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想泡我这件事我已经知道了》覃琴琴

7、鸡飞狗跳（一）

　　“阎医生，你说那位女士是你的病人？”杨帆的表情就是一个大写的“鬼才信你”，单手掐着腰，她想起自己义无反顾地杀过去“搭救”阎王爷的时候，那女人的手都已经摸上他的大腿了，再往里头摸，不就是——总之！哪有人这样看病的？！看阎非依旧是绷着一张脸冷若冰霜的样子，她左思右想，还是下定了决心，强势介入之后，三言两语就把那女人气得脸色发青，她则拽着阎非的白大褂将他提了起来，快步向酒吧外面走去。所以现在，现在两人正在酒吧旁的一条小巷子里对峙呢。

　　“她是我以前的病人，现在和我住上下楼。”所以他才答应了她的“问诊”。不过他不喜欢别人进他的房子，所以才应约来到了这个奇奇怪怪的酒吧，心里虽然不太舒服，但秉持着善始善终的行事原则和医者的职业道德，他还是耐着性子坐了下来，听这位女病人说她的病史。酒吧的声音实在是太过嘈杂，女病人的嗓音又细细小小的听不清楚，他们两个才会凑得近一些好继续说的。

　　但这些理由在杨帆看来，根本就是套路，这整个一肉食女捕猎傻白甜啊！她直视着阎非清澈得仿佛真的一无所知的眼睛，再开口，语气已经有些严厉的意思了：“下次她再找你，你就说，‘有病就去医院看，别拿看病当借口，私底下还跟我勾勾搭搭的’。还有，阎医生，你不是有女朋友吗？你跟所谓的‘女病人’搞得这么暧昧，她不会生气的吗？难道——”一直沉默无表情的阎非却突然开口打断道：“我没有女朋友。”

　　这就奇了怪了……杨帆一时有些无措。这些消息她也是听很多女医生护士说过的，既然众口一词，那总该是有些可信度的吧。常和阎非搭档做手术的那个麻醉师，还模仿过阎非跟女朋友打电话时的情景呢。那一天他们连续做了十二个小时，才总算结束手术，大家都累得不轻，脱手术服的时候，手酸胀得都有些不听使唤了，控制表情的肌肉自然也没了力气，整张脸垮下来跟个苦瓜似的。储物柜里，阎非的手机却突然响了起来，他的冰山脸上原本覆盖着一层疲惫的灰色，可在接起那通电话之后，立刻就焕发了光彩，他甚至还笑了，声音更是温柔舒缓得能把人给听化了……

　　“阎医生笑了”这五个字，迅速在医院口耳相传了开来。而电话那头被阎非称作“小月”的女人，也毫无争议地被送上了“阎医生女朋友”的宝座，从同事们的八卦之中，杨帆几乎都能听到一大片芳心破碎的声音。好好的一个帅气迷人的胸外科医生，单身女子的梦中情人，怎么说有女朋友，就有女朋友了呢。而且这教科书一般的双重标准，简直要活生生地把人给眼红死了。

　　虽然知道探听别人的隐私不是件光彩的事，杨帆咬咬牙，还是问出了心里的疑惑：“你不是有个叫‘小月’的女朋友么……”听到这个名字，阎非的脸终于出现了一丝松动，不是愤怒也不是惊慌，而是……隐忍的笑意？杨帆有些傻眼，心说难道这件事很好笑吗？刚要追问，阎非却突然开口解释道：“小月是我妹妹，今年才上高中。”

　　杨帆忍不住在心里大骂起那群乱传绯闻的猪队友，在阎非平静的注视下，脸颊都憋得有些红了。她的舌头在上颚上顶了顶，才总算积攒起了开口的勇气，干巴巴地说：“不好意思啊……是我搞错了。”阎非却只是似笑非笑地看着她，没有接话。

　　正当杨帆想着该如何脚底抹油溜掉时，阎非的表情却突然冻了回去，连刚才那一丝丝笑都找不着了。他的双手插在白大褂的衣兜里，身姿挺拔如同一颗初春的杨树，杨帆知道他有话要说，心里那份惴惴不安立刻就被放得更大了，双手忍不住揪住了百褶裙的布料。

　　“杨护士不是在联谊么，怎么这么有空，来帮我赶走那位‘居心不良’的女病人？”阎非的语调冷冰冰的，眼神和泛着冷光的眼镜片也是。被他这样紧盯着，杨帆已经连念佛的心都有了，刚才她也是一时口快，甚至还把阎非给说教了一顿……不对，之前还有动作快，把那句“这位阎医生是有女朋友的，麻烦你以后不要再对他有任何非分之想了”扔给那女病人之后，她想也不想，就把阎非拉了出去，过程中，无可避免地握了他的手腕……现在想起来，真是……脑子一热，傻事就一件件地做出来了，可惜这世界上，并没有后悔药卖呀！

