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集》雪的耳语

37、三生石

　　之前日常发病尚未敢写的梗

　　我撑着那艘破旧不堪的小船慢悠悠地开往河的对岸，岸上有零零散散几个人惨白着脸游荡，男女老少都有，我并没有注意他们脸上的表情，不用猜想也不过是同样麻木的。不由吆喝对他们说：“上船吧，上船吧。”有几个还没有意识到自己已经死去的灵魂正在拼命挣扎：“不要——我不要上去……”他们的声音还没有传达在我耳边就被负责看守拉扯住。
　　就在所有死灵拼命避开上船的时候，有位白发苍苍的老人突然从一堆往后退的人走出来：“快点走吧。”
　　他奇怪的态度忍不住让我多看他几眼，因为充斥在他脸上并不是自暴自弃也不是悔不当初，而是一种完成任务般的释怀和高兴。是的，这个人太奇怪了，不过这个念头只是我内心一闪而过，很快又恢复成平静。
　　我在这条河上来回那么多年，见过的灵魂也不少了，也看多了生离死别，只不过是个出现接受现实如此之快的存在，也没有什么不同。
　　“哗啦——哗啦——”船桨拍打在河面发出水声，我摇着浆缓慢地往前移动着，这位老人虽然因为年纪很大，但精神却很好。在我印象里，活到他那种岁数的人，多半已经神志不清，或许疾病缠身。看样子他挺注重锻炼身体吗？
　　这也不怪我八卦，因为我的唯一乐趣也就在河对岸这段时间观察下今天的乘客罢了。
　　“我可以问你些事情吗？”就在船撑到路程一半的时候，在一堆嘤嘤哭泣的死灵中，老人缓慢地开口：“你在这里做了几年？”
　　“哈哈……”嘶哑的笑声从我喉咙里发出，让所有人都精神一振，唯独只有他除外，单纯地盯视着我。我感觉得到，他并不害怕我的存在，甚至也对死亡这种事情无所畏惧，不由也来了兴致：“好多年啦，自从伊邪那美大人成为黄泉之国的国主之后，我就呆在这里了啊。”
　　男人虽然一愣，但很快喃喃了一句：“原来神话里那些都是真实的吗？”
　　“当然哦，你看，很快就可以看到黄泉路。”我从破旧的斗篷里伸出一根指骨：“看到那花了吗？”
　　“呜呜呜……我不要死……”就在我阴森森地说完之后，就有一位原本捂脸哭泣的女子猛地从船上站起来：“开回去！我要回去！”她厉声地叫道：“我怎么可以就这么死了呢！”在她高声后，原本只是在哭泣和各种颓废的灵魂们在下秒骚乱起来，甚至有些死灵伸出手试图从我的手里夺过船桨。
　　可我只是嘲讽地扬起嘴角，看着他们被船上突然出现的无数双手死死束缚住，当有人不死心想要跳下船的时候，被河里那冒出的四肢吓得瘫软在地上。
　　“诶呀，为什么不跳下去呢？”我有些遗憾地说：“省得我再带你们去轮回了，干脆在这里灰飞烟灭多好呢？”
　　听完我的话语，他们的脸色变得更加死灰，看样子是不会有其他打算了。
　　我啧了一声，然后继续撑着我的船桨。
　　“我听说，如果要轮回的话，是要喝忘川水吗？”就在我以为当时的气氛会一直这么安静下去的时候，老人继续开口了一句：“会忘记前世的种种一切对吧？”
　　“是。”我随口回答：“不要妄想逃过这环节，千百年了，没有任何灵魂会带着前世的记忆转世呢。”
　　“你们这里有人逃过这环节吗？”没有想到我的一句警告，却被对方抓住了小辫子。
　　我用警惕的眼神盯了他一眼：虽然他现在看上去如此温顺，但保不定等会儿就干点啥事情，还是注意点好了。
　　“……”我想了想，努力搜索发生在这些年的事情，“想逃避的灵魂，现在都呆在地狱里接受惩罚了吧。”
　　“不过，近百年，我倒是遇到一个怪人呢。”我喃喃着。
　　“怪人？”
