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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第 2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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曾经的男孩子成长为翩翩少年,便也开始了宿命般的忙碌,他经常出门,与慕容家族的四大家将邓百川、公冶乾、包不同、风波恶一起,留在燕子坞照料的,有阿朱、阿碧二女。
有时候王语嫣也去燕子坞,或去还施水阁看书,或去听香水榭与阿朱阿碧聊天,但那都是慕容复不在家的时候。她听着她们讲他的事情,她坐在他常坐的椅子上看书,就像是他在陪伴她,心里满溢着不能张扬的喜悦。
慕容复每半个月甚至一个月才能回来一次,而每次回来,他总是要去曼陀山庄坐一坐,他仍像小时候一样,给他讲述着江湖见闻,她也仍是静静的听着,只是,她会悄然观察他,每次出去,他都会多添一点风霜之色,她知道,他很累,很累,江湖中的事务是那么的多,永远也处理不完,而复国仍是无望,她暗怨,如果自己是个男子,说不定还能帮他的忙,而可惜的是,她身为女子,只能在他讲述武林掌故时,暗暗默记,适时地说出自己的见解。
有一次,慕容复出去了很久,快过年了才赶回来,他去曼陀山庄时,看到王语嫣正在园子里的秋千架上,有一搭没一搭的摇晃着,他上去推了一下,秋千摇晃的幅度大了起来,她一惊,回头见是他,就笑了,她称呼他:“表哥!”那么依赖那么信任的声调,让他无端觉得温暖。经历了江湖变幻,经历了无数的血雨腥风恩怨纠缠,他在外面是南慕容,在她面前,他只是慕容复,只是她的表哥,单纯的身份,单纯的情感,一切都是那么简单,也,那么让人舒服。
“姑妈呢?”他闲闲问起,其实并不是想问,只是想和她说说话。王语嫣却叹了口气,母亲仍然是不在家的,这一年到头,见她的机会,还没有见到表哥的机会多。她回过头去,眼神中略带着幽怨,她说:“表哥,你能不能带我出去玩?我在家里,太闷了。”
“好。”这是一个想都没想,就给出的答案,让他自己也有些吃惊了,他不是这样随意答应事情的人,但是为什么,他就答应了她?
姑苏美景,俯拾皆是,他们往寒山寺去,只是他们两人。因是新正将至,来寺庙祈福之人甚多,混迹于人群中的他们,却也是相当惹眼的。他给她买了些吃食和玩意儿,她快乐得像个孩子,也傻得像个孩子,她许多东西不认识,“表哥,这个是什么?”“表哥,那个是什么?”她的问题经常让他发笑,然而,他笑起来的样子很好看。
但没过多久,一个极瘦极高如竹竿的身影,鬼魅似的飘过来,探身,出手,目标是她的衣领。他眉一皱,折扇轻扬,出手一隔,同时错步,将王语嫣挡在身后。
那身影便与他对视了,他认出那是西夏一品堂新近延揽的云中鹤,而云中鹤也显然认出了他:“南慕容!”话音背后是喈喈的笑:“听闻阁下欲往西夏,赴公主招驸马的盛会,怎么还有心情携美眷游山玩水?”瞬间,他能感觉到背后女子的颤抖,他本来不想告诉她的,这么多年来,并非不明白她的心思,但是,他有他的责任,他已不是为了自己而活着,家族的责任,是逃不开的重压,没人能够分担。
“可以告诉我,是为什么?”在打发走云中鹤之后,她问,尽量平静的声音,难掩情绪中的波澜。他叹了口气,反问她道:“你可知道我名字的由来?”她不知道,也不可能知道,因为他从未对人说起过,但他现在要告诉她。原来,他们的家族是鲜卑族贵族慕容氏余脉,曾建立过大燕国,但终于没落,姑苏慕容家族世代以复国为第一要务,而慕容复的复字,更是在时刻提醒着他,要复国,要复国!
复国,一句多么简单的话,可是谁都知道那有多难,当他还是个小男孩的时候,父亲失踪了,他成了家族内最为中心的人物,复国的重担,他必须担起,就像是宿命,融化进血肉内,无法挣脱,他所要做的一切,无不以此为准绳,为前提,比如这次征选西夏驸马,如果能得到西夏的兵力支持,燕国就复兴有望,至少,他可以少奋斗许多年,而达成先辈们无法完成的梦想。
他望定她的眼:“表妹,我是不得已。”如果必须怪罪一个人,就让表妹来怪罪他吧,如同那个几乎不切实际的复国梦想,他只能承受,必须承受。
起初,她并不说话,只是看着他,水波似的眼眸,似乎也荡漾着水波似的眼泪,他忽然很怕她哭泣,很怕她说,表哥,你不要去。他不知道该怎样拒绝,或许,如果她说了,他就不会拒绝。
可是,半晌之后,她也望定他的眼:“我帮你。”她清晰地说,那个从小时侯就有的梦想,支持着她这样说:“表哥,你放心吧,我会全力地帮助你,夺取西夏驸马!”
而对于她加入西行队伍,慕容家族的四大家将则态度不同,居首位的青云庄庄主邓百川总是适时提点:“公子爷,大事为重。”然后看看她,继续说:“切莫被美色所迷惑。”
王语嫣听了笑笑,她知道慕容复不是因为她的所谓美色,就如同她喜欢慕容复,也不是因为他是南慕容。她轻轻走过去,一礼,说道:“邓大哥请放心,我绝不会拖大家的后腿。”
抬头,看到慕容复正看着她,仍是那么安静的、沉稳的目光,她知道,他听懂了她的话。
终于有机会可以跟随他,终于有机会可以与他形影不离,尽管那前提令她心中酸楚,但她,却是快乐的,一种舍得的快乐。姑苏寒山寺中,就有一位舍得和尚,总在对人宣讲舍与得的道理,是啊,天下间的事,总是在舍弃与得到之间展转的,没有舍弃,也不会有得到,如同她,在得到伴随他左右的机会时,也必须舍弃与他相守终生的机会。
在舍与得之间,没人能知道,到底是舍弃得多,还是得到的多,就像是爱情,如人饮水,冷暖自知,当她可以每天看到他,看到他皱眉展眉,看到他运筹帷幄之中,看到他出手或隐忍,那都是快乐的。
而这些快乐,已足够她珍藏一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