　　她只能祈祷自己没有从此被阎王爷拉进黑名单，要是以后他的手术团队，再也不让她来做器械护士，她岂不是要白白地丢掉一大笔收入？思及此，杨帆赶紧挤出一个讨好的笑，辩解道：“我这不是，关心阎医生的安危么……”好在他给了她一个离场的理由，所以她赶紧顺坡打滚，接着道：“我那几个朋友应该在担心我去哪儿了，那个，我就先过去了啊，阎医生你自便。”说完，她也不等阎非的下文，赶紧提起裙摆，小跑着绕出了巷子，向零点酒吧的大门逃去。

　　这次的仗义之举，实在是太虎头蛇尾了……杨帆想起阎非那冷得能把她冻住的眼神，悔得肠子都青了，只想赶紧重新融入刚才那个圈子，和大家扯淡几句，好把这份尴尬感压下去。可等她进了酒吧，却发现整个场子里的氛围都不对了，穿着各种奇装异服的客人们都站在原地，面朝着吧台那边，交头接耳地说着些什么。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些什么，但杨帆已经感到有些害怕了……心里隐隐觉得，这事儿和余漠漠脱不了干系。

　　因为这阵子的化装舞会活动，零点酒吧的客流量大了许多，维持治安自然成了首要任务。宋珏原本喜欢在城东的另一家酒吧待着，这会儿没法随心所欲，只能多来零点这边视察了。他知道今晚欧阳皓要带另一个富二代公子过来玩，但两人的交情普通，还没到称兄道弟的地步，所以他也没打算从工作中挤时间去见他一面，只是在听到员工来报备时，多说了一句“给那一桌的女士送一杯酒。，也算是打过招呼了。等他和财会把这个月的收入支出算了个清楚，时针已经滑向了九点，他把身上白衬衣的扣子理了理，站起身来，伸了个懒腰，才慢悠悠地离开了办公室。

　　今晚的客人一如既往地多，宋珏快速地扫看了一遍，没有发现几天前在这儿闹过事的那一帮社会青年，心里踏实了许多。他走到吧台旁坐下，刚要和酒保说话，一个穿着水手服的女孩就凑到了吧台前，和他的距离，不过十公分，所以他敏锐地闻到了她身上浓浓的酒精味。

　　这女孩梳着双马尾，黑色的长发用红色的缎带绑着，顺着肩线，搭在她的胸前。白色上衣，红色百褶裙，再加上及膝袜和帆布鞋，这活脱脱的就是个高中生。宋珏听她对酒保嚷嚷着说“再给我那桌上两瓶酒”，心里的疑惑更重，按她的打扮和身量，实在像是个货真价实的学生妹，再看看她的脸——杏仁眼，小而挺的鼻子，尖巧的下颌，再微微有些婴儿肥的两颊，明显是个稚嫩的未成年人！

　　这四个字拉响了宋珏心中的警铃，他一拍吧台，打断了酒保和女孩的对话，劈头盖脸的就是一句“阿腾你是怎么回事！门卫瞎了你也瞎了吗！咱们这儿不接待未成年人！”

　　被唤作“阿腾”的酒保立刻懵了，手里拿着两瓶酒，却呆站着不知该如何举动。此时余漠漠也转头看向了宋珏，她虽然有点醉了，但这男人声音那么大，她还是听得见的。未成年人？什么乱七八糟的……她的头脑有些发热，也拍了吧台一把，回嘴道：“大兄弟，你刚说了什么？音乐有点吵我没听清楚。”

　　“小妹妹，刚才你进酒吧的时候，门口的两个叔叔没跟你说吗？”宋珏对自己的眼力相当自信，所以话里也没给自己留半点退路：“酒吧这种地方呢，未成年人——比如你这样的高中生，是不能进的。你的同伴里有没有成年人？带我过去见他。”他可得好好给那人上一堂思想教育课。

　　宋珏的语速加快了些，余漠漠一时也有些不知该怎么反驳，因为酒精使她的思维变得混乱，甚至眼神都有些溃散了。见她一副迷迷糊糊醉得不轻的模样，宋珏心说现在的高中生真是青出于蓝胜于蓝，才几岁，就敢在深夜里买醉了，内心那种身为正直之人的使命感因此变得更加强烈。他抬手握住余漠漠的小臂，将她拉离了吧台，一边向人群密集的地方走去，一边道：“到底是谁？你赶紧指给我看。”

　　被一个陌生又莫名其妙的男人拖拽着到处走，余漠漠即使脑袋不清楚，也晓得这情况是古怪的，她先是使劲儿掐了掐钳住她小臂的那只手，结果发现这男人纹丝不动，力道甚至更大了些，转过头来，嘴巴一张一合的，即使听不清楚，她也能从他的表情中看出，他是在教训她——就像一个家长在教训自己的小孩。这种认知让她感到极度的不爽，动作先于思考和嘴皮子，还没等她想出怎么和这人说清自己的身份，右腿就已经不受控制地抬了起来，狠狠地，在他的小腿上踢了一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