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Chapter 9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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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早晨，L顶著比平日更深的黑眼圈在餐厅遇见绘琍纱，她的心情仍然郁卒，可是既然昨天没有撕破脸，经过一夜冷静後更觉无此必要，当下微笑了笑，说声早安，安抚他坐下。L见绘琍纱主动搭话，满腔怨气不消自散，趁左右无人、该死的华尔密又没起床，便跟她撒点小娇，故意托著额头，佯装头痛的样子，可怜兮兮的说：「昨晚没睡得稳，头很昏。」
绘琍纱走过来端详他的脸，一贯的不健康的苍白肤色，也看不出他是真头痛还是卖假疯，然而怜惜占了上风，当下软软一叹，给他按摩脑门，道：「不要老是不眠不休处理案子，对身体不好。」
口吻有几分心疼的娇嗔，L益发高兴起来，捉著她的手指放在牙齿轻轻吮咬，道：「我昨晚没有处理案子，只是激怒了暴躁的公主。」言下之意，昭然若揭，绘琍纱抽回手指，俏脸通红，却是快乐释然的红。
後来两人又和好如初，高高兴兴去了蛋糕店，左挑右选决定要四款芝士蛋糕分甘同味，外加一杯红茶一杯咖啡，坐在阳光丝丝渗漏的百叶窗旁边，享受下午茶的悠闲时光。那光线一间一间打隔著绘琍纱的脸，她的美彷佛便隔了一层，虽是丫头装扮也有公主的气态，那气态里密匝匝堆著不同的L。现在的L是脱了鞋子蹲在椅子津津有味吃蛋糕的L。
「我一直很疑问，为甚麽你要蹲著坐？」啜著甘苦适中的咖啡，绘琍纱打著好奇的眼色，想起他跟韦迪单独相对时普通的坐姿，妒意在胸膛翻腾。
L没意料她的问题隔了一个韦迪，随心答道：「我习惯这样，要是用一般坐姿，推理能力会下降40%。」绘琍纱闻言脸色一沉，气氛又倏地凝滞，L不解地抬眼，她的脸写著不甘心。
「L你跟我一起的时候…常常在推理甚麽？」她不高兴是有原委的，跟他一起的日子不多，算一天见一天，有时候匆匆会面，还来不及寒喧几句，他又忙著飞往别处。她忍耐，因为他是全世界的L，因为她总独自占有L一些私人时间——她以为。
L舔著蛋糕碟子，道：「我在推理绘琍纱。」
「推理我的甚麽？」
「多著呢，女人心、海底针，我推理著如何不招你讨厌。」没错是撒谎，L自知绘琍纱不会对他生厌。然而只要绘琍纱接受，这谎话便成真了一样。「有些时候也想到案子，想到便自然推想下去，我觉得两人在一起，不需要顾虑太多。」
她沉默好久，拿起铁匙搅拌咖啡，叮叮当当的，音声明快，又带著铿锵的麻木。她把自己的芝士蛋糕推给L，蓦然注意到双手不如韦迪漂亮，想著外边世界许多千娇百媚的女人，总有一个比她赏心悦目，总有一个比她跟L合衬。
L的说话包含双重意义，既暗示他不明了她的心思，也承认跟她一起并非想象中轻松，近来她的心事太多，他无从适应。绘琍纱跟他一起久了，自然学会揣摩他的双关语，心下更是恻然。
「那里有我讨厌你的份？只有你不要我，决没有我不要你。孤儿院只有一个华尔密追著我跑，你是知道的，你在外边认识韦迪小姐，我却不知道，就是现在知道了，还有许许多多是我不知道的。」
满腔委屈气恼的酸气，她转开头不欲让他看见微红的眼眶，因为她的辛酸既像不明世事的天真孩童，亦复独守空帏的深閠怨妇，很丢面子。L恰好吃进一口蛋糕，听到她的控诉不由得想反驳，糕点便顿时卡在咽喉，不上不下的乾喘气。
