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幻）兽嘲》墨濯浮生

3、脱离

　　是夜，阴暗的树林中传来寒鸦的阵阵低鸣，星光昏暗的天空悬挂着一弧弯月，浅浅地映照灯火辉煌的斗兽场。夜晚人潮依然涌动，斗兽场上空漂浮着数百枚晶球，按照法阵铭刻的顺序排列，喷吐光晕，晶球把整个场地照耀的如同白昼。如果单纯认为这里是四方物资齐聚的经济中心，那么你就错了，那只是在白天。
　　穆勒特姆只有在夜晚才会展现出它的真面目，欢迎来到这个物欲横流的穆勒特姆，名副其实的不夜城。
　　酒杯相碰倾洒出琼浆玉液，看客们勾肩搭背划拳大笑，看台上是激烈的厮杀，血肉相碰，惨叫和讥笑声相互映衬，主持者热烈的解说着战况，他双眼充满血丝，脸上布满不正常的红晕“啊！我们的波塔魔兽倒下啦！沙克选手凭着一身蛮力冲过去抓住了波塔的犄角！听呐，多么美妙的怒吼！那双手在使劲扭断这只丑陋魔兽的头……噢！老天，你看看他手里提着的是什么！”
　　没有人会还会记得白天已经上过场，现在被关押在地牢里苟延残喘的斗兽们。他们的注意力被这精彩绝伦的厮杀游戏吸引着，脑子里全是热血，谁会注意到斗兽场破败肮脏的地牢呢？
　　守卫在不远处打着哈欠，腰间的牢笼钥匙在他的摇晃间发出清脆的响声，斗兽场地牢内分三层，一层关押着C级斗兽，二层关押B级斗兽，三层关押A级，在这之中有真正的魔兽也有强壮的奴隶,有供观赏偷渡购买的精灵也有在岩石岭抓捕的巨人。
　　种类之繁，数目之大，若想要一一归类，就得像分拣那些贵族女人梳妆台上的化妆品一样纷繁复杂。
　　于是干脆就将它们以强弱等级区分关押，把牢笼看守分配妥当，外围聘请了若干三刻术士以感应咒印监视。
　　如有逃脱的斗兽，就用远程法术一击必中或者拖延时间，拉响警报让驻守在附近的铜阶战士实施抓捕。
　　所有斗兽镣铐皆用精铁所筹，呈圆环状，分别套于斗兽的颈部，双手和双脚，以铁链拴住防止其逃脱。
　　这座斗兽场是穆勒特姆的大领主——克特尔三世的地下财产，他手底下的爪牙尽心尽力的为他看守这座金山，以求榨得其中微薄的油水，供他们挥霍潇洒。
　　虽然年代比较久远，但通过不断地维修保养，这个看守所不得不说还比较坚固完整。
　　但是这些，都是被关押在牢笼里的可怜斗兽所不知道的。
　　伊莉莎静静地窝在牢笼的角落里，死死地盯着拷死双手的枷锁，她尝试着将铁链卸下以便逃脱，禁锢的铁环在她枯瘦的手上显得大而笨重，但是她的双手仍然不能从铁环中抽出来，在尝试了很多次，手腕都磨出血痕溢出鲜血后，她停止了动作。空气中弥漫着血腥、铁锈和难闻的气味，恼怒的伊莉莎开始气愤地磨牙:“里尔，这样果然不行，这些混蛋弄的铁链我磨了这么多年都没断，今天用兽化的牙齿去磕却差点儿豁了嘴！那个该死的领主怎么还没闷死在女人堆里！”
　　“没脑子的伊莉莎，我早就说过这没有用，世界上哪里有那么多可以用蛮力解决的事情。”里尔把小脸挤在栏杆上，没形象地冲伊莉莎翻了个白眼“还是用我说的法子吧。”
　　伊莉莎沉默了会儿，似乎在努力说服自己，半晌才艰难地启唇:“好，待会，你要跟我配合好。”
　　“嗯~”里尔阴阴地笑着，像只准备戏弄老鼠的小乳猫，猎物要来了呢。
　　今天晚上瓦萨特别高兴，那讨人厌的黄脸婆出门回娘家办事了，没有那个只知道一天到晚好吃懒做的母夜叉，他又可以跟顶头的上司混进都是美丽舞女的馆子里好好潇洒一番。
