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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0、29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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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沁远生在腊月,天寒地冻的日子降临到这个世上,体重不足五斤,身长才46厘米,从小病病歪歪,都说不好养活。到了六七岁的时候,少年饭量增长,喜欢上了各种球类,身体越来越好,长成了翩翩少年郎,能帮着妈妈担当起家的一部分,做个小小男子汉。
穷并不可怕,就怕贪赌。像何老爹这种又赌博又是醉酒还要打老婆孩子的真真是不多,属于人渣中的人渣,而幸运找了这么一个贱男人的何沁远他娘,就是杨白劳中的杨白劳,运气背到家。
投错娘胎的何沁远则是天生苦逼命,连他自己有时候都迷信的怀疑自己是不是天煞孤星转世。他目前能保持这样的心态,实属不易。小时候多病,少年时瘫痪,青年时车祸重残,想到的没想到的都降临在他的身上,用屋漏偏逢连夜雨,伤口上撒盐都无法形容他的血霉。用他自己的话,他是阴沟里翻船,又翻船,再翻船,翻了个底朝天,一个雷劈过来碎八片。
这么多年,他已经习惯了挣扎求生,突然过上衣食无忧,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日子,他好像有些不习惯了。
何沁远又想创业了,每天都在网上找商铺信息,有合适的就派吴涵去踩点。
跑了几次,吴涵开始抱怨道:“魏总雇我照顾你,你却每天把我支楞出去,你要找铺面就找魏总呀,他们家房地产,找个铺面还不容易?这数九寒天的,我的小身板经不起折腾。”
何沁远眉毛一挑道:“嘿,真是日久见人心,人走茶凉,让你跑跑腿怎么了?好歹你也叫我一声哥!好歹我还是你的老板!”
“前老板……上个月就没发工资了,还好意思说老板呢。”吴涵嘟囔道:“有人养不好吗?我还巴不得不干活被人养着,你倒好,闲不住,天生的苦命。”
何沁远靠坐在床头道:“懂个屁,自己挣够了钱才踏实,我呀穷怕了,落袋为安才安生。别说那么多了,槐树街那家商铺赶紧去帮我考察一下,等天气好些,方便出门了我陪你去还不行吗?”
“别,我的哥,你去纯属添乱,小的速去速回行了吧。”吴涵嘟囔道:“真是财迷!”然后心不甘情不愿的出了门。
何沁远搬过来一个多月了,每天啥也不干,闲的他都快长毛了。他心里盘算着这人呀得有盼头,没有盼头心里的一股气就会卸掉,没了目标也就没有了生活的方向。他都想好了,这次东山再起他要弄个小资一点的店铺,别的本事没有,盖浇饭他还是做得挺有口碑的。
现在的生活每天除了吃喝拉撒,就是逗狗逗小孩,轻松有余,难免就觉得无聊。他拉过床头的轮椅,放下一侧扶手和手刹,紧了紧右手的支架松紧,两只手在身侧试着撑了撑,觉得能使力了,才靠着床头,一点一点的往床头蹭。右手支架是魏家承托人在国外寄回来的,有了这个玩意,很大程度的提高了右手的支撑力度,还能把蜷缩的手指分开,锻炼手指的屈伸性。
他做梦都没想到,他还能靠自己的双手将自己撑起来,而不是一滩烂泥任由别人抱来抱去。
魏家承一般不允许他在没人的情况下移动,害怕他摔倒。可是何沁远的性格哪里能言听计从,一旦能自己做的事情,他都不愿意加以他手。
他很小心的把自己移动到床头,调整了一下轮椅的角度,深吸两口气,右手虚软的搭在轮椅外侧扶手上,刚才稍微用了点力,这会儿整条胳膊都有点抖。他调整好重心,左手试了试身体的角度然后猛的发力,一下子就把半边屁股移到了轮椅上。在重心偏倒前赶忙把左肩靠住椅背稳住了身体,他这才放心的喘了一口气,然后一点一点的调整好坐姿,让自己坐得端正。
陈妈正在另一间卧室睡午觉,人上了年纪,总是觉得很累。
他滑着轮椅去了厨房,把昨晚的剩饭拌了拌,然后对客厅玩的淑雅道:“淑雅,帮干爸把饭放到地上。”他右腿残缺,重心不稳当,简单的弯腰对他来说都是危险的动作。
淑雅就是他的贴身小棉袄,小小年纪就成了他的左右臂。
淑雅跑过来把饭盆往地上一搁,学着大人口气道:“大黄,赶紧过来吃饭。”
大黄正趴在阳台上晒太阳,穿了件小蜜蜂的宠物装,听见喊声耳朵转了转,又趴着不动。
淑雅抬头望着何沁远,奶声奶气道:“大黄不听话,是不是该打屁股?”
