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斩灵者》方渊似海

3、序幕3

　　“先生，说不定是我们在路上与宇文幽然错过了，这时候，他还没到呢。”中年客人轻声说。
　　年轻客人摇了摇头，“如果让宇文幽然逃脱，等他穿过雍州进入塞外，那便迟了。”
　　“先生来之前不是说宇文幽然曾经受了伤？”方图洛说。
　　年轻的客人分别给中年客人和方图洛斟酒，也不说话，摇头晃脑的灌了自己一杯酒。
　　宇文幽然，这名字听着耳熟。方小宝哆哆嗦嗦地打着摆子，心里一边估摸着时间一遍去琢磨这个名字……妈呀，宇文幽然，不是雍州城的副将？在雍州城是能排的上号的！听几位客人的语气像是宇文幽然犯了错。这般大的官会犯什么错？
　　“喝的慢些，免得醉了。”方图洛温声提醒。
　　“不妨事。”年轻客人笑着说，他想了一下，从大氅里拿出一个信封，信封上加了火漆，他说，“接下去的路图洛你就别跟着了，如果我没有回来，你就找个信得过的人将这封信送到姬家去，姬家自然会有人来接手府邸。你要是不愿意，那就把信烧了，府邸自动转入你的名下。你打小就聪明，如果不是摊上我这么一个人，估计姬府会被你打理的有声有色。”
　　“怎的？你也有失手的时候？”方图洛低垂着脑袋，她语气轻松，侧面看过去表情也没什么波动。
　　客栈外突然一个炸雷响起，正好掩盖了姬司马的一句喃喃自语。后院猛然吹来一阵风，客栈内的蜡烛火光摇曳纷纷熄灭，一道银色的电弧划过，姬司马清俊且面无表情的脸在黑暗中一闪而过，天地又是黑暗的。
　　方小宝赶紧去将蜡烛点起来，又跑到后院看了一眼，这风来的莫名其妙。
　　他不敢去靠近几位客人，这几位客人虽然是个金元宝，可也是打了别人标签的金元宝，他不敢碰。
　　门外有人用力敲门，木门‘砰砰砰’的响，“才这个时辰关门做什么？”有人问。
　　方小宝似乎知道这个清脆声音来自谁，他几乎是跳着去将堵着门的两条板凳推开，然后满脸堆笑的打开门迎接门外那人，“这不是木家的姐姐吗，这样的天气还出来采买，可当心受了凉，姐姐不比我们这些糙汉子，我去端碗热茶给姐姐暖暖身子吧？”
　　“你这张嘴啊巴巴巴巴说个不停，比蜜还甜，等你年纪再大些，恐怕那些媒婆要把你这小客栈的门槛都踩平了。”说话的小姑娘长得极为标致，声音也相当甜美，她收了伞搁在门边，捂着嘴轻笑起来，提着一个造型别致的小食盒越过方小宝四下打量，在看见年轻客人一行的时候眸子亮了一下，“姐姐今天可没心情和你贫嘴，是得了家里的吩咐，说是有客东来，叫我啊送上一壶酒，表表心意。”
　　她说话的时候目光就一直落在年轻客人身上，这三人之中，她一眼就能看出来谁是主事的。可她和方小宝说话这些时间，这人甚至看也不看一眼，是假装清高吧！她有些生气，整个客栈就他们几个人，她刚才说话的声音又那么大声，说不定是故意给她难堪呢！
　　可心里气急，脸上还是要摆出笑容，“这几位应该就是小姐说的客人了吧？几位打哪儿来？是否朝雍州城去？”面前这年轻人还是丝毫反应没有，只是慢条斯理的斟酒喝酒，她们木家怎么说也是有头有脸的人家，多少人想巴结却巴结不上。可今天倒好，热脸贴了一个冷屁股！她就算再好的气性也顶不住火气了。
　　木家姑娘寒着小脸，随手将食盒里还散发着点热气的一壶酒砸在桌子上，语气冷淡，“贵客慢用！”可是走不了，她的手腕突然被年轻人抓住，“啊啊……你你你，男女授受不亲！”
