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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第九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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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脸会不自觉的热,眼会不自觉地呆……”念到这里我忍不住看看镜子,脸色有点苍白,嘴唇赤红如血,嗯,上火了。我点点头,继续往下看叶紫的相思症状大总结,“头会不自觉地低,吃饭的勺子会不自觉地……”
“汪然,我老乡找你——”孔影风风火火跑进屋。
“唔……”我闷哼一声,最后三个字还没念出来,果然就被勺子硌到牙了。说起来整整有一个多星期了,我从备战期中到昏天黑地再到哀悼成绩,每天游移于教室和宿舍之间,话都说不上十句。就在我快要以为没人记得我的时候,孔影这位老乡再度闪亮登场了。
奇怪的是我怎么也想不起,那个萧赫究竟是怎么开始认识的?或者说根本算不上认识?仅仅因为他是孔影的老乡么?他的熟稔和频繁的接触是那么突如其来,甚至让我都没有时间培养出对他的好奇。每当我的脑子里很偶然地钻出他模糊不堪的形象的时候,他本人就一定会出现,就像现在。
“他在楼门口等着呢。嗯?你怎么了?”孔影咣当把书扔上床,偏头看看捂着嘴的我,脸上立刻呈现出暧昧的坏笑,“我哥们儿不就帅点嘛,至于兴奋成这样么?”
我把勺子扔进饭盆里,仍旧坐着没动:“找我?找我干吗?”
“我哪知道,好像有急事,你还不赶紧着!”
我蹭地站起来,抽了张纸巾抹抹嘴就往外走。孔影一把揪住我的领子,尖着嗓子说:“有你的,这样就出去了?”
“怎么了?”
她转到我面前,翻翻白眼:“你就不能洗个脸梳个头打个粉底描个眼线什么的?”一边数落着还一边强行扯下我绑辫子的头绳,顺便丢给我一把梳子。
我看看镜子里的自己,万般迷惑:“你不是说,他有急事吗?”
“再急的事情比得上女生的形象重要?你没发现现在连张扬那个男人婆都知道涂口红了。”孔影一幅恨铁不成钢的表情,叉腰指着我。
认命地拿起梳子,我忍不住笑出来。张扬变化确实很大,不仅开始爱美,还净往小女生的方向打扮,眼看天气渐凉居然花大价钱去买了一条裙子,虽说穿上以后像阿尔卑斯山的挤奶姑娘,但也算是二十世纪末的一大奇迹了。但不管是为悦己者还是己悦者,这种颇费心思的行动都成不了我的习惯,我还是喜欢轻松随意,说不好听了就是懒。
好不容易才瞅准空当摆脱了小影子的挑剔,我疾步走出宿舍楼。还是背着手的领导人姿势,萧赫宽宽的肩膀镶上阳光的金边,整齐而沉稳。他侧脸看向一边,时不时点一下头,简单的态度和他身边那个一直在台阶上下跳动的人形成了鲜明对比。特别是,当我看清那个带着和平笑容跟他说话的人居然是张扬的时候,惊讶更是不言而喻了。
“汪然来了。”张扬的嗓门盖过了广播站正在响的喇叭。
萧赫回过身,略微皱了一下眉。张扬迎上来使劲拍了我肩膀一下:“哎,你怎么没说你也是广播站的呢?今天开会都不去!”
我一愣,抬头对上萧赫的眼。他淡淡一笑,跟张扬说:“是我忘了通知她了,收上她的申请表以后就赶上期中考,我是想着,万一某些人把成绩欠佳的罪过赖在广播站身上就不好了。所以今天才正式通知一下,早知道你们一个宿舍的我就不来了。张扬,你把刚才发的表格给汪然看看吧。”
说完这些话他就抬脚要走,我这才回过神:“等等,你不是说我可以考虑吗?”
他扬起眉毛:“那是客气话,别当真。”
“那有退站申请吗?”
“暂不具备这个程序,明儿见。”他笑得的确很真诚,灿烂得让人很想一拳打出个“雨一直下”。
愣愣地看他消失在林荫道上,我还在努力消化这可以说是离谱的事情。张扬纳闷地问:“你干吗不愿意进广播站,多好玩。”
我同样很纳闷:“不明白,我干吗非要进去?哎?你现在怎么不说他二五眼了?”
“什么二五眼?我什么时候说过这个话?”张扬满脸无辜,继而开心地拿出几张表格递给我,“你看,这是广播站的分工表和活动安排。我是每周三早播,咱俩一组,你是我的编辑。明天就是第一次,五点钟去开门打扫卫生。”
密密麻麻的表格不由分说塞到我手里,原来真的有赶鸭子上架这回事。看看这个广播站的活动安排,站庆、圣诞、新年联欢,大概全校的闲七杂八都在这了。大学也许永远没有人提醒你学习比玩乐要重要。于是对比上张扬的跃跃欲试,我突然发现,原来我的反应才是最不正常的。
第二天天还没亮,张扬就开始踢踢踏踏地折腾,孔影含着怨气的翻身声清楚地传过来,连带着我下铺的老大也开始喘粗气了。
“汪然,赶紧起来!”我的枕头猛地被抽走,残留的困意完全被吓得无影无踪。
我把食指堵在嘴上:“你小点声,用得着这么早吗?”
