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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第三章 似是故人 ...


  •   在战后的荒芜之地上,一队锦衣人驱马而至。

      “启禀公子,根据情报的报告,那东西就在这里的那人身上。”

      在领队的侍从翻身下马,转身跪下,低声向他效忠的人报告着,余光不禁扫了扫战场方向,身体随着自己主子的沉默渐渐开始微微颤抖,寒意瞬间从头顶蔓延至全身,冷汗从额头至四肢的皮肤中渗出,熟知主子习惯的他怎么可能不清楚主子身旁从不留无用之人,而这些人的下场,可是比死更难受的。自己却在完成主子吩咐的事中出了差错,以致延误了时间,在这片如同废墟的战场上,要找那个目标之人,谈何容易。想及至此,马上翻身下马,向主子下跪,“属下知罪!”

      时间在沉默的气氛中流逝着,久得快让侍从都忍不住快要想自我了断的一刻,一把低沉磁性的声音却冷漠地响起:“既然知罪,那你为何还在此?”

      侍从霎时如入冰窖,身旁另一个侍从一挥手中的长剑,他的脑中便仅剩头颅旋转看到的天空和自己断首的躯体。长剑入鞘,侍从于袖中取出一个蓝色瓷瓶,拔起瓶塞,在尸体身上倒出瓶中晶莹的粉末,尸体马上冒出浓浓的白烟,恰好的风吹散了烟雾,尸体已消失在所有人的视野中,如同这世上从来不存在过。

      磁性声音的主人看着眼前的事情,没有流露出一丝情绪,牵马转身离开,整队锦衣人就同来时那样安静而迅速地离去,只余那扬起的阵阵沙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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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木屋外一片阳光明媚、欣欣向荣,清脆的鸟鸣不时划过宁静湛蓝的天空,树上的叶子承载着滴滴圆润滚动的露珠,树林中夜晚特有的潮湿的雾气在早上的来临之际便消散无踪。调皮的光线穿过有点简陋的窗户,透射在屋内仍在熟睡的人脸上。平稳的呼吸,规律起伏的胸部,都诉说着此人一夜无梦,睡得十分安稳。阳光十分柔和,使其笼罩着原本并不出色的年轻脸庞带有了丝丝缕缕的动人的灵气,宛如沉睡中的精灵,让人不忍惊动。片刻,灵魂上带有的生物钟吵醒了睡眠中的人。睫毛缓缓地抖动着,眼睑渐渐朝上下展开,漆黑的双瞳此刻却有点迷糊。眼睑又闭合,然后以正常眨眼的速度再度展开,迷糊已经无从寻觅。慢慢地从床上爬起,经一夜的修养后伤口的疼痛已消退了大部分,手摸了摸还在怀中的匕首,便缓步地走出木屋。

      屋外,一个男子正蹲在地上,摆弄着铺在地上的草药。听到了木屋门开闭的声音,寻声望来。

      “太好了,你终于醒过来了。”男子拍了拍衣摆上的尘土,站了起来,脸带微笑地看着站在门边的少年。

      因为站的角度刚好面对东方初升的太阳,男子站的方向便是逆光了,一下子看不清楚男子的外貌,为了减少阳光对眼睛的灼光感,眯了眯眼睛,只听到屋外的男子声音,很温柔,透入人心,像是轻抚着微痛得伤口,配合着四周葱郁的绿,竟有种春天之感。男子逐步走近,优雅与悠闲,少时就走到少年的跟前。此时,才算是真正看到男子的相貌。那是一个有着俊逸外貌的人,比自己高一个半个头,自己必须仰着头看到,阳光的照耀,使男子成了犹如神袛般的存在。但脸上的笑容却消去了遥不可及的距离感,增加了温暖的亲切。尽管还没有胡子,哪怕身上仅为粗燥的白布衣,却有仙风道骨的气质。他不是个危险的人,这是姬茹嫣对男子的第一评价。

      “实在抱歉,还没有经你的同意就私自进屋,还吃了你的食物和占了你的床。”姬茹嫣略微低下了头,让人看起来是真心道歉的模样。

      “那不要紧,这间木屋也不能完全算是我的,原本也是林中的居住的人留下来的,需要它的人来使用正是其价值所在。至于说抱歉的,应该是我吧。”男子看着眼前的少年,声音柔和中带点爽朗。