何沁远点头,摸了摸淑雅的小脸蛋,道:“淑雅说得对,等会干爸收拾他。”
“大黄,我数到三,再不过来收拾你呀。”何沁远朝阳台喊了一嗓子。
大黄极不情愿站起来,懒洋洋走过来,绕着饭盆嗅了嗅,吃了两口又扭着屁股回到阳台晒太阳。
何沁远哭笑不得,“嘿呀,老家伙,穿个蜜蜂装你真当自己是蜜蜂呀,你这是想吃蜂蜜咋的。”
陈妈刚好午休起来,出卧室就看见这搞笑的一幕,忍不住笑道:“家承太宠它了,天天喂狗粮,这嘴越吃越挑,现在是狗大爷呢。”
何沁远道:“我呸,狗大爷?饿它两顿屎都要吃!”
淑雅好奇道:“屎好吃吗?”
陈妈给何沁远使了一个眼色,用手指责备的指了指他。何沁远吐了吐舌头,赶忙弥补道:“淑雅,干爸又乱说话了,那玩意臭死了,吃不得。”
他正逗着淑雅玩,电话突然响了,拿起来一看,齐爱民的。他犹豫了一下,接通了电话。
“三叔,今天吹的什么风?让你老想起我了。”何沁远道。
电话那头沉默了一会,齐爱民才咬牙切齿道:“何沁远,你到底想怎么样?你要多少钱才能不缠着魏家承,你说!只要你别太过分,我都会考虑,行不行?”
何沁远一头雾水,道:“三叔,你说这话我就听不懂了。”
齐爱民被魏家承气的头疼,一肚子火没处撒,所有的怨气都发在了何沁远身上。“鬼知道你用了什么手段?我苦苦培养家承十年,用了多少心血你知道吗?十年磨砺就等着一触即发,结果遇到你这么一个绊脚石,也不知道用了什么法术,让那不争气的家伙丧失斗志,说来都是气,我真恨不得掐死你。”
何沁远道:“怎么了?三叔。你劈头盖脸一顿说落,让我背的不明不白的骂名,你就是掐死我,也能说清楚为了什么吧。”
齐爱民忿忿道:“我就问你一句话,你想不想让魏家承出人头地。”
何沁远想也没想,道:“想。”
齐爱民道:“你若是想帮他,那就赶紧离开他,你的存在就是他的一个软肋,你就像鸦片让他丧失了所有的战斗力。”
“太严重了吧,三叔。”何沁远道:“说的我好像祸国殃民一样,我和你一样,都盼着家承出人头地,有什么需要我帮你的,你老说就是了,何必拐着弯骂我。”
齐爱民骂道:“我骂你都是客气了,你个残废怎么帮?他天天下了班就赶着回家,跟你保姆似得,什么应酬都推了。你知不知道今天什么日子,今天是给这些孩子相亲的日子,这么个好事,我本想给家承牵上一个好姻缘,哪知道那小子是个糊不上墙的烂泥。”
齐爱民骂的直喘气,气的捶胸顿足,骂的还不过瘾,继续道:“当初就不该对你仁慈,早知道你是个祸害,早就让人把你处理了。”
何沁远道:“三叔,你可别吓我,我对你老人家可是很尊敬的。有事好商量,气大伤身,何苦呢。我是听明白了,你想给家承找个好归宿,这心情我和你一样,多大点事,咱们既然目的一样更应该团结合作,你搞不定的我来,我这个没血缘哥哥说的话,对于家承还是有分量的。”
虽然三叔不愿承认,但是不置可否,他这个叔叔比不上这个外人。
“那你说,该怎么办?”三叔气喘吁吁道。
何沁远想了想笑道:“这多简单,你邀请我参加,我帮你把那小子搞定。”
就这样,被蒙在鼓里的魏家承担惊受怕的赶去了酒店,急冲冲冲进主会场。他跑的急,领带松松垮垮,西装敞开着,平日里一丝不苟梳在脑后的头发垂落下来几缕。
他本就长得引人注意,风风火火闯进来更是让人侧目。
魏国正在和王氏集团的总裁聊天,两人都有联姻的想法,聊的也特别投缘。王氏集团也是s市大型房地产商,和魏国的老婆王静还沾一点远房表亲,如果能亲上加亲,对企业的未来不可限量。
魏家杰被魏家豪硬拽了过来,这会正端着酒杯站在一旁皮笑肉不笑。王静拉着王总的夫人夸夸其谈自己的二儿子,活把一个玩世不恭的二世祖描绘成积极上进的社会精英,一旁的胖三叔听的脸皮直抽抽。
三叔一直看表,这都几点了,魏家承也该知道消息了吧,怎么还不来?何沁远那家伙不会是玩她吧,魏家承怎么会是任人摆布的?
