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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0、及笄(3)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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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哦?”莫辰风闻言挑了挑眉,“听皇兄这么说,似乎真是极好的。只是……”他微微一顿,身体向后靠在了椅背上,显出一副慵懒无害的样子,“不知道封堡主这弟弟外貌性格脾气如何呢?”
莫辰海见幺弟一副感兴趣的样子,连忙补充道:“那人名叫封不凡,是封寒唯一的弟弟,自是从小锦衣玉食长大的。性子嘛,这么被宠着长大的,难免偶尔有些骄纵,但总的来说还是温文尔雅的。据说在北地也有个第一才子的美名呢!”
“呵……”莫辰风轻笑一声,微微眯了眼,“皇兄所言确实吗?”
“这……自是有所依据才会有此说法。”
“依据?是何依据?”莫辰风修长的手指轻轻的一下一下的敲击在椅子扶手上,有极轻微的叩叩声发出。听在皇上的耳里,竟无端的有些心虚烦躁。
莫辰海轻咳了一声以掩饰自己的心虚,说道:“这个嘛,自是鸿煊告诉朕的。”
“那皇兄可知,这封不凡独居在寒石堡的一个偏僻的小院内,那院中伺候的下人每三天就要换一拨,只因已经全被打的遍体鳞伤?而这些伺候的下人全都为男子,封堡主不敢让任何一个婢女接近那小院,只因封不凡极其厌恶女子,对女子的毒打酷刑更胜于男子?”
“这……”莫辰海哑然,在心里把莫鸿煊骂了个半死,这小兔崽子听了谁的撺掇来给他出的主意?这不是坑他吗?
“皇兄。”莫辰风突然单膝下跪,“北漠之乱臣弟定会竭尽全力与皇兄分担,只是这联姻的主意,还请皇兄收回了吧!”
皇上还想再劝几句,突然想到了什么,开口问道:“咦,鸿煊都查不到的事情,阿风你怎么知道的?”
“因为,是我告诉他的。”书房的门突然被推开,缓缓走进来一位明艳动人的女子,却正是已与林欢颜情同姐妹了的云娘子。云娘子款款走到皇上面前,行了个大礼,道:“民妇云轻歌参见吾皇,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大胆!谁允许你闯入书房的!”皇上虽被云娘子的美貌震动了心神,但仍然开口斥责道,他可是微服出巡,又在与北辰王密谈,怎么随随便便就能闯个人进来。“外面值守的人呢?都死了吗?”
“皇上想要与寒石堡联姻,难道不要问问我这个当家主母的意见吗?”云娘子未等皇上平身,自顾自就站了起来,神态悠然的开口。原来,她一年前已正式嫁给了封寒,成为了寒石堡堡主夫人。
“云娘子来了。欢颜等你很久了。听说你今日会来,早半个月就跟我念叨了。”几年的来往,莫辰风与云娘子早已熟悉,十分自然的与她寒暄着。
“呵呵,幸亏没迟,要不我寒石堡怕要莫名得罪了陛下了。”云娘子微微一笑,不卑不亢的对莫辰海解释道,“正如之前北辰王殿下与陛下您说明的那样,封不凡暂时并不适合娶妻。我家夫君虽然着急,倒也知道女子性命如男子一样珍贵,不可随意践踏。所以近日并未有让小弟成亲的意向。还请陛下赎罪。”
“这……朕知道了。”皇上听了这话脸色愈加不善起来,这简直就是打脸嘛,他觉得自己似乎从来被这么被人驳过话,脸上的一点淡定快挂不住了。
云娘子也看出了皇上的不快,不慌不忙的又补充道:“不过夫君身为北方十三城的寒石堡堡主,自认有义务帮助朝廷剿灭作乱的漠北鞑子,以保十三城平安。是以民妇借安心郡主及笄来此,代夫君向陛下献上寒石堡的诚意,并约北辰王于两月后在昆仑山会面,共商对策。”说着,云娘子从怀中拿出一封朱漆封口的信函。“这里是夫君着人密探了一年探出的漠北兵力分布情况。不过为恐途中生变,这信里只有一半的内容,须得与夫君手上的另一半相合方才可以读懂。”
莫辰风伸手接过了信函呈给皇上。皇上脸色微霁,接过了密函,拆开封漆。
信中果真如云娘子所说,除了前三条,都以拆字的方式进行了加密。但,既然能得到寒石堡的承诺和助力,莫辰海也心中稍安。不管怎么说,殊途同归,有好的结果才是最重要的。
“好!那朕就在这里先谢过封堡主了!北辰王听旨,朕命你于两月后至昆仑山,以探望师父之名相会封堡主,共商战事。“
