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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9、第六十九章 怎知红丝错千重 路同归不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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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了冬天,又开始行军,几日以后,传来喜讯,不出一个月越重璇又攻下了一座城,已经进入麟夕腹地,直逼麟夕国都天宁!
千袂听到这消息心里总算舒适了一些,只可惜,从来都是祸不单行,福无双至。
沈存之去了……
千袂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一口气差点没提上来,千袂也顾不得什么,就向齐王府跑去,连马车都没有时间准备,到了齐王府的时候,齐王府门口竟然挂着白布。
要是沈存之看见了一定说,自己何德何能让齐王府挂一次白。
看来越重隐动了真情,竟然为沈存之办丧礼,按沈存之的身份是万万受不起的。
千袂走了进去,齐王府内还是花红柳绿,只是平添了一份肃杀,其他地方倒没有挂白布,只有欢颜阁门上挂着,贴着挽联。
‘等闲暂别犹惊梦’
‘此后何缘在晤言’
千袂走进去,客厅里已经摆好了供桌,五谷、香炉、明灯,糕点,烧纸,只是香烛还没有点上,供桌前摆着一口寿材,扇底扇盖,上面雕着复杂的纹路,只是这名贵的红木如今看的千袂如此刺眼。千袂转过头上了楼。
转过屏风,就看见越重隐坐在床边,拿着湿巾为沈存之细细的擦拭,先是头、眼、鼻、口、耳、胸,后是右手、左手、脚,脸上无悲无喜。
无悲无喜,可千袂觉得他却是伤心透了。
越重隐脱下沈存之原来的衣服,为他细细的裹上衣衾,丝绸的明工映的沈存之的脸色红润了起来,发丝柔软、顺从的束了起来,如同他的性格一般柔软、顺从。
沈存之闭着眼,仿佛只是睡着了一般。
裹好衣衾,越重隐抱起他,也不看千袂向外走去,到了楼下,越重隐将沈存之慢慢的放到棺材里。
越重隐看了一眼站在那里大气也不敢出的丫鬟小厮,开口了,声音有些嘶哑,他顿了顿,“拿…红妆明珠和玉如意来”
一个小丫鬟战战兢兢的捧着一个东西走了过去,越重隐拿起明珠,慢慢放进沈存之嘴巴里,明珠的光芒消失在沈存之的嘴角。越重隐又拿起玉如意握在了沈存之手上。然后拿起红线将沈存之的手脚绑好,一切亲力亲为。到最后才拿黄稠为沈存之盖上,越重隐拿起蒙面的白绸巾想蒙住沈存之的脸,只是他的手在碰到沈存之冰凉的脸颊的时候,微微颤抖了一下,犹豫了良久,最终还是没有盖着,他想再看看,再看看,再看看……
供桌面前点燃了香烛,一股青烟飘起,让越重隐的脸也有些虚幻了起来,他脸上没有悲痛甚至连蹙眉都没有,只是看着棺木中的沈存之。那样的他看着更让人心痛,仿佛活着的只是一张皮,内中的灵魂早已随着沈存之死去。
沈存之膝下冷清,连为他守灵、披麻戴孝的人都没有,越重隐就坐在那里,为沈存之守灵,只是他也不能披麻戴孝,首先他的身份不允许,其次他算是沈存之的夫婿,为他披麻戴孝倒折了沈存之的阴寿。
千袂走了过去,陪着越重隐坐了下去。
“存之,存之,你说他怎么就不在了?”
千袂一时不知道怎么说,忽然想起小时候沈存之向自己暗示的时候,有一次他向自己解释他自己的名字。千袂缓缓的开口:“他以前告诉过我,存字,并非存在之存,其实它原本的意思是温存之存。这名字是他母亲娶的,只希望他以后平平安安,娶妻生子,温存待之。”
越重隐听闻还是坐在那里,不再言语。
千袂陪着越重隐守了三日灵,四月天地上还是凉,屋内也不能生火,只能干冷着,只是千袂的心思不在这里,他想了很多,关于以前,关于沈存之,关于连城邪。更多的是关于连城邪的子嗣,他不想连城邪死后也是膝下凄凉,连一个捧灵扶棺的人都没有。
三日以后出殡,越重隐是皇家人,自然以后是要入皇陵的,只是沈存之却没有那个资格,只好选了一块风水好的地方。
出殡,应是金鸡引路、子孙扶棺,只可惜沈存之没有子孙,不过越重隐亲自送葬,也算是不白走这一遭黄泉路。
越重隐一步一步的走出府门,后面跟着红漆棺材,上面的白花刺眼。越重隐不向后看一眼,只是一步一步的走。
千袂带着黑纱,走在后面,送葬的队伍其实不小,只是他们,她们,与沈存之非亲非故。一路上撒着钱,飘飘扬扬,这些人、这些纸币,不过图个好看,沈存之也不至于死后凄凉,却是一个戴孝的人也没有,沈存之今年二十有三,加上天一岁、地一岁,也不过二十五,委实太过年轻。
终究是下了葬,宽不过二十方步,高不过四尺,不过一个容身之处。
是夜,千袂陪着越重隐守在坟茔外,半夜的时候外面刮的风愈发猛烈,越重隐喝着酒,脸上终于有了一丝类似与悲悲戚戚的表情。
“那一日他说他不喜欢我,不要我生死相随,他不想在黄泉路上看到我,不得自由,不得欢颜!我其实明白他是不想我死,千袂,你说,他是知道我爱他的吧?”
千袂静静的看着他,“那在他生前,你为什么不明明白白的告诉他?”
“我说了,他不信,说到后来我都觉得自己可怜了。”
“那是你自作孽”
越重隐听着千袂有些刺耳的话,抬起头来,那么桀骜不逊的一个人,脸上竟然流着眼泪,一副脆弱无助的表情。越重隐的样子,让千袂再怎么也开不了口。
到最后千袂忍不住叹气,这两个人怎么就结成了死结?
越重隐看向门口,仿佛透过门口看见了沈存之的坟墓:“外面的风好大,他一个人肯定很孤独,我就在这里陪着他吧,他不想我死,那我就活着。”
越重隐站了起来,走到沈存之坟冢之前,慢慢跪了下来。
他的沈存之不在了。
成了这荒冢中的新坟。
一抔黄土葬身骨,只得两三张纸钱。
头七,三年,七年,十年。
越这么想,越心痛,越重隐慢慢趴在地上,终于泣不成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