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湖寻游记》绿方片儿

10、探消息荒野独行，追飞鸽拾得情笺

　　白游二人各怀心事，一路沉默不语。告别山清水秀的丰西村，没想到前路竟是荒凉一片，没有一丝人烟。稀疏的灌木在冷风里左摇右晃，好不容易遇到的几棵高树，也只悬着些枯枝败叶，结不出一颗果子。
　　“你饿不饿？”白子寻偏过头，对一直丧着个脸的游锦烟小心翼翼地问道。
　　锦烟呆呆望着地下，摇了摇头。
　　“唉，”白子寻叹了一口气，看着前方无穷无尽的荒地，忍不住抱怨起来，“这是个什么鬼地方，怎么走到现在一个像样的人家都没看到！”
　　游锦烟这才抬起头来。极目远眺，视线里除了土色，一分其他的颜色都见不到。只有断折的枯木、斑驳的石块，和漫天沙尘。
　　锦烟不由得想起，那天在河边阿敬作画的场景。蓝天白云，绿树鲜花，当初明媚的景色与眼前这份苍凉对比太过鲜明，简直不像在同一个世界里。
　　她深吸一口气，停下了脚步。
　　“累了？”白子寻问，这一路上难得他细心了一回。
　　“有点儿。”锦烟哭肿了的眼睛此刻看上去像一条细线。
　　“那，要不你在这歇息一会儿，我先去前边打探一下情况，有什么消息马上过来接你。”白子寻努力打起精神对她说。
　　“好，那辛苦你。”锦烟从嘴里磕磕绊绊挤出这么几个字便不再做声。
　　白子寻点点头，背过身去，眼里也不由得蒙上一层落寞。锦烟的心事他不是不懂，在丰西村的这段经历，虽说是一段难得的安逸时光，却动摇意志，令人大伤元气。更何况，离开前目睹的情景，也着实让人疑虑重重放心不下。到底是谁控制着丰西村？那严苛残酷的惩戒是否与他们相关？白子寻绞尽脑汁也想不通这其中的道理。
　　“我们鱼族有自己的规矩，不希望外族人插手。”阿青惨白的脸又浮现在白子寻眼前。
　　白子寻拼命摇头，想忘掉这些，却无济于事。
　　锦烟担忧着阿敬，他自己又何尝不是担忧阿青姑娘。也正因为他感同身受，所以才想要竭力拉她走出这种情绪。只可惜自己嘴拙，又从没学过什么劝慰人的招数。
　　“唉，要是王汁在就好了，他肯定有法子。”白子寻不由得有些恼恨自己。
　　然而眼下王汁还不知身在何处，锦烟身边只有他白子寻了。要是他自己都不能振作，锦烟连一个可以依靠可以信任的人都没了。这么想着，白子寻又拾起几分精神，向前走了一阵子。
　　大风骤起，四野更是蒙蒙一片，白子寻走在路上根本不敢张嘴，飞尘沾满他的头发和睫毛，在他的衣服上留下一层层灰土。倘若他此刻打个哈欠，恐怕能吃到一嘴的沙。
　　正当他迷蒙着眼摸索前进时，耳边忽然出现一阵咕咕的叫声。白子寻猛地抬头，睁大眼睛四处张望，试图寻找到那声音的来源。
　　一只绿颈灰身的鸽子迎着风沙艰难飞行着，进五寸退两寸，不时发出努力而又心酸的鸣叫。膀羽厚实，尾部丰满，看起来像是只走失的信鸽。
　　“好家伙，”白子寻眉尖一挑，心里窃喜，“可真是得来全不费功夫。”
　　白子寻方才还想着，怎么才能给王汁递信儿，让他得空来一趟，好好劝慰一下锦烟，逗她开心。这不，鸽子就送上门了。
　　白子寻翻身起跳，转眼就将鸽子擒在手里。鸽子划拉着小爪，似乎还想做挣扎，白子寻看着它这幅可怜模样，无情地嘲笑出声。不过仔细一看，鸽子的腿上还绑着一块胭脂色布条。打开来一看，上面蝇头小楷写着几行字：