      姬茹嫣不禁疑惑起来,抬起头,望着眼前的男子,一时间弄不懂他话中的含义为何。

      空气中似乎流淌着一阵阵诡异的静默,直到男子似是看够了少年的迷惑,才接着解释自己刚才未尽的语句。

      “我也没有经阁下同意,检查了阁下的伤口。”轻轻地吐着答案,男子的笑容依旧,一点没有因自己所说的内容而应有的尴尬。

      对于姬茹嫣,这是意料之中,也是意料之外的回答。既然他没有恶意,自己也不存在什么亏不亏本,匕首还在,便不必在意了。毕竟他要对自己不利,在自己意识不清醒来使功夫总比自己清醒的时候要来得容易,当然,有特别嗜好的不在考虑范围。

      男子似乎试图在少年的脸上寻找一丝起了变化的情绪,不过令他失望的是,少年的表情好像从开始就一直保持着冷淡,或者是冷漠,又或许是冷静,脸色都是没有变化的苍白,十分符合一个伤重病人的病征表现。跨前几步,男子却意外地愣了一下。

      刚采药回来时,他发现有人私自进入了自己的领地,虽然看到自己宝贝的草药没有什么损伤缺少,心中还是隐隐有种怒气。进屋,看到原来本在桌上的干粮都不见了,余光还发现有人躺在自己的床上,更觉得此人可恶。然而,当他走进这人的身旁时,刚刚涌起的怒气已在九霄云外了。那时太阳才悄悄跃出地平线,光亮略显微弱,屋外的大树很尽职地包围在四周,调皮的阳光还是避开了浓密树叶的阻挡,停留在床上之人身上。这足够让他震撼的。那是一个未及弱冠的少年,也许只有破旧的破衣裹身并不光彩照人,也许仅有面容消瘦地苍白并非楚楚动人,但此刻,他却安详地躺在那里,如同玩耍得疲惫的精灵休憩于此。胸廓随着平稳的呼吸一起一伏,仿佛周围也包绕着能让人心平气和的祥和之气。很想知道,那长长翘起的睫毛之下,是如何的一双迷人的眼睛,只是睫毛下的淡淡的黑痕诉说着少年的疲倦。尽管很怕唐突了精灵,担心惊扰了他平静的安眠,可当他看到裸露在衣服外的手臂上缠着包扎式的布条,还是忍不住,如同对待世上之宝,小心翼翼地揭起少年的衣袖,似乎没有血液的渗出,便轻柔的把布条拆开,就看到那狰狞的伤口。表面是已经凝结的伤疤,感觉伤口是及时得到了恰当的处理。布条上传来了隐约一缕草药味,根据自己的直觉,仔细辨析后判断应该是一种止血药,而且起效时间较短,自己却好像还没有找到过的。对于一个迷醉于草药的人来说,男子却庆幸有这种药的存在,无论于己,还是于人。忽然,有一样黑不溜秋的东西从少年的手中滑了下来,他顺手捡起,却在看清手中物的瞬间被惊到了,但很快便恢复的原来的神情,似乎刚才的事从未发生,把那东西轻轻放回。重新把布条仔细地包上,男子有点匆忙地走出屋外,不愿惊动少年的美梦,亦像是在逃避什么似的。

      然而,此时他却陷入了黑色的海洋。也许因为期待,现实看到的却是期待以上的震慑人心。并不是说他拥有异色的双瞳,是与寻常之人一样的纯黑,然而,就是在这片黑色的海洋当中,仿佛有一种致命的物质在吸引人情不自禁的跳下去,哪怕是奋不顾身,刹那间,似乎还闪烁着点点磷光。眼睛理应是心灵之窗,可以透过人的双眸洞悉其心理,但这双灵目好像是埋藏了很多东西在其中,却又如虚空无一物。似是冷漠,似是淡泊,本来不应该是这个年龄该有的,却意外地适合眼前的这个少年。不过,这是意料之中,也是意料之外的事情。

      恢复常态的他越过少年,推门而入,回头朝着少年说道:“你刚起来,应该还没有吃早饭吧,伤员应该多汲取营养调养身体的。你会赏面吧?”尽管他脸上还是那种和煦的笑容,但最后一句话怎么听都有点怪异。

