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荷》丛水

1、第 1 章

　　从四川回来，路过这个城市。

　　她们见了面。坐在春日午后的阳光里。
　　……
　　“荷，我要结婚了，你来做我伴娘好不好？”
　　精致沉稳的装容还是掩盖不了她的孩子气！她总认为她似个孩子，单纯的让她爱她不已。就像小雪一开始就对她好的没有挑剔一样，沉荷对她，一心一意的，她竟然能再去爱护一个人。然后，她感到自己总能心满意足，清凉宁和。
　　她笑了笑：“我明天就要走的。 ”
　　“荷，我要结婚了！是我！”她知道，她又急了，“再说，你看，你不是回来了吗？”
　　“是的。但是我必须得走！”
　　“为什么……”
　　她看着她皱起的眉头，嘟着的小嘴，她就要笑。谁能让自己再如此心安。
　　“你说你这脾性，怎么就能被你们精似的老总看上，安心的让你当他的一把手呢！”
　　小雪不免反应不过来，“你又笑我，”却又突然盯着她，“如果是你，你定能做得比我好，荷，如果当时……”
　　“小雪，”沉荷能看入她漆黑的眼中，“小雪，我对我的生活很满意。你要清楚，我们不同，我，不同。所以……”
　　“是谁把我们的小雪抓到了呢？”——她选择转移话题，但是，手却已不可抑制地颤动，虽然，问地轻描谈写。在她面前她从不抽烟。初识时，她曾说：“我一闻就能知道这人是否抽烟。我闻到烟味就想吐。”所以现在，她知道，依旧不能抽。
　　小雪本还等着她给个解释，却是想不到……脸便腾的红了，“你知道的……”
　　“是他。”肯定的语气。这个把干枯粗糙的长发随意盘在头上，陈旧的蓝色棉衬衣，牛仔裤，和赤脚穿着球鞋的女子，一脸平静。沉荷，一直相信那个男子。
　　注意到她雪白脖子上的那串项链。是一朵莲花。嵌着细小的碎钻，阳光下，闪耀着迷人的光晕。她的眼睛微微眯起。如此明亮。
　　“荷，好看吧！我很喜欢它的！我知道你是喜欢玉石的！但是，你不能说它不好看噢！”
　　　 她又耍赖，沉荷笑着，“他送的？”
　　“不是，我出国时买的。年尘……喜欢莲花。”你也喜欢莲花，是吗？荷。

　　站在远处，看着她兴奋地冲向那个从银白色宝马上下来的男子。
　　“怎么还跑那么快！”顺手拢起她散落在鬓角的发丝，那么的自然。
　　看到静静站在角落里的女子，他面上的微笑淡定。只是这个英俊沉稳的男子一闪即逝的惊喜，仍是没能逃过她的眼睛。
　　伸出手，轻轻地握了握。
　　“我们的宝贝就交给你了。你可得照顾好她！”
　　“放心！”依旧是这般宁静，能让人深信不疑的声音。
　　小雪挽着他的手笑得欢乐。

　　看着远去的一对背影是如此的融合。燃起一根烟，转身离开。在这些穿梭着的人群中。
　　从此，身后该是再不会有人的叫唤了吧。

　　如此舒适的宾馆，她有多久没住过了。她笑了。烟灰缸里，堆放的烟蒂已经太满。角落里，一个陈旧的硕大登山包，准备明早坐飞机离开。
　　凌晨，他终于还是出现在了她的面前。拿着那颗墨色的小玉石。依旧晶莹剔透，只是，红绳已褪色磨损。

　　她想起，大三的那一天，是她拒绝了这个优秀的男子。淡漠地看着他。他的眼睛澄澈而固执。她把一颗做工称不上精致的玉石放在他手里，是一朵盛开的莲花，挂在一根鲜艳的红丝线上。“再过三天，我要离开。你要好好照顾她。”

　　他走过来，紧紧地抱住她。让她无法呼吸。他把头深深埋进她的肩胛骨。无法抑制地颤抖。那么多年的等待。是他苦苦的隐忍。
　　“它是你的，是吗？”