　　“嗯，年纪轻轻就来我们这里，结果轮到他喝忘川水的时候，怎么样都不肯喝了。”我下意识回忆起当时的情形。因为那段时间，来黄泉的灵魂多到爆满，即使幽冥之王增派了人手，还是有不少漏网之鱼。虽然到最后还全都是一一抓回来执行惩罚后灌下忘川水，但是有个年轻的男性就死死哀求：说自己一定会喝的，只是要等人。阎王看他可怜，也就放他一马了，当然这其中也是我帮了点小忙。
　　我还记得那个男孩子的模样，看上去朝气蓬勃极了，看样子是不幸早死了呢。即使被告知已经死亡的事情，他的脸上浮现的并不是对死亡的恐惧亦或是种种不甘，而是担忧。
　　他在担心什么呢？我也曾经问过他，他沉默很久才支吾地说出口：说是有个朋友，担心他一个人活在人间，不知道能不能照顾好自己。
　　看样子是和他年纪相仿的人呢，如果对方会正常死亡，恐怕要过很多年吧。
　　当我把这件事情跟他说之后，他却给我跪下了，希望能让我帮他在冥界里等待着。他不会逃跑，也不会想做其他事情，只是想晚一点投胎。
　　这并不是个好提议，对于普通人类的灵魂来说，黄泉这个地方太过于危险，甚至还流窜着不少吞噬死灵的怪物，稍有不慎，他就会连轮回的机会都没有。我将会遇到的种种麻烦都告诉他，希望对方能够打退堂鼓而选择放弃，没有想到他居然还是点点头同意了。
　　阎王起初也不过是想逼迫他早点放弃，就故意把他抛在鬼门关的门口，让他那里等着，也不让鬼差去救他。这无非是神明大人的一次无心之举，我也早就把这件事情给忘了，以为他早就被怪物叼走吃掉，或者早就放弃等待这种愚蠢的行为前去投胎转世。
　　只是，没有想到一晃五十年后去鬼门关看的时候，他还站在那里等着呢，真是傻孩子呢。
　　你等得起啊，对方说不定早就把你忘了。
　　人类这种生物啊，是世界上最为复杂多变的存在，不管是怀抱多深的感情，也经不起时间的折腾呢。
　　等我极为感叹地将这件事情说出口后，那位一直以来平静的老人从船上站了起来，紧紧地抓住我的手道：“那个人，现在在哪里？”
　　“怎么了？你要去看看这个怪人吗？”我起初也没在意他的语气里的不对劲，以为他只是好奇这位愚蠢的死灵。
　　“在哪里！”然而听他焦虑的口气，似乎和我想象中的不太一样，看样子不是单纯好奇吗？
　　“算啦，我带你去看看他好了。”我见时间还早，不由想想道：“就在忘川河边哦。”
　　“吱呀、吱呀——”我的破旧小船在河水里作响着，很快就飘到了鬼门关的地方，这是极为美妙的地方，如果忽略一直在作响鬼魂们低低作响的哭泣声，那就更好了。
　　反正闲来无聊，我就指着鬼门关旁边的一块石头道：“你知道那是什么吗？”
　　“什么？”
　　“三生石哦，听说可以在那上面看到你前世、今生和来世的姻缘，跪求姻缘轮回的人可不少呢。”我眼尖地发现一抹金色正站在三生石的上面，不由喊叫道：“喂，喂——你听得到吗？”
　　“那家伙就是我说的怪人……”我没有想到，我的话语还没有完全说完，就看到原本站在船上的老人猛地从船上跳了下来，甚至一点都不在乎整个人浸泡在忘川里。
　　“小心——”我看他动作那么快，很容易要出事，刚想提醒，没有想到原本站在三生石旁的金发男人也突然动了起来。
　　“海——！”老人踉跄着，艰难地发出叫喊。
　　“圭——！！”金发男人跑了起来，毫不忌讳地踏进河水里，并且伸出手，紧紧地抓住老人的手臂，然后和他抱在一团，又哭又笑着。
　　而我站在小船上，遥望着这两个人相拥在一起，不由在心底喃喃着：没有想到，还真让这个傻瓜等到了吗？
　　看着他们跨过漫长岁月终于再次重逢的情形，我有些感慨，然后慢慢回想起当我第一次将三生石的由来告诉金发男人时，他高兴极了，然后在自己的三生石上刻下一个名字。
　　那个名字是什么呢？让我好好想看……
　　啊……我记得是永井圭这个名字。
　　唉，都是孽缘。
　　不提也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