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宗逸事录》元令

116、卿如月西来12

　　西门灼三言两语交代了自己的身世，借此拉进和满箐的心理距离。
　　满箐犹豫着要不要相信她，可这幅模样已经暴露了他对西门下意识的信任。西门灼笑了笑，不再紧迫地要求对方点头信任她，反而交代起满箐。
　　“严格说起来，你只能算是半妖。虽然血液具有竹箐清百毒的作用，但生活似乎并不受妖力的影响。”西门灼之前就有留意，满箐在饮食上明显和常人无异。如果是纯血的竹妖是不能食五谷的，如果吃了这些正常的食物身体会自然反噬。
　　“因为我阿姆是妖，所以我也是妖。那……”满箐神色晦涩，心里破天荒的开始纠结。他从来没有想过自己会是妖怪，阿父从来没说阿姆是妖。他以为自己只是血液比较特殊，毕竟除了血能当药，他身上没有一点特别的了。
　　可如果……他的母亲是妖怪，他也是。那以后，他的孩子会不会也……是一个不人不妖的孩子。他的孩子要与他一样，从小不能一个人出门，不能轻易受伤、流血，不能让人发现一点点异样。
　　西门灼看到满箐忧伤复杂的眼神有几分明白对方的担忧，可是她不能保证。
　　妖的血脉是高于人类的，即使是远隔五代，时过百年后，流淌在血液里的妖力也不会轻易消除。
　　“满箐，你别怕。我会保护你的，我不会让任何人伤害你。”西门灼半蹲下，用膝盖抵住地板认真地和满箐保证。她从小流浪，十岁被西格收养。在这片草原上她从未忘记过记忆中的那份故土。所以第一次听说有人带着和她一样的桃铃符后，西门灼心里就万分欣喜。
　　这片草原，她也有了同乡人。
　　虽然，情况有点出乎意料。但西门灼也没有很高期望，可看到满箐倒在地上，一个小弟弟孤零零的、生死不明，西门的心里就怒不可遏。
　　抱起人，他清瘦的骨骼甚至有些膈手，西门灼心里就不由得咯噔，这少年入怀的那瞬间她就开始怜惜他，初见之前的希冀被粉碎稀烂。她期盼着的孩子并没有受到命运的优待和眷顾，少年究竟吃了什么样的苦？
　　后来知道了满箐遇骗和失亲的事情，西门灼对满箐最初的那一份偏爱尤甚。
　　就算是妖又怎样？
　　“你愿不愿意跟我到内城住？这里毕竟是金家的人多，我照顾你不是很方便。”西门灼抬头看着满箐问。
　　满箐看着她真挚的目光不知该怎么拒绝，他微微移开视线，反问起别的事情，“你……刚回来，就过来了？不忙了吗？”
　　“嗯，送你到萱城还没好好地见过你，回来了就先来看看你。族里的事有阿父，我不忙。”西门灼的语气很温柔，她不想满箐戒备她。
　　满箐心里柔肠百转，重新看向西门灼，目光里多了几分缠绵和说不清的情愫。可偏偏他不愿意先开了口，就直直地望着一直温和的蹲在身前的西门灼。
　　沉默着，目光缱绻。
　　“那……我带你回去了？”西门灼心领神会，笑问。
　　满箐羞了，两颊烫出一抹粉色，他心中有一丝怯意但还是认真地点头答应了。可不等他说话，西门灼就笑着站起来，一手亲切地搓了搓他柔软的发顶。满箐心里的羞意更上一层，不等他恼羞成怒，西门灼就一句话浇熄了他。
　　“以后就叫我阿姐吧。”
　　西门灼温柔地看着乖巧地少年，她爱怜地摸了摸少年的头，虽然身边的小家伙成群结队，但这么合她眼缘的就这一个。这么一想，西门灼觉得有个弟弟真的是十分美好的事情！
　　弟弟，多么可爱的生物啊！
　　想到了，说出口。万万没想到下一秒手就被对方挥开了，满箐抬起头认真地看着她拒绝掉了。
　　“我家才没有姐姐！”哼。闹心地在心里哼唧了一秒，满箐很有气势地站起来。
　　“好吧……那你叫我……”西门灼心里好泄气，转而思索起对方该怎么称呼自己比较亲切。
　　“阿灼。”满箐脱口而出，说完又不好意思了。他扭捏了一下，假装勉强地说，“我叫你阿灼，你可以叫我阿箐。”
　　“好……的。”西门灼机械地点了一下头。草原上人们叫叠字多一点，阿什么的，一般是叫小羊崽。可能绿洲荒漠一带不一样吧，这点小事顺他意无伤大雅。
　　但总觉得被叫“阿灼”，有点被阿父损的微妙感呢。