　　寒公子钧鉴：
　　一别数日，久久为盼。奈何城内狐妖肆虐，人心惶惶，上下森严，素素未能践约相赴。自知愧对，歉疚殊深，不敢乞恕。
　　倘他日能得晤叙，不胜企望。言不尽思，再祈珍重。
　　素素

　　白子寻不由暗暗吃惊，他只当是白得了一只信鸽，不想这鸽子腿上还绑着一封情笺。虽然他也很想托这鸽子传信，但毕竟不愿耽搁一对有情人的尺素往来。
　　“前面若能找到人家，我再寻机会给王汁送信吧！”
　　白子寻这么想着，重新帮鸽子绑好布条，松手让它飞了起来，让它继续完成应尽的使命。
　　突然，只听“咻”的一声，一块小石子在空中划过一道漂亮的弧线，刚刚起飞的信鸽应声落地。
　　“哈！好肥的鸽子！”一个十来岁的小姑娘，身穿碎花短袄，青裙墨履，手里拿着一把弹弓，雀跃着从白子寻面前跑过。
　　小姑娘收起弹弓，旁若无人地捡起信鸽，自言自语道：“是炖汤呢，还是烤了好？”
　　“喂！”白子寻气不打一处来，“你这个小丫头，好没礼貌！”
　　小姑娘抬头望了白子寻一眼，立马拱起胳膊肘，护住手里的鸽子，眼里满是警觉：“我看是你蛮横不讲理！这可是我打下的鸽子，你休想从我这抢走！”
　　白子寻哭笑不得：“谁要跟你抢鸽子！”
　　“那你究竟想干嘛？”小姑娘瞪着眼上下打量白子寻。
　　“这不是一般的鸽子……”白子寻伸手准备指出鸽子腿上的布条，小姑娘却猛地后退，腾手出拳。
　　白子寻抬臂挡开，伸出一指在小姑娘的手背上轻轻一敲，小姑娘便松了抓鸽子的手。白子寻顺势托起鸽子。
　　“你！光天化日，你竟然抢劫！”小姑娘捂着手背，龇牙咧嘴大叫着。
　　“小小丫头，刁蛮得很，”白子寻淡淡地看了她一眼，指了指鸽子腿上的布条，“这信鸽有任务在身，岂能让你煮汤？”
　　“你有什么信，何必要用鸽子，我来帮你传就好了！”小姑娘挑着眉毛，笑眯眯地说。
　　“这又不是我的信。”
　　“怎的，这不是你家的鸽子啊？”
　　小姑娘转动眼珠，伸手要够白子寻的手，白子寻横闪避开，她扑了个空，脸上忿忿不平。
　　“既然不是你家的鸽子，你管那么多闲事呢！”
　　“收信的人还苦苦等着，岂可误了别人的正事。”
　　小姑娘撇撇嘴：“能耽误什么事儿啊，鸽子吃掉，信我来送，不就行了？”
　　“就凭你？”白子寻啧啧嘴，一脸不相信地看着眼前这个大言不惭的小姑娘。
　　“喂，你可别瞧不起人啊，我跑得可快了。”小姑娘一脸傲娇，指了指远处的一棵枯木，“看到前面那棵树了吗？”
　　白子寻一头雾水：“看到了，怎么了？”
　　小姑娘“嗖”地一声在他眼前消失，只留下几许淡淡微风。白子寻正茫然，小姑娘又突然现身。
　　“呐，”小姑娘喘着气，递上一小块斑驳的树皮，“那棵树上的。”
　　“想不到你这小丫头，倒还有两下子嘛。”
　　“那是自然，”小姑娘得意洋洋，“怎么样，现在相信我了吧！我来送信，鸽子归我！”
　　白子寻重新打量小姑娘一番，突然觉得，这小姑娘还挺俏皮，也许能让锦烟忘掉不开心的事。
　　“那可不行。”白子寻护住鸽子，转身就走。
　　“哎哎哎，你怎么言而无信啊！”小姑娘连忙紧追。
　　白子寻见小姑娘跟上前来，心里窃喜，一边加快脚步往锦烟的方向去，一边作势耍赖：“不管怎么说，这鸽子是我先看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