“臣弟遵旨。”莫辰风领旨,心中总算松了口气,还好当初自己有先见之明……他转头悄悄看了一眼云娘子,心下暗想这女子果然是胆大啊,面对皇兄竟然丝毫不畏惧。
云娘子看见他扫过来的目光,微微一笑,给了一个你放心的眼神,又开口道,“皇上,王爷,时辰差不多了,郡主还等着我去行笄礼呢。”
“哦,对对,正事不能忘记了。那阿风你赶紧与堡主夫人同去。朕就不露面了。”莫辰海摆摆手示意二人可以离开了。莫辰风扬声招了一个素日里稳重细心的小厮,让他领着皇上与小桂子自偏门悄悄的出府。而后自己便领着云娘子去了前厅。
“云姐姐,云姐姐!”两人刚跨入前厅,便听见林欢颜开心的大叫,“哎哎,小十你别拦我呀!没看见是云姐姐来了吗?”举目看去,小十一脸哭笑不得的半挡在欢颜的面前,小小声嘀咕着,“郡主您早上答应我什么的……”
“好吧好吧。”林欢颜一脸的不情愿,勉强收敛了脸上的狂喜,迈着小小的步伐,双脚快速交替着向云娘子小跑过来。
厅里坐着闲话的一干人等看见她这样子,都忍俊不禁的笑了起来。
“好了好了,我们欢颜从今天起可是大姑娘了,不能再这么毛毛躁躁的咯。”云娘子笑眯眯的拉住了欢颜的手,再伸手帮她抿了抿有少许散乱的鬓角。“时辰到了,来,去换采衣吧。云姐姐帮你行笄礼了。”一边说,云娘子一边温柔的微笑着,牵着林欢颜的手把她带到了更衣室的门边上。
众人略等了片刻,门再开时,出现在眼前的林欢颜已经换了装束。头上梳着双鬟髻,身上是红锦绣边的缁衣短褂,配上灵动的杏眼,端的是活泼可爱。她快步走到主位前,向着前来观礼的宾客们深深的一辑,然后面南而坐。
等候在一边多时的赞者以盥洗手,而后缓步行至欢颜的身后,轻轻为她梳了梳头。随即把手中的梳子放了下来。
接着,云娘子也面带微笑的净手,因无长辈健在,加之欢颜的坚持,便由莫辰风暂代了主人位,与她相对长辑。随后,她轻移莲步来到已经改坐成面东的欢颜身后,开始朗声念到:“令月吉日,始加元服。弃尔幼志,顺尔成德。寿考惟祺,介尔景福。”声音清丽柔和,令人听了心生愉悦。然后她拿起梳子,温柔的帮欢颜梳了梳头发,再加上发笄。“去吧。”
欢颜起身接过赞者手中的素衣襦裙,再次回避更衣。这一次出现在众人眼中的,不再是之前的可爱女童,而是个纯净美丽的少女了。
回到主位,面东而坐。云娘子拿起有司奉上的发钗,这是一柄异常璀璨的金丝八宝攒珠钗,精致的做工,映着各色珠宝的光,格外的耀眼。据说是京中第一大金楼最新出的款式,一支的售价就得三千两银子。而这一支的价格应该会更高一些,因为当初莫辰风去金楼买的时候,这一件是最后一件,正被京城有名的商家白家的主母拿在手里。而金楼的掌柜说,如果想要再定做的话,工期至少需要一个月。一个月是必然赶不上欢颜的及笄礼了,于是莫辰风给出了翻倍的价格,向白夫人买下了这根发钗。青石前去付账的时候,真真觉得自己的心都要滴血了。
“吉月令辰,乃申尔服。敬尔威仪,淑慎尔德。眉寿万年,永受胡福。”云娘子的声音回荡在厅中,满满的都是她对欢颜的爱护和祝福。见一边的赞者为欢颜去了发笄。云娘子仔细的接着簪上发钗。
第三次更衣完毕,林欢颜换上的是玄色深红镶边的曲裾深衣。“以岁之正,以月之令,咸加尔服。兄弟具在,以成厥德。黄耇无疆,受天之庆。”祝福与教导的话语还在继续,头上的发钗又被换成了银点翠镶玉蝴蝶钗冠。这一支据说是莫辰风翻出了老家底,是当年珍妃娘娘留给他的不多的物品之一。
最后一次更衣,是大袖礼服,依旧是玄色深红镶边,欢颜仿佛在这小小的笄礼中蜕变一般的成长了起来,如此沉静而优雅,让在场的宾客们都露出了赞叹的神情。
“礼仪既备,令月吉日,昭告尔字。爰字孔嘉,髦士攸宜。宜之于假,永受保之,曰长宁甫。”长宁,这是莫辰风为她想的字,只希望她这一生能平平安安快快乐乐,这美好的愿望借由云娘子的温柔声音道出,让欢颜再一次微微红了眼眶。她迅速的看了一眼站在一边的莫辰风,目光灼灼,然后答道:“某虽不敏,敢不夙夜祗来。”
优雅的站起了身,她深深的向观礼的人,向她心心念念的长安行了个揖礼。从今日起,她不再是懵懂无知的女童,而是真正的成人了。
莫辰风看着厅前这个像花一般绽放的女子,突然有了一丝的震动和恍惚,他始终记得自己第一次,哦不,其实是第二次,在那个不起眼的小院子里见到她的时候。那时候的她还那么小,是个天真又可爱的孩子。他们在一起相依为命了八年,八年的时间,他早已褪去了自己的青涩,而她也长成了一个令他魂牵心系的女子。
是的,这一刻,他才突然发现,原来不知从什么时候起,他的心中满满的全都只有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