好不容易把魏家承盼了过来,齐爱民心里的大石头才落地,挥舞着藕节子招呼道:“家承,过来。”
魏家承瞟了一眼王氏夫妇,压住了火气,走过去得体的打了招呼。
魏国笑着介绍:“王总,这是我的三儿子,今年刚从美国回来。家承,过来,这是王总,论亲戚还该叫一声叔呢。”
王静咬牙挂着笑,心里暗骂:婊子生的果然是婊子,真会选时机出风头。
魏家豪靠近魏家杰小声耳语:“你不是说这小子与你一样不喜欢这种场合?看到了吧,家杰,人心隔肚皮,你还是太嫩了。你不努把力,让魏家承抢了王家女儿,可有我们头疼的呢。”
魏家杰鄙夷的瞥了一眼魏家承,心里冷哼,我他妈还不如一个婊子生的?开玩笑。
魏家承骨子里虽然直率但是不鲁莽,知道什么场合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他谈吐举止沉稳,时不时回答着长辈的问题,然后移动到了齐爱民的身旁。
“你小子不是不来吗?”齐爱民笑得老奸巨猾。
魏家承压低了嗓音,费尽全力才能保持脸上僵硬的笑:“我哥呢?”
齐爱民装傻充愣,道:“你哥?你的两个哥哥不是在这吗?”
魏家承暗暗咬了咬牙,道:“你知道我说的谁?”
齐爱民抿了一口手中蓝色的鸡尾酒,笑眯眯的说:“那个人呀……这会儿正在四楼和……”
话还没说完,魏家承转身匆匆离去。大不了武力抢人,魏家承心里做了最坏的打算。
四楼餐厅的装修是中西结合偏西式,柔和的灯光点缀着一丝浪漫。
何沁远正坐在靠窗的席位,去了凳子,方便他的轮椅进出。对面坐了一个漂亮的女孩,捧着一杯热气腾腾的咖啡。
何沁远抬头看见匆匆而来的魏家承,招了招手喊道:“家承,我在这里。”
魏家承疾步走过去,俯身检查何沁远的身体,急道:“没事吧?”
何沁远笑道:“三叔请我来吃好的,能有什么事?”
“我来介绍一下,王雨。”他看向王雨笑道:“这是我刚才说的我那没有血缘的弟弟。”
王雨看向魏家承,心里感叹:长得真帅。
她本来是被母亲强拉着过来,心里头正烦着呢,趁着父母应酬她本想出去透透气,哪知道拐角的时候撞上一个轮椅,她没觉得用了多少力气,结果轮椅上的人直接摔倒在了地上,把她吓了一跳。
那人只有一条腿,一看还有毛病,右手虚握拳头,用另一只手爬了半天都没把自己撑起来。
相撞的地方是一个隐蔽的拐角,没什么人。那人也没责怪她,只是说:“请把我扶到轮椅上我受不得凉。”
王雨穿着晚宴的礼服,卷着裙摆蹲下来,把男人扶着坐在地上。她这才注意到男人长得很帅气,甚至可以用漂亮形容。女人都是花痴的生物,没有别的想法,但多少都开始注意自己言谈举止。
那人虽然少条腿,重量也相应减少很多,但是等她把他撑起来,才发现那人个头不矮,全身只有左手能撑着轮椅用力。她几乎是把那人摔进了轮椅里,自己的裙摆也被撕裂了一个大口子。
可能是摔跤时用手撑地姿势不对,那人的左手腕扭了一下,一推轮椅就疼的吸凉气。
“我和人约在了四楼。如果可以,请送我过去。”那人客客气气拜托,反倒让她不好意思起来。
谈吐中,她认识了这个身残却幽默的青年,何沁远。
何沁远非常健谈,知识渊博,不论她抛出什么话题,那人都能稳稳接住,谈得非常愉快。
她不禁好奇道:“何哥知识真渊博,就读什么大学。”
何沁远笑道:“我这样子怎么读书?不过是闲来时间多,看书打发时间罢了。我这还不算什么,我有一个弟弟,人家是过目不忘,他是听过不忘。”
绕一个大圈子,终于把魏家承给抛出来,还不能抛的太明显。接下来何沁远非常聪明的挑了一些陈年往事说故事一样讲出来,王雨听的津津有味,正好奇当年的小瞎子长什么模样,突然看见本人,着实把她惊艳了一把。
王雨不好意思对魏家承道:“把你哥哥撞倒了真是不好意思,转弯处虽然是个死角,但是我走得太急了。”
她递过去一张名片,米色系带着暗纹,发出一股淡淡的茉莉花香。“何哥摔得时候好像伤到手了,这是我的名片,如果有什么问题,请及时联系我。”
魏家承接过名片一看,“王雨”,他心里大概明白是怎么回事了。齐爱民不止一次在他面前提起过这个女孩,魏国和王静都相中了王家的独女,想要撮合给老二。
齐爱民祥林嫂附体般滚动式抱怨:“你要是能有点心就去追追这个女孩,如果能和她好了,你还愁在魏家没有地位?”