　　每天紧巴巴的生活攒下来的私房钱可以无所顾忌的挥霍几晚，用钱来买面子买女人，享受金钱权利带来的便利。
　　他深吸一口气，试图让自己冷静下来，脚步有些凌乱的走进地牢。
　　空气中弥漫着许些酒精味，伊莉莎横躺在牢笼里，背对着牢笼口，眼睛微微睁开，金色的眼睛瞳孔因兴奋而竖成针尖状，这个晚上过来换班的守卫居然违例喝了酒，细细嗅来还掺杂了点低级贵族用来取乐的魔幻粉，据说这种粉末吸了以后会让人产生快乐的幻想，让人飘飘然。
　　贝露丹迪在上，这个愚蠢的看守，是有多小看笼中野兽？
　　是生命女神听到了我的渴求吗？
　　天知道伊莉莎花费了多大功夫抑制住内心的喜悦，强忍住从喉咙里发出的阵阵低低的笑声，她死死地掐住了自己的大腿，用疼痛让自己清醒一些，嘴角的笑容撕裂一般扩大，她尽力放松自己，沉寂气息。
　　“嘿你这老伙计，居然喝了酒过来看兽笼，贝鲁丹迪在上，你是疯了吧？”
　　“有什么问题吗？哈哈哈！这些东西躺在结实的笼子里，又不能把我们怎么样！嗝！”
　　“该死你还吸了魔幻粉！你是想明天我过来给你收尸吗老伙计？”
　　“啰啰嗦嗦的小家伙，看个笼子把你的胆子吓破了吧？这有什么？赶紧滚回去抱着你的婆娘睡觉去，滚滚滚……”
　　“……那我真走了？你小心些。”
　　“滚蛋！你这个尿布还没有拿下来的小家伙，哈哈哈哈！！”
　　看守交接，钥匙的声音清脆的响起，摇摇晃晃的脚步声慢慢接近。
　　在另一名看守彻底离开后，安静的通道里只剩下喝醉酒的换班人凌乱的脚步声和含糊不清的嘟囔声了。
　　“看守大人！这位看守大人！”稚嫩的童声突然响起，柔柔弱弱带着紧张和小心翼翼的味道“我隔壁的那只斗兽好像快不行了，那是位漂亮可怜的，无法自救的观赏性斗兽，求求您去看看她吧。”
　　观赏性斗兽……？这一层有观赏型斗兽？看守瓦萨晃了晃脑袋，感觉有些不对头，他的脑子里泛着绚丽的色彩，魔幻粉末的药力还没有消散，他摇晃着身体，把视线投向发出声音的笼子那。
　　里尔靠着栏杆，怯怯的看着牢笼外面一脸迷茫的瓦萨，他努力将自己过分美丽的小脸蛋儿显的弱小而没有杀伤力，水汪汪的碧绿色眼睛笼着雾般让人心底生怜。
　　果不其然，瓦萨歪歪扭扭地向他走了过来。
　　哈，那个愚蠢的看守好像上当了，里尔强忍着对方带着许些下流的眼神扫视，释放了些精神诱导和干扰术，那是他的天赋技能，流传在血脉中的传承让他无需学习，丝毫没有阻碍地成功施法。由于太过于幼小，这种低级的法术在神智清醒的成人面前完全是小菜一碟。
　　当然，如果是在对方精神恍惚而又近距离接触的状态下施用，效果还是颇为显著的。
　　瓦萨粗糙的大手已经抚上了里尔细嫩的脸颊，缓缓的移动着，嘴里还在嘀咕着什么，手下的触感十分之棒，就像在抚摸一块温润的白玉，让他几乎产生了向下继续探索的想法。
　　“大人……去隔壁牢房看看吧，那里有个可怜的斗兽等着您去救她呢。”瓦萨只看见眼前红润可人的小嘴一张一合的说着什么，他好不容易用气力压下去的酒意和魔幻粉的效力又涌上了脑袋，他隐约感觉有些不对劲，眼前越来越模糊。但是面前越来越美丽的人儿让他生不起拒绝的念头，让美人垂泪一向是令瓦萨所不齿的。
　　“行啊，小美人儿，我就去看看，你等我啊。”瓦萨猥琐一笑，露出他特意镶上去的让自己显得勇武英俊的金牙，在得到里尔勉强挤出来的回应的微笑后，看向伊莉莎的牢笼。
