。
明白了这条路如何走，里奥第一反应是问亚摩：“人类……有飞空艇。”亚德弥拉正将手指放在乔伊斯额头上。她眼中金光一闪，听见了里奥的话便道：“亚摩，你带他去看。”
亚摩点头领命，领着里奥上了巨鹰。里奥一头雾水，在亚摩的交代下握紧鹰脖上的环。大抵巨鹰也没载过他这么沉的重量，起飞的时候沉了沉，但仍是坚持飞出悬崖。周围是无边无际的云雾，脚下踩着的鹰背还不时打滑，亚摩指导他找地方站稳：“不要用脚爪抓，它会痛。”但里奥站不住，亚摩只好让他坐在脖套前，那里是个环可以顶住身体。其实尽管知道脚下是看不见底的深渊不用怕，因为根本看不见，想到这一点感觉就会好一些，云雾茫茫，他们在白海中穿行。
过了大约半小时后亚摩说：“到了。”里奥抬起头，他不知道他们到了哪里。此时巨鹰振动翅膀悬停在空中，亚摩说：“就在这里，再往前你会撞上。”他扶起里奥还上着夹板的手问他：“可以抬手吗？”里奥感受了下说：“不高过头可以。”
亚摩点点头，扶着他的手向前伸。巨鹰长啸一声，亚摩看见自己的手指触在水面上。金色的水，圆形波纹荡漾，一圈又一圈扩大，向上与下蔓延，向天际延伸。空气的那一面仿佛是实体的，无形的屏障拒绝里奥进入。亚摩按着他的手强行伸进去，里奥突然整个身体抖了一下，连带着巨鹰都抖了抖翅膀。它不满地叫了一声，向后飞出几米。
亚摩对里奥说：“智慧的生命和魔导石都不能过去。”里奥若有所思地看向脚下，亚摩看出他心中所想。“十二年来，亚德弥拉收到过八次献祭。”
里奥默默点头，心里沉思。他们掉头回去，亚德弥拉靠在自己的亚龙边闭目养神，乔伊斯小可怜一样双臂环抱自己，离她远远的，恨不得挖个地洞消失在里面。
他们休息了一个小时让巨鹰养足精神，然后全体上鹰背准备走。两头亚龙被习以为常地捆在鹰爪的吊环下，亚德弥拉将手指点在里奥额上，他觉得身体里有什么拱动一下，然后血液流淌。女王说：“走吧，这只能维持三小时。”亚摩一声唿哨，巨鹰振翅出发。
神奇的空中之旅不过维持两小时半，乔伊斯出乎意料还恐高，抖抖索索地抓着里奥如同救命稻草，白着嘴唇一句话也说不出。而里奥在这之前唯一坐过的空中工具是飞空艇，和几乎毫无防范措施的巨鹰比起来，那真是安全无害多了。他自己也觉得不太好，善在大地上冲锋的兽人不习惯立足于云中，里奥摇摇晃晃，有点发抖。直到他们穿越云雾降落在平地上的时候，里奥踩下来整个人都在晃悠，半天觉得晕。
瑟朵儿在旁边等他们，驴车和驴早已妥当地连在一起。她的亚龙被拉在一边远远隔开距离，但还是不时不怀好意地盯着那群驴子，导致它们看起来特别紧张，尾巴夹在腿间，耳朵不住支棱着向外扫动。但好歹驴子们一头也没少，而且已经开始低头吃草，放弃注意那头骚扰它们的坏蛋，好自我调适心情。巨鹰不知哪里去了。亚德弥拉看过来一眼，亚摩问：“你没有先回去？”瑟朵儿回答：“没有几步路了，我等你们。”
回到家这个暴力分子的心情看起来也特别好。瑟朵儿跳上亚龙，把乔伊斯像赶鸭子一样赶到了车辕上，逼他驱车向前。这里也是平原，一望无际的长草随风摇曳，草坡起伏出流畅弧线，一百步路外有两三棵大树，招招摇摇地伸展如荫冠盖，树枝上有无数鸟儿休憩。瑟朵儿哈哈大笑：“哈顿，让你痛快跑一跑吧！”她驰骋坐骑往前，被唤为哈顿的亚龙欢快长鸣，撒开四腿往前奔跑。瑟朵儿不知从哪儿抽出一根马鞭，一声鞭子抽在树干上，鸟群呼啸着飞起，赤红羽毛在阳光下闪耀，如光海蜿蜒。