　　“不急着走。”
　　在木家姑娘手腕被抓住尖叫那一刻，方小宝就想像话本里那些豪侠一样，大喝一声，“住手！”然后出场英雄救美。可是等他听见年轻客人懒洋洋的、漫不经心的一句“不急着走”的时候，他就怂了，才踏出去一步就硬生生的缩了回来。低着头用他自以为悄无声息的步子往后挪，一直挪到柜台后。方图洛觉得好笑看了他一眼。
　　“姑娘还没留下名号呢，今天喝了姑娘一壶酒，日后怎么说也要还回来啊。”年轻人侧过头注视着木家姑娘。
　　刚才没注意，现在看清了年轻人的脸，木雪发现自己心脏跳得厉害，她脸上一片绯红，木雪连忙挣脱开年轻人的手，语气不自觉的柔和了几分，“公子说笑了，我家小姐赠出去的东西又怎么会有收回来的道理？不过我们木家在王朝也是有几分信誉的，公子日后得了空，可来寻我玩。”她说完，一路小跑的拿了伞撑开就进了黑色的雨幕。
　　没人说话，大家心思各异，只有方小宝恨得牙痒痒，天杀的，也就是一张脸，我方小宝虽说不算俊俏，长得也算是周正，怎么平时也不让我去寻你玩？
　　静了好一会儿，“先生，这木府……”中年客人蹙眉哑声说。
　　“不可说不可说。”年轻人摇摇头，他朝方小宝招了招手，方小宝虽然心里不开心，可对眼前这三位客人还是有些畏惧，他还记得三位客人刚才在讨论雍州副将宇文幽然时的语气，全然不放在眼里的态度。方小宝畏畏缩缩的靠近来，年轻客人突然对他笑了，“来，这壶酒送你了，这么冷的夜，你还守着我们，喝喝酒暖暖身子。”
　　有些受宠若惊，方小宝难以置信自己听到的话，直到年轻客人将锡制的酒壶塞到他的手中。方图洛低低的笑传进他的耳朵，他大着胆子看了一眼，刚想说一句，“谢谢大人”，还没来得及说呢，就听见门外一阵急促的马蹄声响起，电闪雷鸣之下是一个高大的剪影略过。
　　这般晚了还有人从青州过来？
　　“来了。”年轻的客人低声说。
　　“来了。”中年客人哑声回答。
　　“虽然说是毫无悬念，但图洛还是担心先生与李叔，借这杯酒，安安心。”方图洛举起桌上年轻客人斟的一杯酒，一饮而尽。
　　酒味醇厚热辣，方图洛长吁一口气，年轻客人温和地笑着看她，裹着雾气一般的眸子好像亮了一些，他突然伸手摸了摸她的头，却什么也不说，一言不发，捡起自己的伞推开门大踏步走了雨幕之中。
　　中年客人闷声笑了笑，意味不明地扔下一句，“还年轻啊。”穿上蓑衣，背上缠着油纸的红木箱子，捡起油伞跟了出去。
　　方小宝有些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了，什么情况这是？
　　等他回过神来了，方图洛已经起身站在了门边，狂风卷起她墨色的发，白色的裙摆舞动裹出一曼妙的身材，方小宝不敢再看，他知道有些美好的东西看多了心里就生出欲望来，有了欲望就想得到。可是每个人都应该有自知之明，方小宝清楚地知道自己几斤几两。遏制欲望最好的办法就是将它扼杀在摇篮中，于是，方小宝连忙捧着酒壶躲到了柜台后。
　　方图洛望着漆黑的街道怔怔有些出神，她好像是在突然之间意识到，其实刚才他那句被雷声遮掩而过的喃喃，她是听到了的。
　　他说，“总有人需要效仿那飞蛾，总有人要做无情的火焰，总要人要做旁观的烛台。于我，便是那飞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