「你明摆著心虚！」绘琍纱忙上前拍了拍他的背，待他恢复过来，L仰头看见她瘦削姣好的面貌，怜惜之意油然而生。他头一次觉得，要是当初绘琍纱选择华尔密，不一定有眼无珠，说不定更容易过著平淡顺心的日子，选著他却常常分开异地、提心吊胆，害怕他遇著甚麽危险，约会也得秘密进行，活像做了见不得人的勾当，偷情似的。
绘琍纱害怕别人抢去了他，他何尝不担心华尔密乘虚而入？即使不是华尔密，到了一天她厌倦这种无休止的、等待的生活，他没权利阻止她跟普通男孩子过正常的生活，光明正大地逛街、看电影、吃饭。
L咬著参差不齐的指甲，蹲在椅子望著近在指咫的绘琍纱，她离他多麽近，那距离仍带著海咫天崖的错觉，彷佛这个活生生的女孩是雾霞揑造的人儿，碰不得的，他却无时无刻不想捉紧她。「我不会不要你。」他拉著她的手，还好质感尚存。
轻描淡写，却有著某种坚不可破的承诺的意义，肯定她的同时，一并把韦迪和他的关系否决出去。是的外边的女人很漂亮，可是他有一个绘琍纱此愿足矣，别人艳羡她的男朋友是大名鼎鼎的L，内里的辛酸被她伪装的快乐掩盖。每次分离，她整天跪在教堂祈祷，恳求上帝赐他平安……她无法保护他的生命，唯有转求万能的上帝。她独自跪在小教堂里，双手合十一遍又一遍嚅嚅说著求袮赐他平安、求袮让他事事顺利，拿我的命交换也没关系……
这些话当然没人听见，L自然不知道，然而她的心意他能切身感受。每次他躺在她的腿上装睡，她那声情意缠绵的宝贝；每次她攀上他的脸，说他又憔悴了一大圈时的眉头深锁；每次她看见他吃甜品吃得香，嘴梢泛起那抹心满意足的笑容……L从她不同的表情看见自己的重量，紧紧塌在她的双肩上，即使沉重但是她至死不渝。外边的人没有她的窝心。
绘琍纱想说甚麽，却又无言以对，由得L一下一下梳摸她光润的发，眼泪止不住噗噗掉下。她像个孩子似的举手擦眼泪，说实在她还是孩子，十九岁的少女说成熟嚒，分明还稚嫩得很，尤其像绘琍纱这样的温室小花，她的世界的光芒仅仅靠L支撑，失去了他一切转眼变成颓门败瓦。L轻轻抱住她，安慰道：「别哭、别哭，你哭了我就不知怎麽办。」
「甚麽嘛，你尽挑说好听的说。既然韦迪小姐那麽了不起，为甚麽你不对她设防，偏偏对我设访？她还嘲笑我是丫头！说甚麽要推理我的心思…你明摆著坑我。」抽抽塔塔的，虽然是孩子气的矫情，却也敲到L的内心去。他在外边叱吒风云，面对多少杀人犯智慧犯脸不改容，唯独拿她没有一点办法……她要这样，即使他坚持那样，最後始终败下阵来。
是的，是冤孽。从小时候把华尔密关进洗手间替他出演白马王子开始，L就该猜到绘琍纱是上天派来治他的克星，演王子需要代价，跟公主谈恋爱并不轻松，自我的大侦探爱上小心眼的女孩子，无异摸著石头过河，走一步算一步，她伤了心他就掉下河。这样的败阵值不值庆贺，他不知道，然而世上有一个制衡他的小女人，为一点无聊的醋意梨花带雨，感觉其实不讨厌。
她好软好香，像水一样融进他的身体里，难怪别人说女人用水做，男人的百炼钢焉能敌过她们的绕指柔。L又是好笑又是无奈，心里头重重叹息，放下双脚整整齐齐摆著，道：「我不是对你设防…也不是对韦迪放松，只是当时很累，神志很散漫，不想动脑子而已。」他顿一顿，又说：「白雪公主不也当过丫头吗？料理七个小矮人的起居饮食…现在你照顾梅罗，想来他也是一个小矮人。」
绘琍纱想到梅罗凶神恶煞的样子的确像小矮人的Grumpy，不禁破涕为笑。L叉著小片蛋糕喂她吃，她不好意思继续撒娇下去，也就张口吃了。
「对啦，绘琍纱笑著才可爱，你说韦迪漂亮吗？我一点不觉得，两片厚唇香肠似的，可怕死了。」当然韦迪确是出众夺目的美人，L这话分明哄著绘琍纱，她就是知道底酝，心中也甜滋滋地受用。「你说谎，我看她像一块巧克力，你见到巴不得一口吃了。」
