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京的宿醉与无眠》喜悦行者

10、第十章 中年的迷茫与孤单都通向绝望

　　警察很感兴趣了：“你认识她吗？”
　　睡衣男摇摇头：“眼熟，是住我们楼上的吧。”
　　警察：“嗯，是。如果见到了就拨110或打这个电话。”门外又递进了一张名片。
　　睡衣男接过来看了一眼，又抬头，很沉着地问：“她到底犯什么事了？”
　　警察：“具体不便透露，一个命案的嫌犯。”
　　睡衣男点点头：“好，如果我看到再说。”
　　警察：“好，感谢，打扰了。”
　　警察应该是离开了，睡衣男关上了门。
　　访夏一块石头落了地，她出来，轻声地：“谢谢啊！”
　　睡衣男上下打量着访夏。
　　访夏不自觉说了一句：“唉，看来警察是真的把我当凶手了。”接着访夏就看到了睡衣男看自己的眼神：“我真的是被冤枉的，我没杀人。”
　　睡衣男的眼神有点直。
　　访夏：“算了吧，我也不想说什么了，你爱信不信吧，我呆会儿就走，如果我被抓到不会说出你窝藏的，如果警察问你，你就说我威胁你吧。”
　　睡衣男似乎想清了什么，马上补了一句：“我没别的意思，我相信你，你一定是冤枉的。”
　　访夏刚要答话，电话里张洪涛的故意压低的声音：“访夏你怎么样？”
　　访夏对着电话：“嘿，我很好，一楼的那个警察他走了吗？”
　　电话小白猪的声音：“没有，千万别下来。”
　　访夏：“好，知道了，你保护好自己吧。”
　　访夏这才打量起这间房子，这是一套一室一厅的户型，大白天的，还并拉着窗帘，让厅里都黑黑的，可能是为了墙上的打着的大投影图像，图像实在太巨大了，那垂下屏幕占据了一面墙，上面显示着WINDOWS特有的彩条飞舞的屏幕保护图像，而在一张桌子上还有两块电脑屏幕，一块是跟投影一样的屏保图像，说明它们接的是一台电脑，另一台式电脑则显示着word空白文档，只打上了三个字：“第三集”。桌面上还有十来个方便面的袋子和一大堆脏碗。远处有两只放满了书的大书架，也乱乱的，很多书都被乱塞着。而里面的一个房间中，能看到有一张乱乱的大号床，可以跟访夏的媲美，也堆了很多衣服，显然这是一个中年的单身汉。访夏的目光最后落在了桌子后面一个胖胖的、显然非常舒服的大号老板椅上，令她诧异的是，在椅子一侧的扶手上铐着一只手铐，是真的那种，寒光闪闪的。
　　中年单身汉：“我相信你，你呆多久都行。”
　　访夏：“那太谢谢了，我只呆一会儿，等警察走了我就走。”
　　睡衣男点点头，他转身从餐桌处给访夏拿了一把椅子，访夏：“谢谢啊。”她坐下。
　　睡衣男这才发现自己的扣子没系好，回身系上了，然后他去到厨房，打开了冰箱，里面空空的，但有一些饮料，他拿了啤酒和可乐，给到访夏面前让她选，访夏摇摇头：“谢谢，不渴呀。”
　　睡衣男自己开了一罐啤酒。
　　访夏：“您忙您的吧，别管我，我坐会就走。”
　　睡衣男也坐下，喝着啤酒，已经没有了刚刚的迷惑，反而变得很感兴趣：“没事，我也不忙，嗯，你是楼上的吧，我们见过的。”
　　访夏点点头：“噢，不过我没什么印象。”
　　睡衣男：“这很正常。我加过你的微信，一个月前，有一阵子你打开了周围人可查找状态，开了好几天，我就加了你，但你没同意。”
　　访夏点点头：“是吗？不记得了。”
　　睡衣男：“不过不用多想，我加你也没有别的意思，只是觉得你挺有感觉的。”
　　访夏看了一眼睡衣男，还是没有太明白他的意思。