“不早了!那一套程序我都还不会呢,得先去研究一下。”
我蹑手蹑脚爬下床,无奈地拿起脸盆:“那我用得着这么早吗?昨天被你缠着写稿写到大半夜,又没有工资领,服了。”
“少废话!赶紧着吧!”
洗漱完毕,距离五点钟宿舍楼开门还有一段距离,亢奋的张“大帅”居然跑去砸周嬷嬷的门,我几乎昏厥,拼命拿文件夹挡着脸,不想沾染上周嬷嬷的怨念,只是觉得当务之急是想想以后这样的日子要怎么办。
校园里一片静谧,树叶的气味糊在脸上,潮冷粘寒。广播站设在距离我们宿舍楼两条道的办公楼上,途经两栋楼之间的隐蔽小夹道,阴森森得让人浮想联翩。
“一日之计在于晨,开工了开工了,为我的金话筒踏出成功的第一步。”张扬豪迈地把钥匙插进锁孔里。
吱呀一声,门就在我们俩的瞠目结舌中被打开。“副站长,你这么早啊。”张扬哇哇大叫,那声“站长”再加个“副”字实在是有些恶心。
“咱们这个器材不好用得很,基本每天早上我都要过来的。”萧赫重新走到台子跟前,捋着电线。台子上又脏又旧的小型音响还没有角落那台双卡录音机新,耳机,麦克随便的丢在台子上,地上千缠百绕的线堪比《西游记》里的“盘丝洞”,而屋子里散不去的烟头和尘土混合“香型”恰好地配合着这幅零乱景象,叫人不敢染指。
放下手里的东西,我把窗户打开后,便捡了把笤帚开始扫地。“你在干吗?”萧赫在我身后问。
“一看你就没干过活,这叫扫地,张扬,打点水来。”我抬起头四顾看了看,才发现根本就没有盆。
张扬从一堆稿子里拔出眼,撇撇嘴说:“差不多得了,早上时间有限。”
我喘口大气,径自从窗台上捡了块干透的抹布,又拎上那把快要生出小蘑菇的拖把去了水房。拖地,抹桌子,整理文件柜和音响台,十五分钟内,我就在那两人的注目礼下粗略收拾了一遍。摊开双手,我说:“我今天的工作完成了。”
“嗯哼”萧赫清了清嗓子,“那个,其实编辑和勤杂工的业务范围还是有区别的。”
“稿子已经完成了,下面是你们的播音时间。”我搬了张椅子挨着台子坐下,翻开一本书。刚看了没两页,一声刺耳的喇叭音响彻整个办公楼。萧赫赶紧拔掉一个插头,再按下两个钮,尖利的声音慢慢变为喑哑的电流声,逐渐变小。完全消失后再次插上,尖利的声音也再度响起,如此反复多遍,终于宣告不治。
我走到窗前看向楼下的林荫道,人虽然稀少,却都一致地怒目望着广播站的窗户,八成连我们也已经被“问候”过很多遍了。
萧赫摊摊手,对张扬说:“咱们这个广播的设备实在是很‘人性化’,经常闹情绪,不过还从没像今天这么厉害,这样吧,早上先放一段新闻,然后傍晚过来用录音机录一段你们的稿子,下周三再放。”
我好笑地看着张扬抽搐的脸,直播间的快乐片刻就烟消云散了,不过也算幸运,如果不是萧赫在这里,估计我们俩一个早晨都要在刺耳的电流声里抓耳挠腮了。
“萧赫,怎么了,你‘老婆’又犯病了?”从外面推门进来一个人,大眼镜闪闪发光,边走边嚷。“从外面就听见了,连你也搞不定了?哎?汪然,你怎么才进来?”
我对着那张卓别林的脸,不自然地笑笑:“头儿,我得多谢你的提拔。”
吴凡用中指托托眼镜,很潇洒地挥手:“正好,今天的早饭我还没着落呢。”
我刚要回嘴,张扬凑上来:“哎?你刚才说什么是萧赫的‘老婆’?”
吴凡瞥了萧赫一眼,笑说:“你以为他怎么当上的站长?就因为从他一进校,这台机器就开始出毛病了,后来发展到谁也弄不好,只听他的话,于是大家就说这台机器犯的是相思病,对他以身相许了。”
萧赫听到这,马上换上苦瓜脸:“别提了,‘家庭暴力’都不行了,我必须申请‘离婚’……”
一句话说得我们都笑起来。放完录音,四个人一起离开广播站。走到食堂的时候,吴凡突然想起了什么,说:“对了萧赫,刚才出来在楼门口看见你们组的那个大美女了,她说在你们系等你,急事。”
萧赫走到偏中间的一张桌子坐下,摆摆手:“站庆的事,回头再说,吃早点要紧,你们吃什么,我去买。”
我正想调侃两句谁请客的问题,身后有个带一点尖利的明朗的京腔女声传来:“萧儿,你在这儿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