　　他现在虽然迷糊但是还是带着谨慎，瓦萨从背后取出长矛，反手拿着，用柄戳了戳躺着一动不动的伊莉莎，然后突然用劲狠狠的敲在伊莉莎瘦弱的小腿上。
　　“碰！”一声钝响伴随着微弱的哼声，瓦萨看了看笼里这只连尖叫和反扑都无力做出的斗兽，放下心来开始打开牢笼，这座地牢里的斗兽大都没有理智，暴躁易怒，这样平静的反应显然是离死亡不远了，他的大脑被酒精蒙蔽没有细细想下去，只是习惯的觉得这样的尸体得交到帝国炼金室做炼金实验，清理掉，腾出位置给新的斗兽。
　　“哒啦。”大锁打开，瓦萨迈着摇晃的步伐走近伊莉莎，刚刚那个美人儿说，这个也是观赏性斗兽？啧啧啧，这么瘦弱？
　　“来，让大爷瞧瞧你的脸！”瓦萨嘴里含混不清地说着，他显然已经记不清自己在第几层了。
　　瓦萨把长矛背回背上，用脚尖把伊莉莎挑起翻了个面，在看到伊莉莎属于墨菲洛斯人比精灵还无可挑剔的脸庞时，瓦萨感觉自己的心跳停摆了半拍。
　　这种绝世尤物自己平时怎么就没有注意到呢，很好，这下连买女人的钱都剩了。
　　噢，老天！这样的女人自己一辈子想都不敢想，今天居然在这里碰见了，还是个柔弱昏迷不醒的，这简直就是就是一顿上好的美餐！瓦萨一边想一遍解开了自己的腰带，眼睛还不忘在伊莉莎身上到处游走。手掌贪婪地抚摸伊莉莎的脸颊，也管不着旁边那个精灵小美人儿了，那个就当做是饭后甜点也不错，虽然环境不太好不过挺狂野的……还不赖。
　　瓦萨把胡子拉渣的脸慢慢地凑向伊莉莎。
　　就在瞬间，他看见一双怒火中烧的金眸突然睁开，下一秒，一个漆黑的身影一跃而起。
　　“咔擦!”瓦萨的头颅面向转了180°
　　伊莉莎在被那双裹着粗皮革的大脚翻过来时就忍无可忍，她单手一撑地面，整个人弹了起来双手抱住瓦萨的脑袋使劲一拧，双手几乎半兽化，尖锐的爪子一下子就刺破了被袭击者的脸，过大的力气使瓦萨的头几乎被撕了下来。
　　他颈间大动脉的血液瞬间飙出飞溅在四周，就像突然被点燃的礼花疯狂喷涌，微笑着的看守在反应都未曾做出的情况下就被击杀。
　　尚还清醒的脑子里残留的意识也慢慢消退，那个斗兽脖子间的铭牌上刻着“□□29”那是……黝黑猎豹。
　　“我还以为你准备享受一番再跑路呢。”隔壁的精灵小破孩儿用脸挤着铁栏幽幽地说。
　　“恶心，呸。”伊莉莎甩了甩沾满鲜红液体的手，将瓦萨拖到牢笼里面，用干枯的稻草将他的身体埋起来，鼓成一个球状，代替自己呆在笼子里。
　　“我走了啊，你小心些，如果我被抓回来了。”伊莉莎用钥匙打开四肢的锁链，不在乎的耸耸肩“你就说你什么都不知道？”
　　“得了吧，你以为他们的脑子都是渣滓做的啊”里尔做了个请的手势“快滚吧，大不了一起死，反正在这里呆着人不像人鬼不像鬼的，跟死了没什么区别。”
　　“嘿，大不了一起死，勇气可嘉。”伊莉莎走到牢笼口，蹲下身，双手撑在地面，整个人半趴在地上呈一个漂亮的流线型“划不来啊划不来，早知道要这么死去，我应该……我不甘心啊。”
　　伊莉莎说话间眼底开始冒出古朴的黑色纹路从眼角一直蜿蜒到眼尾，仿佛是从皮肤里渗出的妖娆花纹点亮了伊莉莎沉寂的金眸，越来越璀璨的金色在黑暗中夺人眼球，唇间尖牙暴长，双手指尖冒出森冷的利爪和黑色带着斑纹的皮毛，半兽化的伊莉莎微俯下身，后退猛的一蹬，如闪电般冲出了牢笼。
　　死小鬼，祝我好运吧。
　　耳畔是嗡鸣的风声，伊莉莎迎合着空气中充沛的风元素努力操控着身体，在风中急速前行，她出身于墨菲洛斯兽域的豹族，父亲是豹族的王兽，得天独厚的血统让她潜力无穷，就算母亲是个人类，她也是族里脱颖而出的继承人之一，对于乘风急行她乐在其中，享受着，也超越着自我。
