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之下》麦片儿捞

58、离家出走

　　我看着眼前封闭反锁的房门，浑身冰冷成一片。

　　我终于还是……被曹陆赶出来了。

　　当我心中有了这个想法的时候，竟然是那么的淡然，就好像从很早以前我就知道了这个结果一样，所以在他轰我出来的那一刻，我才没有表现的那么反常吧。

　　但是不知道为什么，即便已经有了心理准备，可还是会感觉到钝痛不已，从身到心，就连刚刚曹陆推我那不轻不重的一下，都让我觉得身体是难受的，心里是灰暗的。

　　我背着书包转过身，一点一点的往外走着，每走一步胸腔里的疼就会增加一分，我有多不想离开这个家，我的脚步就有多沉重，我在这里生活了六年的时间，可是当我看到周妍坐在家里的椅子上时，我又是那么的害怕和不安，因为她好像非常自然的就融入进了那里，她和曹陆的互动让我看了心里不知有多难受，那一刻我竟然产生了周妍比我更适合生活在那个家里的想法，可曹陆明明说过的，那是他的家，也是我的家。

　　而现在，到底还是不是呢？

　　原来我和曹陆的关系，其实也并没有想象中那么牢固可靠吧，因为仅仅是一个和曹陆认识了一个多月的周妍，就可以轻易的将我们分开了。

　　并且是曹陆亲手把我赶了出来。

　　想到这里，我没出息的眼眶有些湿热，我不知道自己怎么了，可我知道我心底是多么的不想离开那个家，又是多么的不想离开曹陆身边，没有曹陆的话，我不知道自己还能不能活下去，我太害怕了，我真的从来没有想过，甚至不敢想象有一天我会和曹陆彻底的分开，我觉得那是不行的，我不能离开他，我会死的。

　　就像十岁时那样，我觉的我没办法自己一个人在北京生存下去，尽管我已经不是一个什么都做不了的小孩，可我的内心深处却总是给我这样的暗示。

　　我茫然的走在马路上，四周围的人都用怪异的眼神看着我，我慌忙的把衣服的帽子戴在头上，遮住大半的脸颊，擦干净脸上不知道什么时候流下的水渍，我不断的走走停停，我不知道自己的目的地是哪里，只是茫无目的的走着。

　　我的脑袋一阵阵抽疼，心底的阴暗面不断地扩大着，我眼前所看到的一切都变得无比灰暗复杂，我忽然对自己的未来感到一片迷茫，我已经很久没有这种感觉了，我现在才发现，原来我离开了曹陆，连未来都没有了……甚至可以说，我其实仍然是什么都没有的吧，可能说的难听一些，我就是一只附庸在曹陆身上的寄生虫，没有曹陆，也没有了我。

　　更加可笑的是，寄生虫喜欢上了自己的饲主。

　　凭什么呢？我有什么值得曹陆看上的吗？我什么都没有，曹陆也不会多看一眼我，他可以无数次的像今天这样把我推出门外，让我走投无路。

　　而我现在，也像是一只被人随意丢弃的狗，在路边跌跌撞撞的走着，却毫无去处。

　　我忽然心里有了一种觉悟——我又要露宿街头了吧。

　　想到这一点，我竟然莫名的有了一丝救赎感，就像当初露宿在火车站时那样，或许能够弥补一些我没有找到小老虎的过失，想到他不知道如今在哪里吃苦，还是已经不在人世，我的心情就更加沉重不堪。

　　我不禁想着，我果然是个胆小又喜欢逃避的无能的人，还是个有着龌龊心思的恶心的人。

　　“——吉祥！”

　　一个熟悉的声音在身后叫住了我。

　　我有点惊讶的回过头来，看着小丽妈穿着棉服气喘吁吁的跑上前，她披头散发一副没有打理过的模样，抓着我的胳膊说道：“走，跟小丽妈回家。”

　　我茫然的看着她：“哪个家？”

　　她笑着说：“当然是小丽妈家啊，也是你家！”

　　说着小丽妈就拉着我往回走，我们兜兜转转的，以最快的速度竟然又回到了那个熟悉的地下室，只是和往常行走的方向不同，小丽妈拽着我去了她的房间，离曹陆的房间隔了个宽大的公共洗手池。

　　我任由小丽妈拉着我进到她家里，她二话不说的把我按到椅子上，转身忙活的帮我倒热水，还拿出一包卫生纸递给我。

　　我接过水，看着纸又不解的抬头看她。

　　小丽妈指了指脸，我抬手摸了摸，湿漉漉的一片，全是咸咸的，然后便听话的拿过纸。

　　小丽妈坐在我的对面，她放轻声音的对我说道：“吉祥，小丽妈先不问你跟曹陆怎么了，你跟妈说说，你喜欢的那个男生，你追到了吗？”

