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子成悦》莫依moyi

35、（三十五）爱情里的侩子手

　　后来林悦被派去上海出差，回来临城的时候已是秋天。出差的日子辛苦而疲惫，每日白天黑夜的工作，日子倒也过得充实，没有时间和精力想别的心事，回到宾馆便是倒头就睡，总算是出色的完成了上海的项目，公司领导也因此受到了总部的嘉奖。林悦和整个团队回到临城，先是公司庆功宴，然后便是一个星期的假期，林悦只觉得终于从暗无天日的繁忙中活过来了。
　　第一个休息日在家里睡了一整天，晚上约了乔娜和孟然一起吃晚餐。那正是临城最美妙的夜晚，轻柔的风带着初秋的清凉，再不用躲在空调房里避暑，大街上人们呼朋引伴的出来闲逛。
　　三人去了 “小南国”吃临城本帮菜，临城菜品口味偏甜，淡雅爽口，讲究美味与精致，非常具有江南风味。林悦在临城生活了八年，倒也习惯了和朗州口味大相径庭的临城菜。 “小南国”里最具特色的江虾仁和蟹粉豆腐一上桌，孟然就招呼一见面就聊得热火朝天的两人赶紧品尝，河虾仁肉质紧实而又富有弹性，蟹粉豆腐细腻精致也不失鲜嫩，林悦和乔娜都赞不绝口。席间气氛融洽、觥筹交错，一顿晚饭吃完已经近九点了，林悦和乔娜还意犹未尽的商量下一场要去哪里玩。
　　从餐厅出来，林悦提议去酒吧喝酒，多日不见，甚是想念，在这个城市里，她唯一可以依靠的人只有他们两个了。连日的出差给了她逃走的借口，没有勇气面对这里的一切人和事，离开便像是寻到了一张求生的木板，在几近窒息的大海里，她倚着那木板漂流漂流。
　　可是终究还是要回到这里，心底的伤口犹在，完全没有愈合的意思。他和她看得真切，便也都由着她便是了。
　　这是非常艰辛的一段时光。心和身体同样疲惫。
　　她原本以为真的可以把他忘记，可是相比那五年，其实这几个月更加辛苦。从前是绕了大半个地球的思念，飞越重洋，遥不可及，距离给了她想念他的借口；如今不过咫尺，念而不能见，思而不得语，他就在那里，只是她再不能向前，他再不是她的他了。
　　她真的隐忍得很辛苦，那些原本想要全部埋葬的过往却是在每一个深夜的梦里变得愈加清晰起来，她甚至分不清自己究竟是在现实还是一直都在梦里。
　　她也发过疯，出差的前一个夜晚，她一个人站在临城医院的门口，远远的看着楼上的灯火，足足站了两个小时，她没有期待什么，只是单纯的想要让自己好过一点。那一晚回到家里，梦里却是难得的平静，她再不热烈，他再不清冷。
　　因此，只要能让自己过得舒心一点，她愿意尝试所有方法，只是唯独没有办法走进他的世界里。
　　他很早就给了她离开的理由不是吗？
　　她是真的被伤到了，再不敢与他靠近。
　　酒精真的是个好东西，它将每一个向往都变为现实，她想见他，他便踏梦而来，她想肆无忌惮的哭泣，眼泪便毫无顾忌的落了。
　　这一次，孟然再不敢对苏俭透漏关于林悦的任何一点信息。他看着林悦和乔娜将酒精一瓶又一瓶的倒进胃里，他没有阻拦，他没办法阻拦，他是林悦爱情里的侩子手，她所有的痛与泪都掺杂了他的无知和轻视。
　　那时候，孟然以为林悦和苏俭不过是早已被写好了结局，他只是帮忙结束了两人心里的缚羁罢了。那天苏俭和施辰驹一起坐在沙漠红岩中的照片便是他故意让她看到的，那时候，久未联系的苏俭突然给他发来那张照片，苏俭问他：“她过得好吗？”他没有多想，随意的便给了他答案。
　　男人从来都是如此，从不会认真的去感受情绪，无论是自己的抑或是别人的情绪，他们从来都是后知后觉。他自以为是的以为她从不提起苏俭，那便是一切都过去了；她不哭不闹，那便是放手了。他一直都认为爱情就是长相厮守，所以这些年从朗州到临城，他和乔娜从来都是一起。他理解不了苏俭和林悦的爱情，或者说他根本就不理解爱情，而后来，他的爱情或许便也是因为这份无知才步入了沼泽之地。
　　他回答苏俭说：“挺好的。”
　　他怎么可以那样轻松的回答他？他忙得黑天暗地连关心乔娜的时间都不曾有，又几何时有了许多关注林悦的心思，他怎知她过得好不好，他都没有认真的去倾听过她的声音，他甚至没有和她单独聊过天、喝过酒……可是他却若无其事的对着地球另一端的那个人说她很好！
　　这几年，当他和林悦相处的时间越来越长，他的心里渐渐生出了悔意，她并不是他一直以为的那个样子，或许她和苏俭的爱情远比他想的要铭心刻骨，她只是不愿表达，从来不会过多的表达，或者说连恰如其分的表达她也会吝惜着不愿意表露。
　　其实那时候，他的回答对于苏俭来说并没有意义。
　　无论孟然回答说好或者不好，苏俭都已做好了全身而退的安排。
　　美其名曰给她周全，说到底也不过是自以为是罢了，如果你给不了你爱的人幸福，又凭什么认为别人可以给，幸福难道不是应该由你爱着的人来定义和选择吗？
　　“找个机会让她看到这张照片吧，如果她过得辛苦，就拜托你和乔娜了。”他完美的安排好他们的结局，从拨出那通电话开始，他便细思密恐的寻找着这样的机会。
　　那是一个寒冷的冬夜，孟然、乔娜和林悦一起去了校门口的网吧玩游戏，林悦从洗手间回来的那一刻，孟然假装无意的点开了苏俭的那张照片，林悦便恰如其时的看到了那个久违的身影，只是他的身边多了一个好看的女孩。她越过他盯着电脑屏幕上的两人看了很久很久，他坐在她的目光和屏幕之间，只觉得自己正置身于一股凛冽的寒气之中，那里的空气越来越寒冷、越来越稀薄，可是他不敢回头。
　　他只是置身于这片狭小的空间里便已是如此局促，他又怎敢回头看她的目光、她的表情。
　　那时候乔娜在游戏里正入佳境，当她回头的时候，林悦重新坐回了自己了座位。
　　孟然如释重负，可是她那样忍耐而痛苦的呼吸却是一直犹在身后，或许他想错了，那时候他也有些后悔了。
　　林悦在聊天软件里给孟然发去一条信息，她希望那张照片不要被乔娜看到，她不需要安慰，不需要同情，她只想安静的假装任何人都不知道。
　　他回答说好。
　　那一刻，他竟莫名的伤感了。
　　后来很长一段时间，林悦再没有和孟然、乔娜一起出去。那年寒假，她甚至没有等乔娜和孟然，一个人先回了朗州。她并不是怪他们，她只是一时没有办法面对他们，毕竟那些前尘往事被他亲眼目睹，她不想自己难堪，也不愿他为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