只可惜魏家承志不在此。
魏家承本来还勉强嘴角扬了些弧度,一听何沁远受伤,脸色瞬间就变得阴沉起来。他眉目深邃,板着脸显得特别严肃,仿佛全身罩着一个盾牌,上书生人勿近。
这种与生俱来的霸道和戾气对于同性而言简直就是一种挑衅,但是对于女性就是不折不扣的征服。
王雨不小心和魏家承对视了一眼,心脏瞬间抖了一下,她暗暗咬舌:又不是没见过男人,这是什么德行?还犯了花痴不成?
魏家承一听何沁远受伤了,一把抓住了那人垂在膝上的右手,支架让手指虚软的伸直,指尖微微内扣。检查了一遍没发现红肿,又去抓另一只手。
何沁远侧了侧身子躲开,道:“王雨的父母都在楼下呢,你送她下去吧,刚巧三叔也在找你。”
魏家承眯了眯眼睛,盯着何沁远看了许久,看的何沁远都有些心虚。
这么算计这小子,他会不会揍我?十年的空窗期,何沁远其实拿不定这小子的性格,不自觉就往最坏的方向去想了。
魏家承看了许久,才勾起嘴角,皮笑肉不笑:“大哥都安排好了,那我就送送王小姐。”他起身时,压低嗓子在何沁远耳旁道:“等着,这笔帐等会和你慢慢算。”
何沁远咽了口口水,继续发扬大无畏精神,触雷道:“刚巧你父母不也在楼下宴会厅,要不你们两个年轻人玩玩,我一个人没事的。”
王雨有些期盼的看了魏家承一眼,心里合计这是谁家公子,怎么没见过?
“王小姐裙子破了……”何沁远本来还想继续当当红娘,结果魏家承的眼刀子咻咻的飞过来,他明白适可而止,赶忙低头装作看菜谱。
魏家承侧头扫了一眼,果然裙摆撕开都快到大腿了,他站起身走过去,脱下西装给王雨系在腰间。
王雨被吓了一跳,也被他的细心感动,男人很高,高出了自己一头,肩宽臀窄标准衣架身材。她的心再次抖了一下,脸颊情不自禁的红了。
魏家承得体的站在她的身侧,不远不近,直到送到了宴会厅门口,才礼貌道:“王小姐,我要去看看我哥,失陪了。”
王雨喊住他:“你叫什么?”又觉得不妥,赶忙补充:“我把衣服洗了好还给你。”
魏家承道:“不用了,没关系。”说完转身离开。
“魏家承。”齐爱民在身后叫他,然后看了一眼王雨,故作惊讶道:“你们怎么在一块?你们的父母找你们好久了,晚宴马上开始,赶紧进去。”
魏家承现在一肚子火哪有心情吃的下去,尽可能忍住怒气,道:“不吃了,我不太适应这种场合,你们玩得开心。”
王雨脑子一直在想:“魏家承这个名字怎么那么熟悉。”直到魏家承走入电梯,她才想起来魏家承何许人也。
不就是魏家的那个私生子吗?这在上流层不是什么秘密,她听母亲讨论过一两次。八卦这种事不分阶级,不分男女,而且是大家茶余饭后津津乐道的话题。
原来魏家的三少爷如此英俊倜傥,若非出生不好,定是大家争抢的对象。王雨突然庆幸今日的歪打正着,她感到久违的动情让她心里小鹿乱撞,久久不能平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