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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面试 ...


  •   这是周璎珞第二次走进右相府。

      尽管周璎珞对自己的文章很有信心,但等着的这两天,已经足够她坐立不安了。须知女科是制科,不像寻常男子的常科三年举行一次,女科这次考过之后,不知什么时候才能再办。况且女科对于参加考试的女仕子年龄身份的限制又极为严苛,不仅要求女仕子必须未婚,年满十五未及二十,还要求要有朝中官员推荐才行。

      周璎珞如今已经十六岁,若等到下次女科。就算是那时她还未满二十,也不一定能像这般找到右相这样的实权人物为她推荐了。

      机会这种东西,一向是稍纵即逝,因此,对于右相门生的位置,她势在必得。

      这一次与上次不同,与她一同来的只有三人。就算是用脚趾头想也知道,右相要选的女门生,就在这四人之中了。

      她不知道右相究竟想要选几人,但最稳妥的自然是成为第一名,给右相留下最深的印象。

      她回过头看了看同来的人,那三个人里,周璎珞只认得两个。一个是号月下仙人的赵月临,另一个一向自称水冰清,她写的书上也署这个名字,周璎珞不知道这是否是她的真名。

      周璎珞知道水冰清容貌虽美,文字却不甚佳,此次被选上,恐怕只是勉强入得丞相的眼;至于那个她不认得的女郎,大约在悦红亭中并不出名,看起来相貌也一般,周璎珞并不把她两人当做威胁。

      真正让周璎珞感到紧张的,是赵月临。

      悦红亭中的墙上常年悬挂五个木牌,上面写着前五名作者的笔名,每月一换。其中三四五名的位置常有变动,前两名却几乎从未变过。周璎珞的名号“春秋阁主”一向稳居第一,第二名“月下仙人”,便是这位赵月临了。

      周璎珞始终有自信,单论文章,这里任何一个人也比不过她。

      但是丞相选门生,又怎么会只看文章呢?文章以外的部分,赵月临比她强上太多了。

      赵月临的父亲赵岩是京中有名的儒商,家资百万,且一向有风雅之名,平时来往的不仅有富商巨贾,更有许多风流名士。她家在京郊修的赵园十分华美,京中名士常常借了那园子踏青游览,饮酒作乐。赵月临家中有三个兄长,却只得她一个女孩,因她生日在八月十五,容貌又美若仙人,如嫦娥下凡,因此取名月临。

      官宦人家的女子往往过于拘礼,贫门小户的小家碧玉没见过世面,又容易畏畏缩缩,这赵月临身为京中巨贾家的女儿,平常身边有七八个丫鬟伺候,手头零花钱抵得上寻常京官一年的俸禄,不说别的,单是养成的那种气度就与众不同。再加上她容貌又美,就算周璎珞的文章略好些,别的又怎么比得过她呢。

      就拿今日穿的衣服来说吧,赵月临大约想要显得庄重些,特意穿了件石青色对襟褙子,内搭白色的袄儿和下裙。褙子上隐隐约约显出用其他深色线绣出来的花纹,更显得雅致。

      不用和她比,周璎珞也知道自己显得太寒伧了。上次来时穿的衣服洗了未干,她也不想两次穿同样的衣服来,今天她身上这件衣服是去年做的,十六岁的少女还在长个头儿,一年过去,裙子的长度还好说,衣袖却已经显得短了,稍一抬抬手,就露出雪白的腕子来。

      若是平时还好些,在今日这种场合,若是换一个面皮薄些的女郎,看到对方的穿戴,再想想自己的打扮,准要羞得坐立不安。周璎珞虽然明白这是自己的劣势,却也并不气馁,只是把背挺得更直了。

      这一次李浣没有来,相府的下人将她们引入室内的一间小厅,然后就又是等。这回她们倒是没等多长时间,不多一会儿,里面就传了话,让赵月临先进去。

      周璎珞的手,暗暗攥紧了。

      赵月临似乎倒并不怎么紧张,甚至可以说是全然不紧张。她身材窈窕,姿态聘婷,面上挂着得体的浅笑,向来通知的下人点一点头,就跟着他走了。

      对于这次选拔的结果,赵月临显然并不像周璎珞那么在意。

      她家中是商贾又不是官员,不会指望她做女官能为家族提供什么助力;也不在乎女官那一点微薄的俸禄;有些女子考女官是想要以此找机会得一好郎君,可是京中的青年才俊之中,为赵月临痴迷者不知凡几,赵月临自然不会在意这些。

      这场选拔对她的意义和对周璎珞的意义全然不一样。

      也正是因为这样的缘故,她才与胜利愈加靠近。

      此时的周璎珞,心里几乎已经绝望。谁见了赵月临之后,还会选周璎珞呢?可是她脸上一点这样的情绪都没有露出来,只是攥紧了拳头屏息忍耐,在掌心留下深深的指甲痕迹。

      赵月临去了有一刻钟才回来,她面上的表情没有什么变化,仍是笑盈盈的:

      “我今日没别的事,不妨在这里等一等你们,我坐了家里的车子来,到时候把你们送回去。”

