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鼠猫）昔时雨》传世青轩

35、第十二章

　　第十二章：年光还少

　　南苑吹花，西楼题叶，故园欢事重重。凭阑秋思，闲记旧相逢。几处歌云梦雨，可怜便、汉水西东。别来久，浅情未有，锦字系征鸿。

　　年光还少味，开残槛菊，落尽溪桐。漫留得，尊前淡月西风。此恨谁堪共说，清愁付、绿酒杯中。佳期在，归时待把，香袖看啼红。

　　——宋 晏几道《满庭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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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此时外面阳光正好，照的四处暖洋洋的，鸟鸣风轻，天朗云淡。远远望去，八王府这边虽然不是飞檐玉砖，却也是一股淡淡的威严透出来，又有着说不出的温和隔离感。

　　包拯和公孙策在离开八王府后，回过头时看到的正是这样的情景。一时间，这般泛着淡淡威严的温和疏离映入眼中，扑入心底。两人心中各有所想，却是不为外人所知的了。

　　而此时八王府西书房内，白玉堂与展昭这边又是另一种状况。

　　不出两人所料，酒过三杯，八王便不再令百榷添酒，而是坐在那里对着正门怔怔出神，似乎已经神游物外。展昭同白玉堂对视一眼，轻声唤了一声：

　　“王爷？”

　　听他这一喊，八贤王似乎大梦初醒一般，忽然反应过来，淡淡笑道：“本王失态了。
　　两位，本王在这里也不和你们兜圈子，首先还是要谢过你们这段时间对包拯他们的保护，让我大宋得以安然招揽这样两个栋梁之才，在此本王郑重谢过。当初本王在庐州是怎样招揽包拯与公孙策两人，你们都是看得清清楚楚的。对此你们有什么感想？”

　　“王爷指的是？”白玉堂面上故作讶然，心中却是暗骂，这八贤王果然不愧是老狐狸，此番给自己两人下套竟然从包拯他们那边入手，如是就算两人想要不答都不成！

　　八贤王道：“你们两人本不是凡夫，不必给本王来这些假的。我只问你们，在你们看来，包拯将来能不能是个好官？”

　　展昭闻言道：“包大哥生性嫉恶如仇，要说好官，他自然当得。”顿了一顿又道，“只是不知王爷所谓好官的定义为何？围观者清还是民主者重？”

　　八贤王双眼一亮：“哦？何为为官者轻？何为民主者重？”

　　展昭笑道：“展昭与玉堂皆是草民，自然是不晓得什么是好什么是不好的。但只知自古为人传诵的好官，一者身有清名，为官不贪，两袖清风；另一者为民请命，不择手段，一切以民为重。这两种都是百姓眼中的好官，王爷以为然否？”

　　“不然。”八贤王闻言却是摇头，浅浅一哂，眼中睥睨神色顿现，“为官只清不贪者，乃是小圣，重清而不重情，一生难有大作为；而所谓为民重者，一切以民为本，却易与朝堂冲突，闹得狠了，不过短命之相，不懂变通，亦不堪用。这两者说来还是差得很，在我大宋也不算少，还犯不上要我青睐。”

　　他话说得虽然直接，但是却有着不容人忽视的气势。白玉堂见状却也跟着轻笑起来：“说来说去，在王爷心中，包大哥与公孙大哥又是怎样的人呢？”

　　八贤王道：“问得好！他们两个人，是本王这些年所发现的少有的青年才子。朝中忠臣良将不少，我大宋从建制至今，文治武功，却已是历时顶尖。就算是李唐盛世，贞观之治，无论是布帛财富还是民生富有，都远远及不上——如今虽然不是后无来者，却也算是前无古人了。

　　“只是我国现在北有大辽虎视眈眈，西北方是西夏步步紧逼，那西夏皇子李元昊近些年来动作频繁，此人狼子野心，图谋的绝对不是区区自治。正西方还有吐蕃诸部——除大理外，这几个近邻哪个不是觊觎着我大宋国土？如今大宋虽然人才济济，文武英雄始终不在少数，然而还是需要真正的栋梁之才。而很显然，包拯就是个合适的人。”

