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治命丹》探云

4、马蹄

　　从兴致冲冲到失魂落魄，从公主府离开的温昭像是行尸走肉一具。他漫无目的地走过几道街，一路上几乎没有碰见什么人。

　　日子不太平，瘟疫尚没有得到有效的控制。大多数人都减少了外出的次数，能不出去尽量不出去，以免染上瘟疫，被抓到防疫营中去。

　　前段时间街上还有零零散散的游民，因他们之前闹出了大动静，管制严了，这样的白日里并不容易见到。

　　浑浑噩噩地游荡了一阵之后，温昭勉强找回一点神，却不打算回家去。他不擅长隐匿情绪，回去了过不了一时三刻就得被发现异常。娘亲和哥哥身体都不算好，这段时间本来就有很多烦心事，温昭不想再让他们多担心一桩。

　　儿女情长的事……

　　想到这里，本想要说服自己这不算什么的温昭红了双目，又陷入到了愤怒与悲伤交织着的情绪中去。

　　他是真的喜欢福安。

　　非常非常喜欢。

　　街上行人匆匆，都以丝巾覆面，防止染上瘟疫的可能。碰上正常的人都不愿意多做攀谈，何况温昭这样明显出了什么状况的。是以纷纷躲着他走，恨不得避开三条街远。

　　温昭兀自失魂落魄，连路也不看。如果不是时节特殊，不知道要撞上多少人。

　　与他迎面相逢的行人特意避开他走，走过几步之后，忽然听见前方街道惊叫声阵阵。回头一看，也不知道哪家贵人的马惊了，正朝这里飞奔而来。

　　那马连着马车的绳已经被断开了，不知道是否因为这样，连个追赶在后面防止惨剧发生的人都没有。行人吓得要魂飞魄散，惊慌无比地向旁边躲去。

　　刚惊魂未定地在路旁站好，就看见温昭仍木木的站在那里，也不知道在想什么，连近在咫尺的危机都不曾察觉。

　　“快跑！”他朝着温昭大喝一声，面上的丝巾都被震开了些许。

　　温昭被这样猛然爆发出的声音惊了一下，这才回了神。然而抬起头的时候，那匹放在原本状态下他绝对可以躲开甚至制伏的马，已经在他面前高高扬起了马蹄。

　　！！！

　　巨大的力量似乎要将温昭的五脏六腑全数击碎，他在剧痛中倒在了地上，眼前一阵阵发黑，喉咙里满是腥甜的味道。

　　死亡的气息从未这样近在咫尺过，温昭有一种其实身体已经支离破碎的错觉。他的佩刀飞到路边，被围墙阻拦，掉在墙下。身上的玉佩不知是被踩到压到还是砸到，在地上碎的四分五裂。从玉无瑕那里收到的木盒砸了出来，里面的治命丹飞出，正巧滚落到他眼前不远处。

　　浅碧色的丹丸散发出温润的光泽，温昭于鼻尖捕捉到一股香气。很淡，却沁人心脾。

　　这是种清雅淡然的香味。

　　却从温昭心底勾动出了一股强烈的渴望。

　　——吃下去！

　　比对任何事物都更渴求，无论是食物还是权名，从没有什么东西让他产生过这样剧烈而不可遏制的渴望。

　　并不是因为曾听说过它是绝世灵丹。

　　这和之前玉无瑕说它生死肉骨无关，和身上的剧痛无关，那只是一种单纯的冲动，在想到这药可以救自己之前就已经产生。

　　只是看见就想要将它吞下的冲动，无法抵挡，亦无法忽视。

　　身体已经很难被意志控制了，仿佛已经与神魂脱开。温昭竭力去够那小小的丹丸，怀疑手臂的血肉已经被碾碎。否则在用尽全身力气的情况下，为什么还是够不到呢？

　　明明近在咫尺。

　　血液在他身下蔓延开来，碧色丹丸被鲜血染红，更沾染上乌黑尘泥，却越发透出一股诱惑。如金银财宝，如绝世美人，如这世间一切令人发狂堕落的欲望。

　　不可抗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