　　当然，她从未在斗兽场里展露过这样的天赋。
　　要不然她只能被关押到看守更严格的A级牢笼了，伊莉莎叹了口气。
　　“呼呼……”守门的战士们只听见呼呼风声在喧嚣着，略带锐利的风刮的脸皮生疼，一个战士忍不住用手摸了摸脸颊就听见旁边的战士惊呼。
　　“谁！？”那个看守斗兽的战士疑惑的看着两边昏暗的过道，阴暗潮湿的环境里，只有蜡烛微弱的光在徐徐照亮，火焰跳动着，一切是那么的平常。
　　“怎么了？”他问“刚刚发生了什么？”
　　“我刚刚看见有个影子一晃而过……奇怪了？”方才惊呼的战士左右扫视了会，静下心用“气”感受了一下周围的气场，好像，并没有什么不对的样子？
　　“我可能太紧张看错了吧，没事。”他摇摇头，继续站的笔直。
　　这家伙每天也太认真了吧，难怪神经过敏，那刚刚忍不住摸脸的战士心底嗤笑了一下，继续背靠着墙，悠闲的想着些别的什么。
　　风，急速掠过的风，无上的兽神阿努图啊……请保佑您的子民。
　　伊莉莎屏吸，脑子里好像升腾着什么，她感觉她快要跟风融为一体了，她从未渴望这么快，甚至更快，周围的影像掠过，她无心去看，一直盯着前方，拐角，再往前一点，就是出口了。
　　越来越快的速度让她浑身血液开始沸腾，心脏有力的跳动着，仿佛要跳出胸膛，再过一会儿，她就支撑不住了，再不停下奔跑她会因心脏血管爆裂而死的。
　　破口的下水道管道！
　　一点点亮光在伊莉莎眼底映射出来，她侧身一滚，翻进了早就废弃的下水道，在落地一瞬间猛地向前一窜，直到完全进入下水管道，她才停下来，缓缓呼吸。
　　砰砰砰砰……她躺在地上，感受着胸膛的震荡，缺氧的张开嘴，无声的呼吸着，震耳欲聋的心跳声盖住了周围看守互相询问的声音，她现在脑子迷蒙，听不清什么也无法思考，唯一知道的就是不能让人发现。
　　被废弃的下水管道原来是为了给地牢供应水源而建的，一直通到斗兽场围墙外，后来因为觉得给斗兽供应过多水源，给予他们洗浴的权利花费过多，于是便废除了这项优待，年久失修的管道破败，有几处缺口，伊莉莎每次被带出牢笼时都有注意在哪几处，位置方向早已烂熟于心，现在她在的一处，就是离出口最近的一个。
　　伊莉莎缓过劲后，努力让自己不注意地下管道中腐败的气味，用手撑着向前面爬行，一点点的前进，她满心欢喜，几乎热泪盈眶，要出来了呢，终于要离开这该死的地方了呢，瘦小的身躯在狭窄的环境里挪动着，速度不快，但是得以前行。
　　时间一点点过去，伊莉莎布满厚茧的双手蹭的满手淤泥，她不知道她爬了多久，也不记得拐了几个弯道，忍耐着寂静和难闻的味道，在感受着越来越多的水元素后，开始猜测是否已经快要到了输送水的湖边，黑暗中的双眼中是不屈，是兴奋。
　　自由，快了。
　　终于，前方出现了豁口，她努力向前爬着，一点一点的挤向那个地方，伸出手。
　　“呼！”伊莉莎从管道中一口气爬了出来。
　　眼前是湖水，她一屁股坐下，有些呆愣着看着那一大片澄清的湖水，随着微风轻轻泛着波纹，葱茏的灌木散发着好闻的清香，柔软的草地上有太阳给予的温暖，一切是那么的美好安宁。
　　我，真的，自由啦？

作者有话说

　　生命女神——贝露丹迪，兽神——阿努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