　　这八贤王当真不是一般的角色！听赵德芳这样一席话讲下来，展昭和白玉堂心中都是阵阵心惊。他们两人有过前世在千年后的经历，当初因为自身原因也都刻意研读过宋史，尤其是宋仁宗这段时间。八贤王所说虽然只是寥寥几句，却已经足以让人震撼了。

　　两人很久以前就知道八贤王不是一个简单的角色，但绝没想到他会在这个时候就将大宋的情形形势掌握的这般通透。但是此时更让他们心惊的是——八贤王将这么一个宏大的国家形势铺展在他们两个毛头小子面前作甚？

　　转念之间白玉堂又想到一事，心中一动，忽然“哎呦”了一声，眼见八贤王、百榷与展昭都看向自己，顿时笑道：“没事！我只是没坐稳——啊，王爷啊，您将这么深奥的东西讲给草民与展昭听有什么用？我们不过是两个毛头小子，这些东西与我们而言，实在是太——遥远了吧？”

　　“遥远么？”八贤王似笑非笑的瞄了眼白玉堂，“本王确却是觉得刚刚好——呵呵，好吧！刚才确实有点扯远了。我们之前不是在说包拯和公孙策么？现下就来说说他们吧！”

　　“他们有什么好说？”白玉堂故意装傻，目光却是瞧了眼展昭，后者却已低了头将右手伸向桌上茶壶，当即知晓他已明了自己的意思。心中暗笑，面上仍旧是有点无赖的故作懵懂。

　　“两位是明白人，本王就直说了。”八贤王看着白玉堂那份摆明了我心里明白但是就是不说的神态莫名觉得牙根有点发痒，当下不再兜圈子，单刀直入道：“正如先前本王所说，包拯和公孙策将来定然会是我大宋肱骨之臣，因此他们在刚刚进入官场的时候，路一定不会好走。本王的意思就是希望，你们可以进入官场，一起帮着包拯他们走过这段危险的路！”

　　八贤王这回的话可是说得清楚明白了。白玉堂见展昭双眉一扬就要开口，正想阻止，却被展昭用目光止住。继而蓝衣少年不紧不慢的道：

　　“王爷所说危险，指的是哪方面？请恕展某愚钝，无法猜测。”

　　“本王不与你们拐弯，你们两个小滑头也别给我兜圈子。”八贤王却是被展昭这不痛不痒的一句话逗得笑了，“以你们的能耐，本王不信你们会不知道我指的是什么——包拯和公孙策进入官场是本王一手提拔，你也知道，在这官场之中，永远都没有太平的时候。再加上依那两个人年轻气盛刚直不阿的性子，这刚进门的一路定然走的极为不顺，本王只希望你们能够保护他们一下。况且以你们的资质，不进宫做官太可惜了。”

　　“不干！”不等八贤王再说下去，白玉堂却已经忍无可忍跳起来，八贤王这绕来绕去，又是包拯又是国家大义的，到最后说白了还不是这最后一句话！他心里明镜似的，干脆仗着自己还是“少年人”直接否决，“我们两个都是草莽性子，进宫做官有什么意思！“

　　展昭却也明白此时白玉堂反对的原因，当下接道：“不错。王爷盛情我们两人自是感激。只是你也知道，江湖中人潇洒自在惯了，这一但进入官场，官袍加深束手束脚。别说是保护什么人了，恐怕这一路下来，以先惹了许多人下来，徒增麻烦。

　　他们两人心有灵犀，素来默契，虽然未曾事先商量，此时一搭一唱配合的自然默契，目的只是不愿身入官场——不是时候，且，心已非昨。

　　瞧这两人几乎是想也不想的就反对起自己的意见，八贤王也不着急，心想就你们两个小毛头居然还想都斗过我？顿时脸上的笑容愈发温和开心关怀备至：

　　“我说，展昭啊！你看进宫做官又不是什么太难的事，以你的品行难不成还会担心自己某天贪污受贿被皇上拉到午门外斩首示众么？更何况我和你师父还有段交情，于公于私我都会护着你的！”

　　展昭心里顿时一阵激灵：进宫做官？怎么说的跟进宫做妾似的？心中发毛，面上不得已也跟着天真懵懂几分：“王爷，不是草民不识好歹，只是志不在此，而且……”说到这里心中忽然一噎，本就不是很会说谎的性子，这个时候一时间竟然想不出该说些什么能更好的打消这位王爷的打算。