      转过头来看着这个陌生的男人,觉得没有拒绝的必要,他说的的确是事实,昨晚所补充的食物只不过是权益之举,对自己有益的,没有不要的道理。至于他是如何的用心,似乎现在也不是考虑的时候,也没有那个必要。

      当望着这个应该是有资格去当一个让人安然放心的心理医生角色的男人,在一个勉强称得为厨房的地方忙碌着的时候,少年心中的某个角落的记忆被翻起了。曾经,自己的父亲为了不让照顾中处于生病发烧痛哭中的自己的母亲过于操劳,也多次进入过被古人所形容为“君子不入孢厨”的地方。那时候的自己,注视着厨房中父亲的背影,心中涌现的是潮水般的温暖和感动,大概,这也是自己努力生存的动力之一,其实,那时的治疗总让她的身体痛苦不堪,可她自己毫不在乎,这是她的意愿,也真的是自己能做的,经常对他们说自己并不苦,不知道他们能明白自己的心情吗?只是纯粹以为是自己女儿的善意安慰吗?而这个男人此时的动作神态,却和自己记忆中父亲的背影重叠在一起,就像,是父亲就站在那里,心中荡起了缕缕悸动,眼中似乎充盈了些液体。

      男人把做好的早餐铺放在桌面上,清粥野菜,飘着丝丝白烟,十分清淡。抬起头,却刚好看到那萤光流转的黑琉璃,本来看不到外显情绪的苍白的脸庞,此刻却流露着似是怀念又似思念的波光,目光似是放在自己的身上,又像是透过自己在凝视着莫名的虚空。从来没有想过,一双眸目,竟可有此般变幻。而他,在欣喜、怜惜的同时,还带着连自己都不懂的嫉妒。是什么人、什么事值得自己嫉妒,呵,真的不懂。

      “难道是在下的‘粗茶淡饭’不堪入眼吗?”还是忍不住,想刺激一下这个失神的少年,想把他的目光确实地转回来。

      听到男人的声音,少年迅速地回复到当初的沉默淡漠的表情。自己已经睡过觉了,也确定过这是真实的事,也已经,不能回去了。低头望着桌面上的早饭,几个字轻然说出:“怎么会呢?阁下多虑了。”然后,像是为了证明自己的话,少年拿起了碗筷,消化男人的杰作。他永远都不会知道,自己生病时,连这个都吃不上,他也不会知道,这比生理盐水和葡萄糖液美味多了。而且,他在吃的过程就明白了,这可是针对自己身上所受伤的药膳粥,岂有嫌弃之理?

      男人好像还准备好在少年反驳时应有的教育措辞,突然没有了用武之地,竟有点泄气了,难道他还希望少年和自己斗气吗?不解。他明白少年是不可能有这种情绪化表现的,他从来就知道,可他的出现却使他有种想激化出这种变化的冲动。是在这里居住得太久少得人气的缘故?但他看着少年认真的把他精心做出来的粥全都吃完,悠悠得擦着嘴角时,满足感和成就感充斥着全身。

      忽然,少年觉得自己有点过分,受了别人的恩惠,自己却连人家的名字还不了然,便有点歉疚。“实在太抱歉了,受了先生如此大的帮忙,却未请教先生的称谓。先生何妨告知在下?”

      优雅的笑容挂在了脸上,男人从容而淡定地说道:“敝人自号濒湖,字东璧,全名李时珍。”

      少年顿时怔住了。他到底是谁?自称是李时珍,字东璧,号濒湖的人?是自己在读中国医学史书上所记载的人吗?是游遍天下,历时二十七年编成《本草纲目》,连国外名人都称作是“中国古代的百科全书”一书的医学伟人吗?他们是同一个人吗?那自己到底来到了一个什么时代?中国古代史中的明朝武宗正德年间吗?头脑中经已混乱一片了。

      然而这混乱被男人的温暖的声音适时打断了,“在下亦未请教阁下名讳。”

      少年似乎犹豫了一下,又像是思考起来,安静的时间长到男人以为他不愿意说出的时候,便清晰地说出他的答案:“思璇,慕容思璇,在下的名字是慕容思璇。”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4章 第三章 似是故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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