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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13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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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5更:
吴哲看着握在手心里的那柄枪,SIG P229,先前齐桓交给他的那把。枪已经在他手心握的久了,钢铁沾染人体温度。
身边酒涡儿蹲跪在地面上,一声不吭的低头组装着一架拆解成零件的狙击枪,偶尔金属碰撞的细微脆响,在卷着黄砂的风里掠过清灵一声。从吴哲的角度正好能看到他的侧脸,他用力时会不自觉的抿一下嘴唇,就陷下去很秀气梨涡。
酒涡儿手很灵巧,手指上简直像长着眼睛,熟练的上下翻飞。雷明登狙击枪几分钟后已经架在墙边,调整了一下位置后,他冲着吴哲伸出手,手指勾了勾。
吴哲会意,起身走过去把子弹递给他,看着他咬开防潮包装,叼在唇边的子弹黄澄澄的杀气腾腾。酒涡儿拿两根手指拈着子弹一粒一粒的在盒面上转,最后挑出一枚装进枪膛,另外五枚小心的收起。余下,又扔给吴哲。
吴哲一直没出声,整个人都不管是坐还是行都是静悄悄的,酒涡玩味的扭过脸,说了自打两人见面后的第一句话:“你不爱说话?”
吴哲一怔,酒涡儿没等他开口,已经自问自答:“真奇怪,你斯斯文文的,拿枪的样子一看就是新手。为什么偏要踩这滩混水?”
吴哲又感觉自己没了语言,只能是本能的笑笑,又低头去端详手里的枪。
“是不是让袁朗连累的?”他问的直截了当。
“不是。”吴哲说。
“算了当我没问。”酒涡儿又把脸扭了回去。
“你们……”吴哲沉默了一会儿后终于出声,“到底是什么人?”
“你觉着呢?”酒涡儿的眼睛凑在瞄准镜上,漫不经心的反问。
“不知道。”吴哲自打天台那一幕后就在想这个问题,乍然冒出来的袁朗就像催化剂,他所认识的那个齐桓,身上的温和如同是不禁水的一层表像,就在自己眼前飞快的蜕去。
几年的相处,记忆里的人与身边的人相重叠,到底哪个才是真的?
几次视线相交,那个人渐渐的却变得不熟悉。
可是就算是变得陌生的齐桓,吴哲发现自己也是从心底里被他吸引着的。
哪怕他二十多年经营出的整个世界都要被颠覆得七零八落。
“齐桓没跟你提过?”酒涡儿又问。
没提过。吴哲在心里说。齐桓从来没对他提过他过去的事情。
但是自己问过他么?吴哲回忆着。答案是没有。从认识到现在,他也从来没想要问齐桓这些问题。
很公平,吴哲低着头轻声的笑,他不问,他不说。
就算是现在,他知道如果他问了,齐桓是肯定知无不言,比如这枪。但他仍然没有问,几句就把话引开。
“你真想知道?”像是能看透吴哲心里想的什么,酒涡说话时,人已经转过正面对着他,吴哲抬头时就正对上他的笑,有些同情也有些讽刺。“现在有时间,你想知道什么尽管问,我都告诉你。”
吴哲笑着摇头。
“你是怪人。”酒涡儿调整了一下枪架,笑道。
“我是傻瓜。”吴哲自嘲,对方没回他。
“我总希望周围人都是傻瓜,”吴哲自言自语,“到后来发现周围都是聪明人,只有我一个傻瓜。”
酒涡听在耳里,无声的一笑,透过瞄准镜的镜头注视着对面楼层。整副密封的淡绿色玻璃墙,阳光从侧面投在玻璃上,晃出一圈七彩的虚光。
啪一声扣上镜头盖,酒涡儿从怀里抻出通讯器塞进耳朵,人往墙上一靠,闭目养神。
9.7日更新
宽大柔软的黑色真皮沙发摆在屋子中间,更显得几十平米的空旷。金发的青年还是那身白衣服,软底的运动鞋。他没坐,站立的姿式并不挺拨,脚分开,手插在口袋里显得背有些弓,偶尔挑眉,眼神不变的冷漠。
“京子。”坐在沙发里的人问他。“他就说了这些?”
“嗯。”青年点头。
“你就那么走了?”
“嗯。”
沙发里的人抬头看了他一眼:“你什么时候这么好说话?”
“我不走能怎样?”把耸拉下的一绺留海儿吹上去,青年偏过脸,“伤了他呢?你舍得?”
“京子,”那人笑笑,“你不是他,再学也不像。”
青年沉默,眼底神色冷漠依旧。
“你知道那狐狸从我这儿拿了什么?”那人拖过放在一边的笔记本电脑,一边掀开一边说。
青年依然没有出声。额头一绺头发又垂了下来,扎着眼睛,他没动。
那人把电脑屏转过去。
是封E-mail,内容非常的简单,几串数字几个地址而已。
“是帐号。”青年说。
“还有密码。”那人敲了下键盘,把下面的内容显示出来。
“他干的?”