      众女听她这样说,都笑了谢过,却也没说别的话,相府的仆役又叫了周璎珞不认识的那个叫邱莺儿的女郎过去说话,那女郎面上有些病容,没有什么精神,听见叫她,也只是低低应了一声,随后跟着那仆役去了。

      众女没心思说话,只是等着她回来,半刻之后,那个叫邱莺儿的走进来,面如死灰,连一声招呼也不大,就径自走了。

      众人看她神情,就知道她大约是不成的。赵月临的表情没怎么变,水冰清和周璎珞却是松了一口气。周璎珞想着下一个总归该轮到她了,不想相府的仆役却先叫了水冰清去。

      水冰清正紧张得不行,听见叫她,忙不迭地就去了。这下子就只剩周璎珞一个人还没有见过右相,本来刚刚放下些的心,此刻又提了起来。

      周璎珞到底还是个少女,无论怎么擅于掩饰,面上的神情到底还是有了些变化。赵月临看着她的表情,沉吟片刻,对她说道:

      “相爷方才说,他要选两到三人作为他的门生,方才看邱莺儿那模样,大约已经落选。水冰清除了模样好看一点,其他方面恐怕都比不了你,你也不必太紧张了。”

      周璎珞未曾想到赵月临会在此时与她说话,稍微有些吃惊地抬头看她。只见赵月临笑道:

      “我与你在悦红亭虽然经常被人一起提到,实际上却不算太熟悉。不过倘若秦相选了我们两人做他的门生,未来一起考中女官,我们大约要常常共处了。”

      赵月临没有多说,不过看她的意思,似乎很相信周璎珞不会在这里被击败。见她这样,周璎珞似乎也觉得略微放心了一点。

      水冰清在丞相那里停留的时间远比邱莺儿要长,等她回来的时候,面上的笑容几乎隐藏不住。周璎珞看见她这样的表情,心里一凉。

      秦相选了水冰清?之前赵月临说他准备选两到三人,倘若已经定了两人,她还会有机会吗?

      平时对自己还算比较有信心的周璎珞,此时竟然觉得自己一点自信都没有了。

      但相府的仆役已经在那里等了,她没有时间盘桓,也没有别的选择了,她只能挺直了脊背,跟着那个仆役走出去。

      她跟着相府的仆役走到秦相的书房,敲一敲门,推门进去,看见秦相正坐在桌前。

      秦相看见她,略抬了抬眼:

      “周璎珞?”

      周璎珞点了点头,看见她上次带来的窗稿正放在秦相的面前。

      “你们带来的稿子我都看了。”秦相抬起头来,这么对她说,“你的文章确实比她们三个都好,不过,既然是我挑出来的人,要通过女科考试应当都是没问题的,女科没有状元榜眼的分别,只有通过与不通过之别,因此,就算你的文章再好,实际上也算不得什么优势。给我一个理由,告诉我为什么要选你?”

      骤然听见秦相这样问,周璎珞有些不知所措,她有点慌乱,过了一会儿才算是镇定下来,眼睛看向秦相,说道:

      “倘若不说文章,赵月临与水冰清确实在许多方面都胜过我,不过我也确实有她们无法比拟的地方。”

      秦过有些感兴趣地看她,周璎珞似乎受了鼓励似的,继续说道:

      “我的优势就在于……我没有退路。”

      周璎珞看见秦相的唇角露出一点微笑,深吸一口气,继续说道:

      “现在朝中的女官,通常只任职三五年,并不是因为别的原因,而是要赶在二十岁以前出嫁结婚。而我家中只有一老父,一向穷困潦倒,又常常生病。我要照顾老父,无法嫁人,便可以一直在朝中任职。相爷若是收下我这个门生,比收下赵月临和水冰清要划算得多。况且相爷若能收下我,便是救我于水火,璎珞感此大恩,将来一定唯相爷马首是瞻。”

      秦相勾唇笑了一声:

      “我在你们这些人里挑选门生,本来就是看着你们李先生的面子。些许几个女官,就算是向我宣誓效忠,也算不得什么。你若是以为我选几个门生是为了增加筹码,未免将我看得太低。我看你今日大约也说不出什么,且先去罢,倘若我愿意收你做门生,过几日我还会招你来的。”

      周璎珞本来以为今日便能知道答案,想不到却是得到了这么含混不定的一个回答,心里觉得大约不会有什么结果,不免凄然。向秦相行了个礼便走了。

      周璎珞的脚步声渐渐远了,书房里一架屏风后面,突然传来了女子的嗤笑声:

      “想不到你是这样的人,既然早已经选定了璎珞做你的门生,又何必要作弄她。”

      她说完这话,绕过屏风走到前面,在他的额上印下一吻。

      秦相也笑,抬起头来看她,口中说道:

      “算不上作弄,不过是让她多想想罢了。这下我从你们悦红亭收了三个女门生,你可满意了?”

      李浣用鼻子哼了一声:

      “勉强还算过得去,你若想要让我满意,还得多花点功夫才行。”

      她嘴里这么说着,却伸手托住他的下巴,吻上了他的唇。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5章 面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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