　　是夜，西门灼就把满箐带回了家。
　　老西格温了一壶羊奶酒，抬头瞧见小囡便作一副祟祟模样，朝西门悄悄招了招手。
　　西门灼盘腿坐在软垫上信手拿了一块肉干，支吾地问了一声，丝毫不在意阿父故作祟祟的心情。
　　“你对满箐很关心啊！”老西格朝西门的方向低了点头，故意拿着腔调装作审问，“该不会是……”
　　“阿父对满箐也很关心啊，该不会是？”西门反问，脸上没有什么表情。
　　老西格有点慌，认真地摆手否认，“你别对你阿姆乱说，我就是心疼那孩子，什么乱账都没有。你阿姆听到又该动手了。”说完，他还探头悄悄四周，确认没有人听墙角才放下心来。一转想又立刻追问，“说认真的，你要是有这份心，阿父支持你！你放心好了，哪只狼崽都进不来咱家的羊圈里。有我看着呢！”
　　西门灼呵呵两声，不作回应。
　　老西格自顾自话，瞧不见西门心不在焉的模样，又开始念叨起满箐的好。
　　“满箐是个好孩子，骑射马术都不错的，我带他去马场溜了溜，学得快，底子好。看样子骑骆驼也不难，哪天我也试试。还别说，他雕刻的本事大得很呢！我觉得咱们这里就是缺少一点手艺人，多得是懒汉，整天不干事就知道干架。这可不行啊！还是得学学，像满箐这样有文化懂手艺的可不多见。可以让他教教大伙，过日子不能这么糙。怎么说也是草原霸主了吧？现在。你说对吧？”
　　老西格喝着羊奶酒，不时嚼两口肉干，心情愈发好，兴致一高立刻天马行空地幻想起儿孙满堂的美梦，“要是满箐入门了，嘿嘿……”
　　“早点洗洗睡吧，我回屋了。”西门灼拍拍手，起身打断了老西格的幻想。
　　老西格收敛了一下脸上的笑意，假咳两声，“咋的，满箐不好啊？都快二十了，还不找两个贴己的男娃照顾自己，我什么时候才能抱孙子啊？孙女也成！”
　　西门灼拿了条帕子擦拭手指，看向老西格似作认真地说了句，“我以为你是把他当做儿子，给我做弟弟的。”
　　老西格愣了愣，他原来倒是这么打算的。
　　“可你对满箐这么好，不是看上他了？不管是儿子还是女婿都是一家人嘛。再说，满箐这孩子心里有事，人也单纯，我就算是直接说把他当做自家人，他也不肯的。倒不如直接和你成亲，我们照顾他也方便。”老西格解释完，又琢磨起西门灼的名望，有点狐疑地看向她。
　　“难道……你还想娶多几门亲事？”老西格问出口后心里马上不太对味。
　　草原上倒不是没有这样的婆娘，厉害的娘们都养了几个夫郎，穷困的族落也有兄弟共妻的习俗。一妻多夫确实不算少见，但老西格自己算是守身如玉的老汉子，对自家媳妇很是专心。族里也没有这样的风气。但西门见多识广，走得路远了，说不定就有这样的心思了。
　　族落里的好汉子也不少蠢蠢欲动的，要不是打不过她不知道多少人上门提亲了。西门灼毕竟是少城主，大名响当当的。难道自家闺女就这样膨胀了？
　　“阿父少喝点酒吧。”西门灼轻叹一声气，好声好气地解释道，“满箐现在刚进城中心，你找点什么事给他做，别让他闷在屋里。娶亲的事情我目前没放在心上，不过，有一个就行了。至于满箐，我就是把他当弟弟看。你少点胡思乱想。”
　　老西格听了将信将疑地点了下头，“行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