　　一旁白玉堂见状忙接下展昭话头道：“而且家师那边也曾严令，要我们两人这几年在江湖上务必闯出些名头才能回山，否则便不认我们这两个弟子——王爷您圣明，应该也知晓，一旦进了官场，在这江湖上怕是再无立足之地了！”

　　他说这话时目光却有意无意看了眼展昭，唇边意有所指的笑意更深了几分。展昭心中微哂，只迎向他目光，不闪躲也不避开，只是盈盈的笑着。

　　“所以，王爷盛情，我们两个不识好歹的小子只能推辞了！”白玉堂昨晚总结性的发言后还转过头来对着展昭眨眨眼，也不避讳着让百榷和八贤王见着——反正他们现在还是“少年”，年轻气盛且活泼一些本就不算什么。

　　八贤王自然将他们的神色尽数看在眼里，他有些反常的沉默了一下，才正了正身形，身子微微向后倾了两分：“如是看来，你们两个是打定主意不进官场了？”

　　展昭迎上他的目光，淡笑依旧：“未来的事情草民两人自然不能妄下决断，只是现在，我们显然不适合官场。王爷盛情心领，只是我们两人志不在此，强留的话，反而不美。”

　　八贤王微微眯了眯眼：“就算是包拯与公孙策会有危险你们两人也不顾？”

　　白玉堂不置可否的站起身，不答反问：“王爷也说，包大人他们乃是大宋所需栋梁之才，又可算是您的门生，您会眼睁睁看着他们有事么？”

　　在这一刻，八贤王忽然有点说不出来话的感觉——不是被噎的，而是他发现，自己似乎到头来还是小看了这两个少年。

　　“好！”半晌，八贤王终于还是恢复了波澜不兴的笑容，他的目光扫过展昭，又看看白玉堂，叹口气道：“也罢！本王也知道强扭的瓜不甜——你们走吧！只是本王希望你们记得，无论何时，八王府，或者大宋的朝堂，都等着你们来一展拳脚！”

　　话说到这份上，也算是八贤王最后的退步了。昭白二人不再犹豫，起身到厅中向八贤王一揖，再不多言，转身便向门外走去，八贤王抬手有些懒散的挥了挥，道：

　　“行了！百榷，替本王送两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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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眼见百榷带着昭白二人离去，八贤王有些疲惫的合了合眼，想起方才与包拯公孙策以及白玉堂展昭谈话的种种经过，不由得伸手揉揉眉心，接着却又失笑出来：

　　“这几个小家伙！”

　　“那两个小家伙倒是有趣！”

　　忽然，自内室里传出一道沉稳中带着几分傲然的嗓音，八贤王悚然一惊，然而瞬间又放松下来，转头望向从内室中走出来的人，一直挂在脸上的微笑终于敛起。

　　“你怎么进来的？！”

　　“自然是——走进来的！”来人似乎颇为欣赏他瞬间变得有些惊讶的表情，主人一般捡了张椅子坐下，“别这么看我！放心，我对于杀你没兴趣！”

　　八贤王哑然失笑：“我知道。”转眼间已收敛起一切情绪，再不波澜不惊，“堂堂飞星将军要是仅仅为了杀我一个人，大可不必费这么多波折。只是不管怎么说，私闯旁人王府都不是件晚辈应该做的事罢！”

　　来人似乎漫不经心的伸手取过桌上酒杯用两指捏了，在手上把玩：“你要是有心防止，凭我庞统之能又怎么进的来？你说是不是，八王爷？”

　　八贤王但笑不语，只是静静将桌上的杯盖盖上：“既然来了，帮我一件事。”

　　“我凭什么帮你？！”

　　那人——庞统挑眉，望向一旁那个总是老神在在的人——很多时候他都拿不准这个人究竟是在想些什么，就算是现在也一样。

　　“你当然可以选择不帮。”八贤王依旧如往常般不咸不淡的神色，“只不过本王看你最近似乎闲得发慌了，这件事对你来说，没准会是场比较有趣的游戏，要不要做全在你。”

　　庞统闻言皱皱眉：“你这么说我倒是有点兴趣了！说罢！究竟是什么事？”

　　“替我考验两个人。”八贤王将目光望向门前，似乎透过门板在看着什么，“看看那两个人究竟是不是可堪大用，顺便——不要让你爹盯上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