　　睡衣男继续从容地解释：“嗯，我做的是一个满大街都是的职业，头几年装13的人都喜欢说自己是做这行的，导演，我是一个导演。不过，这岁数了也没做出让人记得住的东西，也坚持着没改行。一个月前接过一个广告片，进出楼道见过你好几面，觉得挺有感觉的，当时也有其他一些人选，就想都叫来试试镜让甲方看一下，不过，你也没回我微信，这件事最终也就找了别人。”
　　访夏点点头，她大致听明白了，但她的心思不在这上面，只是在等着白猪的回音：“那太感谢您的抬举了，我不会演戏，一点不会。”
　　睡衣男点点头，喝了一口啤酒，有了一阵的冷场，睡衣男主动离座去了书架处，翻着一本书。
　　而访夏就这么干坐着，她直觉觉得这个人无害，是个挺平和善良能替别人考虑的中年人，她也就没在他身上多花心思，专心地等着白猪那边的消息。
　　大约过了二十多分钟，估计警察们把这栋十层的单元楼都查了一个遍吧，这时，电话中的张洪涛又传来了故意压低的声音：“嘿，先来的那部车和警察都走了，后来的警察，三个也走了。”
　　访夏对着睡衣男指了指窗口：“我可以去看看吗？”
　　睡衣男从书中抬起头，点点头：“可以。”
　　访夏，走到窗口微微拉开窗帘向下看，看到了三个警察正在步行离开，朝小区出口走去，而楼底下有部民用小汽车，它的后面就是张洪涛的车。
　　访夏对着电话：“一楼楼道里的那个警察还在吗？”
　　电话中的张洪涛：“不在了。”
　　访夏：“你肯定？”
　　张洪涛：“肯定！”
　　访夏知道自己就要躲过了这劫，只要那个三个警察走远，她就要悄悄行动离开这里。她站在窗边，对着睡衣男：“再有五分钟，等这三个警察走出小区，我就走。”
　　睡衣男点点头：“没关系，你呆多久都行，把这当成你的基地，你们的基地都行，我可以出去租旅馆。”
　　访夏：“那不用，我这就能走，五分钟。”
　　睡衣男想了几秒钟，有点难启齿的样子：“嗯，虽然你在落难中啊，但还是忍不住杨提个要求，可以吗？”
　　“您说。”
　　“刚刚我就一直在想，你绝对不是杀人犯，这我能看得出来，不过，警察为什么抓你，还挨门挨户地搜。我是个导演，隐约觉得这是一个好故事，可以把你的故事讲给我吗？”
　　访夏又看了看窗外，三个警察已经走到了小区出口：“一言难尽，改天吧。如果你想拍我的故事，免费拍，绝对火，不过，我现在必须要离开这里了。”
　　睡衣男：“好，我们就算定了协议啦，我是你这段故事的御用导演，得到了你的授权，当然，这其中的收益绝对不会少了你的。”
　　访夏笑着点点头：“好，没问题。”
　　睡衣男：“我没开玩笑，真的，而且我想帮你。”
　　访夏也点点头：“只要我能逃出去，一定请你来拍，我也没开玩笑。”
　　三个警察已经移出了访夏的视线，访夏对电话：“嘿，白猪，我看不到三个警察了，你帮我看下，等三个警察彻底走了，就跟我支一声儿。”
　　张洪涛：“好。”
　　访夏从窗边再次走回到厅中央，这次她选择了从狭窄的老板椅和桌面中间过，无意中碰到了桌子一下，电脑鼠标移了位，那台在屏保中的电脑重新亮了，包括那个巨大的投影幕都显示着一个让人尴尬不安的画面，那是4K的超高清画面，一个漂亮完美的裸体女子被用手铐铐在铁床栏上，非常痛苦的样子，身体还被迫地展露着隐私部位，白花花扭曲的身体占据了整个大屏幕，因为画面如此的巨大还清晰细腻，让人震惊得很。
　　那应该是一段超清视频的暂停状态。
　　睡衣男非常尴尬看着访夏，有点手足无措，然后他很泄气地：“你敲门声那么小，我以为只是幻听呢，就去门外看看，没想会有人，早知道是你就先关掉了。”然后他无奈地笑笑，也还很自然。
　　访夏也笑笑：“没关系的，这女孩皮肤身材都不错，很养眼呀。”要照以往这些画面会令访夏非常不安，对这个男人也会比较恐惧，但经过这一天的大事，这一切简直太小儿科了，这个男人的一点点变态也变得非常容易理解，看来人的理解力跟经历、见识有关呀。