　　中学之前，一直与外公相依。直到他死去。
　　冬日午后，她的外公背着她，走过田野，走在那天暖暖的阳光下，走到另一个村庄，去给她看病。
　　对山里人来说，走过相邻村子间的路程是轻而易举的。虽然，他已年迈。但是，他很欢快——他爱她。
　　一个老妇人与他们擦肩而过时，突然回转身，追上来，递上手中用柳条编成的篮子，问是否愿买一串念珠。外公信佛。她睁开眼，说我要那串。那老婆子嘻嘻笑着从手腕上脱下念珠，套进她的手腕，大小正合适。她看到她的手腕很细，如她，一个瘦弱的五岁孩童的手腕。
　　她只是眯着眼睛，在午后暖烘烘的阳光下看着这一串念珠。用十几颗细小的墨色的珠子串成，中间是一朵黑色的花。

　　温热的气息，裹挟的酒味让她不禁一颤，但是，她从来都能很好地掩饰。
　　“我遵守着我的诺言，我做好一切事情，你所希望的。可是……你还是在离开？”
　　伸出手，轻轻抚上他的黑发。她闭上眼，闪现的是那个穿着白色棉衬衣，静静走在学校里的身影，温和如水的男子，和——那个声音——“荷，荷，你看，看那个男生，他叫年尘。骆年尘。很帅是吗？”她兴奋的模样。“荷，荷，年尘又得奖了，真了不起啊！”她闪烁的眼神。“荷，荷……”
　　把手按在他的头上，“年尘，照顾好小雪……”
　　那个人猛吸了口气，松开双手，看着这个自私的女子。他紧紧盯着她。却发现，已经无法再像当初，看到她的回眸，现在，她没有丝毫情绪。他突然的恐慌，他怕这次，还是什么也没有。然而，面前的她，只是静静地看着自己，却不知道，她在想什么……

　　“荷，你为什么要喝酒？”嘴里啜着牛奶，呆呆盯了她半天，竟问出那么一句话。她要怎么说呢！仰起头，看着漫天碎钻的繁星，摆弄着手里空了的易拉罐。
　　深夜里，她们经常坐在漆黑的操场上。她喝酒。她不会，就带了牛奶，来陪她。

　　“荷，我以后要开个五星级大酒店！”
　　“好啊，那我以后没处安身时，就可以到你这来蹭吃蹭住了。我就先预定下总统套房吧！”
　　“不行！我只给你留情侣套房。”
　　“行。就让你看看我的男友们！”

　　“荷，你不要抽烟了，好不好，我不想你死！”
　　“傻瓜！”

　　“荷，有那么多人喜欢你，你为什么就不选一个呢？”
　　“还不是有你这个拖油瓶的。”
　　“嘻嘻，也没办法，每次看他们绝望的模样。唉，虽然予心不忍，谁让他们运气没我好，哈哈。”她笑得摇头晃脑。

　　“荷，写一篇稿子，好不好？我请你吃饭。”
　　“那么积极？好吧，我写。再让你当劳苦的‘运输工’，拿去给他，可好？”

　　“荷，年尘喜欢你！”她一愣，“你喜欢他吗？荷？”
　　“傻瓜！听谁说呢！他会是你的。”

　　“荷，年尘来找我了，他说要和我去吃晚饭！”
　　“高兴吧！小宝贝可得好好打扮一下呢！”

　　“荷，你别走好不好，你看，你还没毕业，不是吗？你等等好不好，毕业后，我们一起走好不好？荷，不要走！”
　　“我们始终要分开的。年尘会好好照顾你。”

　　“荷，我赶不回来了，你帮我去开个会。”在这个会上，第一次看到他，坐在上面，平静如水。

　　“为什么……”
　　是啊，为什么，这样一个温和善良的男子，从来都是稳重而自持。现在，却让她，看到他落泪的脸。
　　年尘……伸出手，抚上他的脸庞，企图拭干他的泪痕。
　　年尘，不要落泪啊！你让我如何自处？
　　“年尘，你应当明了。我成不了你的妻。小雪她爱你，能为你做任何事，她是可以帮你的人。而我，不能。是吗？我不……”
　　未出口的话被堵了回去。修长的手指插入她的长发，银质的发簪，滑落在地毯，发出沉闷的响声。他干燥火燎的嘴唇，让她很痛。“那你就不该出现。”刀割般的划过，托起的脸颊，划过两行清泪……他在恨吗。
　　沉荷，我恨我自己。
　　他的手臂紧紧地禁锢着她的腰，让她的身体无法逃脱。
　　长久以来，她的一切，他都无法控制。

　　清晨的手机铃声把他吵醒。“年尘，你在哪里？昨晚就一直关机！九点我们要去拍照。”
　　安静的房间。
　　再一次走得悄无声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