　　我擦干净脸，然后对她摇摇头，声音是没想到的喑哑：“没有。”

　　“那你现在还喜欢他吗？”

　　“…喜欢。”

　　“喜欢到什么程度？”

　　“没有他，我会活不下去，我也不喜欢他和别的人在一起。”

　　小丽妈沉默了半晌，突然问我：“吉祥，你觉得值吗？”

　　我不是很明白的看向她。

　　小丽妈沉了口气，继续说道：“你觉得值吗，喜欢一个比你大那么多的人，还是个男人。”

　　我震惊抬头，瞪大双眼的看着她，呼吸都要停止了。

　　“我早就看出来了。”小丽妈叹口气，却故作轻松的笑道：“我一个干过那么多年男女那些事儿的，再看不出你那点心思，小丽妈也不傻，就是不想给你太多压力，我也想劝劝你别走这条回不了头的路，小丽妈是过来人，见识的也总比你多，你知道男人和男人在一起有多辛苦吗，尤其是小陆那样不开窍的，你可能这辈子都没戏，你觉得就算是这样，你也不打算回头了？”

　　我逐渐淡定下来，耳边听着小丽妈的话，我心里也是挣扎不已，我知道这是一条非常艰辛的路，可我一方面不想让自己受伤，一方面却又固执的放不下曹陆。

　　我在想，我真的还能回头吗？我已经在这条路上走了四年了，从一开始就没想过改变。

　　“我喜欢他。”我不能离开他。

　　或者说，他就是我能够在北京活下去的动力。

　　小丽妈用手撑着头，靠在桌上想了好一会，才缓慢的抬起头来，有些顿的说道：“那小丽妈接下来说的话，你就绝对不能让他知道，也得答应我，不能对他摊牌你喜欢他的事情，不管发生什么都不能告诉他，起码现在不行。”

　　我对她点点头，我明白小丽妈的意思，坦白的后果绝不是现在的我可以承担的。

　　“你呀，就是太傻太冲动了。”小丽妈握着水杯说道：“小陆的事我多少也清楚一点，你知道一个男人如果想找个女人有多容易吗，不要说今天这么一个女大学生，就是以后他再找十个女大学生也容易的很，可是你呢，你要知道你对于他来说是不一样的，不是那些外面随处可找的人，他把你当亲人当儿子，你们俩的关系就和那些人不一样，就是非常亲近的。”

　　我听着小丽妈的话，内心茫然着对她摇摇头，我不信。

　　“他把我赶出来了。”

　　非常颓然的，我低着头。

　　小丽妈又叹了口气：“要不然我说你傻呢，你把他惹生气了他能不把你轰出来吗，你怎么就这么固执的死脑子一根筋呀，这么点事都想不明白，还自己钻死胡同，你说说今天我要是不找你去，你自己一个人大半夜的还真打算睡大街上吗？你不心疼自己，我还心疼呢。”

　　我有些不太理解的抬头看着她，小丽妈的脸上是满满的担心和不高兴。

　　见她这幅表情，我有点想跟她道歉，因为最近这段时间我的脑袋里太多东西也太混乱了，很多事情在没理清楚后又会蹦出别的事给了我个措手不及，我不知道要怎么理清思路怎么让自己不去钻死胡同，我没有过一点这样的经验，我认为曹陆是我的，就理所当然的不能让别的人进来我们家里，尤其是那个女人，难道我这有想有什么错吗，按理说，我和周妍的关系就是情敌吧，不管她的为人究竟如何，我们始终都是对立的不是吗，只是曹陆在这件事上并没有向着我，而是对她照顾有加。

　　“你不喜欢她，小丽妈知道，可是曹陆现在喜欢她，你不能因为一个女大学生就和小陆把关系闹僵。不喜欢一个人可以有很多种表现，你的表现就是最愚蠢可笑的一种，你把矛头都对准了曹陆，他能高兴吗？他脾气暴你又不是不知道，惹火了他伤的还是你自己，你怎么就不动动脑筋，再不济也要表面上讨好着曹陆，而不是跟他硬碰硬，更何况即便他顺了你的意，和女大学生分手了，那你敢保证过几天不会有第二个女大学生吗？”

　　我有些呆愣的看着小丽妈，缓慢的大脑好像隐隐有些懂了她的意思，又好像不是太懂她的意思。

　　小丽妈笑着看向我：“不管怎么样，反正咱们吉祥在我眼里都是最好的最棒的，你不需要拿自己和别的人做比较，更主要的是，你要相信你自己在小陆心中的位置是不一样的，不信你就看看吧，他今天把你轰出家门，晚上就得吃不好睡不着，说不定明天就要跑到我这里要人了。至于他现在的女朋友，你如果真的想让他们分手，起码表面上暂时忍一忍，不过一旦你决定要做什么了，一定要保证万无一失的别被曹陆发现，然后干脆点，以绝后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