　　睡衣男赶紧解释：“这是日本产的电影，不是我拍的，这也只是一种游戏，不是你想的那样，不是真的，实际上也都是双方的自愿认可的，这里面的暴力很讲究，这方面有个圈子，嗯……”
　　邋遢的中年男子尴尬地站在书架前，摸自己下巴上的胡子茬儿，不知道如何表达，像被老师逼问的小学生。
　　让一个比自己多活了二十来年的人还这么手足无措的，这让访夏觉得有点不忍心，她尽量做出轻松无所谓的表情：“知道的，SM，谁没个爱好？很酷很有活力。”
　　睡衣男吸了一口气，又恢复了沉着的状态，毕竟是四十多岁的人，什么都应该经历过，所以很快就调整了过来，有了一种很坦诚很看透的口气：“我原先有个完整的家，一栋大房子，然后是我的错，很荒唐的错，我也很后改悔过，但她很刚烈，不原谅，我就净身出户了，现在我只有一个女儿，十八岁，在上海上大学，其他的我什么都没有了，这小房子也是租的，事业也说不上，更重要的是中年了也看不到方向，以前我二十多岁的时候，总觉得到了四十岁就可以不惑了，但真的四十多了，我前面的一切都归了零，要跟二十出头的小孩人一起打拼，还是特别的迷茫，我想我没准会迷茫到进棺材的那一天吧，或许是我根本就入错了行……其实，怎么说，这种事……”他指了指那个巨大的裸体像，“现在我更多只是在房间里幻想一下吧，我曾经参加过不少次圈子里的活动，但如今觉得一点意思也没有了，这种事在现实中总会到头的，都是一种看不透的假象，再加上一点点生理本能吧，最重要的还是现实没有方向感，又没完全泯灭自己的抱负，所以只能沉迷在一些本能中吧，有的导演喜好吸几口，有的喜欢喝酒，有的喜欢外边乱搞。但我就是这样的，干这行出不来头真的很痛苦，只有老大，老二老三的地位和活法就都很差。”
　　访夏点点头，笑了出来：“呵呵。明白一点点吧。”
　　睡衣男过去用鼠标关了那画面：“只要还有迷茫，还看不透，还有让人焦虑的梦想，人就不可能不活得混乱、荒唐。我相信人家李安就什么乱七八糟的都没有，心底像小学生一样单纯。”说完他自己就感到解释不下去了，“算了吧，跟别人说这些也没用，都是自己问题，不过，我还是满善良的，不是那种恶人，喜欢这些的不一定是坏人，这点请相信。”
　　“我相信你，你的善良都做出来了，谢谢你。”
　　睡衣男点点头：“别客气，我也相信你，你肯定没杀人，我四十多岁一直都在研究表演，眼光还是有的，演戏的表情看得太多了，你没演，你也没杀人。但我还是想听听你的故事，这一定是一部好电影，因为你不像个杀人者，里面一定有故事。”
　　访夏笑：“好，我一定会讲给你听的，但现在没时间。”
　　睡衣男点点头：“明白，还有，如果有什么需要，请尽管来找我，我多少还有不少朋友，不少同学，在北京混了三四十年。”
　　访夏点点头。
　　这时，电话里又传来了小白猪的声音：“好了，那几个步行的警察在小区口外站了一会儿，刚刚由一部警察的面包车接走了。”
　　访夏对电话：“好，我走了。”又对睡衣男，“多谢了，后会有期吧。”
　　睡衣男说了一声等一下，他来到了窗口，向下看：“门口有两部车，一部你们的，是不是有一部还是他们的？”
　　访夏点点头。
　　睡衣男：“车里一定还躲着一两个警察，这叫蹲守，四个小时一换班，我拍戏体验过警察的生活，你还不能走咱们楼道的正门。”
　　访夏迷惑。
　　睡衣男：“咱们楼一层南面的那家不是开了个小超市吗，它最里面的窗子其实是可以开的，我见他们内部的人常常从那个窗子爬出去出去晒衣服。”
　　访夏开窍了：“没错，谢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