“他没时间,是有人帮他。”那人啪的合上电脑,玩味的搓着手指,“威胁。只要他手指一点,那几个帐号里的钱一分也留不下。”
“只有四个罢了。”
“他发过来四个,你说得准他到底知道多少个?”
“也许就这四个。”
“我们这行没有‘也许’。”
车停在墙下,一辆外表普普通通的帕萨特,齐桓刚刚从一家私人性质的车库里开出来。在这城市落脚已经几年,他从一开始就有意的在经营身边的环境。平和只是表像,谁也说不清哪天就风起云激,比如现在,一如预感。
前后风挡已经改装成防弹玻璃,轮胎也换成了防穿刺的。袁朗熟门熟路的掀开后车厢,一挺RPG外加两枚□□赫然在目。
“半年前一帮军火走私玩砸了,我趁警察连窝端了他们之前顺手拿的。”齐桓绕到车后,把钥匙抛给他。
车子刚加过油,车厢里漫着淡淡的汽油味,袁朗靠在椅背上,双手垫在脑后,若有所思的看着车顶棚。
“酒涡儿这几年一直顶你的位置。”袁朗说。
“你还对人有偏见?”齐桓问他。
“他不是你。你我信,无条件。酒涡儿……”袁朗脸上还是笑,语声已经渐转森冷。“你离开的这几年,他背着我玩的那几手可真叫漂亮。”
“你有凭据?”
“他会留下凭据让我抓住?”
“那你何必让他来?”齐桓口气有些僵,酒涡儿的能力他跟袁朗一样清楚,但也就是因为这能力让袁朗对酒涡儿至始至终没办法全心全意的信任。
“他是聪明人。”袁朗拿开双手,“我要死了,他也什么都剩不下。我活着,他才有机会。”
齐桓跟酒涡儿没有什么过深的交情,酒涡儿进来不到一年他已经洗手退出了。酒涡儿与袁朗都是聪明人,袁朗是经过事儿的,聪明也知道掩饰。酒涡儿却聪明的外露,只能让身边的人不由自主的防备。锋利的刀都是知道藏刃的,酒涡儿……
“他有的时候是只想表现给你看。”他说。
袁朗明显是不想再提这个,摸出手机在那儿拨号。
“邮件收到了?”袁朗摁下扩音键。
“那就是你说的‘本钱’?”那头的声音冷静的很。
“想讨价还价,手里总得结结实实的有点东西。”袁朗笑得很轻松,“这可是你教的。”
“我要的东西从来没变过,狐狸。”
“人得与时俱进。”袁朗把手机换了个手,齐桓后座开始调整通讯器。
“谈好的条件不变,这是我的原则。”
“把我逼绝了对你有什么好处?”袁朗还是笑着,“鱼死网破,狗急跳墙,狐狸急了也咬人。”
“狐狸不急也咬人。”那头听着袁朗信口开河,不急不燥,“别忘了,事儿是你挑的头。”
“真谈不了?”袁朗问,“六年里难得我现在这么有诚意。”
“谈不了。”那头淡淡的回道,“我一直有诚意。”
袁朗踩油门,一打方向盘,车子箭似的冲了出去,齐桓同时打开通讯器。
“动手。”
趴在狙击枪后的酒窝儿在吴哲的注视下,陡得挺起身子,原本就明亮的眼睛在凑上瞄准镜的时候掠出一丝星芒。“目标锁定,百分之百。”
“通讯结束后三秒内狙杀。四号撤退路线。”齐桓的声音也同时传到吴哲的耳朵里,声音很平静,有点儿低沉,完全不同时平时语调。“重复。”
“明白。三秒内狙杀。四号撤退路线。OVER。”酒涡儿语声平缓,人在枪后一动不动,像长在了一起。
吴哲没有出声。
“吴哲,重复!”齐桓命令。
“是!”吴哲一根一根的攥紧手指,“三秒内狙杀。四号撤退路线。OVER。”
齐桓人翻到前座,伸手帮袁朗把住方向盘,袁朗从手机里把SIM卡挖出来,一折两断,从窗口丢掉。
“你担心他?”他重接过方向盘时问齐桓。
吴哲站了起来。
酒涡儿抬起右手,中食两指并起,贴在唇上,吻了一下。
望远镜里,对面楼层玻璃炸裂粉碎。
酒涡儿拉过枪栓退出子弹,装弹,开枪。
三枪。用时三秒。
三枪后酒涡儿看也不看那杆雷明登,跃身而起,与吴哲同时冲出房门,扯过绑好的静力绳,顺着楼梯井一滑而下。
黑色的帕萨特轮胎在路面上磨擦出刺耳声响,胎下白烟直冒一股橡胶燃烧的臭味儿。车门打开,齐桓探出手一把将吴哲扯进车厢。酒涡儿随即跃入车内。
“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