虽然还是醋话，但换上开怀的笑颜，醋话便成了玩笑。L若有所思地微微笑道：「你弄错了，喜欢巧克力的是梅罗，我说过我喜欢香草味。」凑脸便想偷香，绘琍纱红著脸躲开，他偏凑上去，扳著她的肩不让她躲，吻她的耳珠，吻她的玉腮，吻她的唇角——他的嘴唇像炭火一样烙热她的肌肤，那阵热从皮层滑到心头去。
绘琍纱被他这麽亲著，等於被他掌控在手，身体和心不得自由，那该属於L的。她的眼珠渐渐混沌起来，看事物都不明确，任由L领著她在迂回曲折的黑暗行走，无条件地信赖，失足跌死也甘心情愿。
因为他是无依托的世界的最後一点曙光、是罪恶的社会的最後一点救赎、是恐怖的城市的最後一点依赖……是她的信仰、她的神。
她不害怕跟他一起会被秩序失衡的世界处死。
两人横卧在拼泊的沙发椅上疯狂了的亲吻，手指深深嵌进对方的发里。突然L撑起身来，凝望她秀气美丽的容颜，一双眼彷佛汪出水来。他想著这样的爱最是危险，陷得越深，彼此占有时快乐无极，一旦分离便生不如死。他明白感情节制的道理，然而回头已经无路。绘琍纱眨巴著不解的羽睫，像展翼的蝴蝶捕获他轻浮的心。他低下头去，继续咬著她的唇瓣，像火烧一般热烈。
回程路上天已半暗，几条红金斑烂的晚霞交织一起，穹顶暗紫奼红，承托下沉的暮阳，像挂在天边的鸡蛋黄，又亮又圆。L特意不乘车回去，拉著绘琍纱的手，在繁闹的市道踏碎几天的惆怅，指著天际告诉她，他年幼时很有鸿图大志，许愿终有一天能摘下天上的太阳做可口的甜品。
绘琍纱笑弯了腰，挪揄原来机关算尽的他也有童真的年代，古有后羿射日，今有L吃太阳。L被她笑的有点臊，反问她有甚麽志愿，绘琍纱脸上红了红，吐了吐舌头，说她的志愿就是跟他一起，如果这也算志愿。旁人听了以为开玩笑，因为绘琍纱的表情很不认真，但两人心中雪亮。
L觉得她的手越握越冷，想问她是不是受凉了，要不要提早回去，却听到小教堂传来快乐的喧哗。绘琍纱说是邻家的老伯嫁女儿，那个女儿L见过的，平庸不起眼，身材矮胖。然而穿起婚袍成了天人下凡，那光彩遮掩也遮掩不住，连丑陋的雀斑亦变为美丽的小点缀，显出活泼泼的年轻与生气。L傻了眼，绘琍纱推他一推，笑道：「以前看不起人家长相平庸，现下女大十八变，悔之以晚了。」
L回头细细审视她，咬著指头露出狡猾的笑，盘算著另一档子的事。要是绘琍纱这样的姿色穿上婚袍，才教人惊艳绝色呢，那个胖新娘压根儿不够看，当L的新娘唯有白雪公主莫属。
绘琍纱见他目不转睛，猜到他打甚麽主意，便笑道：「我将来嫁甚麽人，那人也不可能是L。」临头被泼一盘冰水，L惨兮兮道：「绘琍纱果然打算不要我，刚才还说跟我一起是你的志愿，原来是骗我。」像个孩子般委屈地控诉，反而招出绘琍纱的伤怀，道：「我是怕没有这样一天。」
L一怔，绘琍纱看著新娘的眼神深邃而艳羡，那迷惘的侧脸重重压在他的心上。她的意思他当然懂，L该是隐蔽孤立的，作为□□除之而後快的世界顶尖人物，牵绊越多越麻烦，绘琍纱的无奈是从他的角度出发，然而他硬不信凭他还会照顾不了绘琍纱，她的担忧是多此一举。於是他回答：「我说有这一天就有这一天，你的事我说了算。除了绘琍纱，我是谁都不要的。」
新娘大笑著扔花球，眼看要跌到绘琍纱身上，L的眼都亮了一亮, 那花球却被树枝缠住，丝带随风飘逸，吹下一朵可怜的小花，孤伶伶被她接著。她浅笑著瞟了L一眼，不言不语有著天意如此的况味。L有点恼怒，说：「总算是花球的部份对不对？」
绘琍纱见他生气，突然一阵感动的鼻酸，被他这麽鼓动，蓦地又觉得二人的将来也许不是想像的遥远绝望，便点了点头。回家後把小花插在瓶子养著，凋枯了就弄成乾花，放在枕底下，入睡後一遍又一遍地圆著梦。
这是他们十九岁的恋爱，开始感伤地构想未来，明白恋爱不只是接吻拉手这麽简单。
tbc
作者有话说
第9章 Chapter 9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