这儿看起来其实和身后那边的瑞安平原差不多，但在里奥看来却有点儿世外之地、桃源之乡的意味。此时他站在传说的土地上，并将要前往与见证传说，他立在风中呆呆望着远处，上着夹板的胳膊还因为太用力拽着巨鹰脖套而剧痛，可他已不知不觉激动得浑身发抖。亚德弥拉告诉里奥：“我们叫这里坎普平原。”
他们继续往前走。这儿离亚德弥拉的部落没有很远，不时经过岗哨，里奥算了算全程有三个，他们或是高踞在树上，或是用草毯把自己埋在土里掩藏，看见亚德弥拉就面带笑容地出来行礼：“亚德弥拉！”
“欢迎回来，亚德弥拉！”
“好久不见，亚德弥拉！”
女王面无表情，挨个点头回礼致意。即使这样，她的族民们也是热情高涨，大声昂扬地向她问候致敬，崇拜地跪在亚德弥拉离去的身后，低头亲吻她经过的泥土。特弥拉人爱戴他们的女王并以此骄傲。但亚德弥拉没有为此放松，她不近人情地回头吩咐亚摩：“违反规定出来的，回去每个抽五鞭。”
亚摩回答：“是。”两人都神色平静，旁边听到的哨兵咧开大嘴，抹得花里胡哨的黑脸上看得出是个欣喜的笑容。“亚摩大人，请记下我！”他们称呼亚摩和瑟朵儿为大人，却毫无阻碍地唤女王的名字。这鞭打惩罚像是女王和族民们心照不宣的小游戏，真是奇异的爱好，里奥却感到一股久违而令人落泪的亲切。
他们在远远看见部落的围栏时分开，亚德弥拉跨下亚龙，把缰绳交给亚摩：“你们先回去安顿。”然后扭头示意里奥跟她来。里奥一头雾水地下了驴车，迈开脚步跟上。
女王大步走在前面，比她高了三个头的兽人笨拙地跟在她身后。他们的目的地就是旁边的一棵大树。树冠如荫伸展，鸟儿们在树枝上欢快地啾鸣，枝叶微微摇动，在风里发出悦耳的簌簌声。地下草丛中辟开一块空地，黑褐的泥土拱起小丘。
里奥瞳孔剧缩，他知道亚德弥拉要带他看什么了。满是鸟屎和错落草丛的泥土里，静静地竖着一块巴掌大的、风化的木碑。亚德弥拉说：“他没能支持到部落，他死在这里。”
十二年前掉头离去的那么多人，里奥连面孔也没有看全，到底是哪一个躺在这下面呢？他身上盖着泥土，泥土上是一层又一层鸟屎，鸟屎上是草，草上是树，树上是风。兽人的勇士绝不会为此不快的。如果从前在篝火边说到他将要如此长眠于地下，他该为此痛饮，无拘无束地大笑，或许再拉上一个看得顺眼的姑娘共度良宵，沉睡一觉养足精神后，向未来与死亡前进。
他跪在地上，小心地拂去木碑上的蒙尘。十二年了，木碑老朽，满布啄痕与爪印，连字也看不清，和骨骸一起被时光无情吞噬。里奥试图看清碑上的字，但或许是字有所不同……亚德弥拉说：“我们和你们的字，有些是不一样的。”里奥无声地点了点头。听那个声音淡漠地说：“我亲手为他们刻了碑。”她念：
“凯罗兰·赤狐，还有其余的先行者。你们的职责已尽。”
燃尽在残破羊皮纸里的传说带着老旧的尘气扑面而来，而英魂盘旋其上，放声高歌。里奥伏在地上发抖。大迁徙、飞空艇和夜以继日的关押折磨和鞭打，那些死人的谴责和呐喊在眼前翻滚，最后向后飞去，只余一百个兽人勇士在神殿面前行礼。他们毅然背离故土与家人，放弃战斗到死的荣耀，他们如飞蛾扑火般追逐故纸堆里渺茫的希望，只为那一点，整个塞隆斯峡谷，求生的光芒。
最后一个狮人祭司深深佝偻了脊背跪在树下，交握双手合拢在胸前，为远行的灵魂们祈祷。“……先行者，你们的职责已尽。”他的眼泪滚滚落在土里。
“凯罗兰·赤狐，愿塞留斯神保佑你。”
而身后的女王说：“里奥，欢迎你来到特弥拉。”
作者有话说
第17章 第十六章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