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魔之道》碧落浅妆

53、第053章

　　暗冥魔域 03

　　正文：

　　迦楼对着这满屋子妖魔鬼怪的骸骨，无处下脚，问少年道，“你可知道这些都是怎么回事？怎的莫名其妙这么多仇家找上门来。”

　　“不是仇家。”离火从床上下来，七手八脚地踢打开那些脏东西，边道，“这些都是鬼族的无主之魂，它们靠吸食人类阳气为生。”

　　离火剑乃是至刚至阳之剑，迦楼顿时明了，“搞了半天，原来是冲着你来的。”

　　少年不好意思一笑，复又皱了皱眉头，“不过这么多的小鬼，倒是有些稀奇，鬼族肯定有了大的变动，才会让这些小鬼肆无忌惮地出来觅食。”

　　结果迦楼万万没想到，这才只是开始。

　　他们越靠近北冥，这才发现，沿途的阴戾之气愈发沉重，厉鬼层出不穷，而且那些凶煞饿鬼的修为一批比一批高，仿佛有着源源不断的力量在支撑着它们不停进化，变得更加强大。

　　等到她们正式步入北冥境内，来到了上次跟陵越一行歇脚的小镇的时候，迦楼看到眼前光景，恍惚觉得自己是身处在炼狱。

　　此处已经见不到人影了。

　　黑云压城，厉鬼横行，街上流动着的，都是走尸，没有一丝生气。

　　离火轻飘飘捏爆两架走尸的脑袋，靠过来提醒道，“红绫姐姐，这里已经被鬼族血洗一空了，怎么办？”

　　“如此光景，恐怕青莲宗也早已经被厉鬼占领。”迦楼喃喃，心道或许当初真的不该任由修罗女血洗青莲宗，否则，有偌大一个宗门在，至少北冥这一方土地，不会被厉鬼一族攻陷得如此轻而易举。

　　“红绫姐姐？”

　　“我们去青莲宗的后山，从鬼海之眼进入鬼城。”迦楼道。

　　二人一路杀厉鬼杀到手都软了，才来到了青莲宗的后山，尽管有了心理准备，但是看到这满目疮痍的一片，迦楼还是觉得头皮发麻，地面上都是锯齿状的纵横沟壑，且黑雾弥漫，她寻找已久，终于找到了两座小山的夹缝之中的入口：鬼海之眼。

　　这便是茫茫黑雾的源头。

　　这从方小小的空洞，还不停有源源不断的阴戾之气渗出，刺得人骨子里发疼。

　　“红绫姐姐，我们真的要下去吗？”少年蹭过来，似乎是感应到什么，他的脸色有点难看。

　　“你要是不想去，就在这里等我。”

　　“不不不我要跟你一起。”离火赶紧拽住她的衣袖。

　　“那就跳。”

　　迦楼语毕，率先跳进了鬼海之眼。

　　鬼海之下，早已经是另一方模样。

　　曾经永夜的鬼城，黑夜与白昼很难辨认，随处可见都是噩梦般萦绕的黑雾，到了夜晚，空气中弥漫着的森寒怨气，会比白昼加剧千百倍不止，令地狱中的众多恶灵都难以消受——可是如今，这一切都发生了变化。

　　鬼城的夜不再阴冷，空气中弥漫千年的凶煞之气也不复存在，夜行的小鬼们再也不必在寒风中颤抖，躲在十二层避难的孤魂野鬼们，终于敢出来重见天日，大街上全是一道道鬼影，提着各种各样的大红灯笼奔走相告：

　　“先祖庇佑！吾王复活了！”

　　“吾王复活了！”

　　“吾王复活！我族有望了！”

　　“……”

　　鬼城十八层地狱，那常年汹涌着的血池终归于沉寂，百里无忧与汐泪恭敬跪地，面孔上都是压抑不住的激动，两人目光齐齐落在高台上方的棺椁之上，终于，哐当一声，那棺椁盖子猛的飞起摔落，内里一道黑影钻出，那黑影在棺椁的上方逐渐凝聚成人形，露出二人熟悉的模样。

　　汐泪瞬间红了眼眶，百里无忧也是激动得不能自己。

　　“拜见吾王！”

　　“恭贺吾王新生！”

　　棺椁上方，浑身黑气缭绕的男人凌空而立，他身形未动，以他为核心，源源不断的威压渗透出来，令躲在暗处的血蝙蝠顿时飞扑而出，成群结队呈匍匐之态，瑟瑟发抖。

　　百里五绝居高临下，手臂轻抬，对下方的百里无忧与汐泪二人道：“起来吧。”

　　汐泪缓缓抬头起身，目光落在高台之上的男子脸上，险些喜极而泣。

　　那是她再隔一千年都不会忘记的一张脸，深邃的轮廓之下，五官如刀削，鼻梁高挺，剑眉张扬，凤目冷冽，周身外泄的戾气仿若实质化的刀光剑影，令人不敢靠近——当他的目光落在她身上的时候，汐泪浑身都绷紧了。

　　“这些年，辛苦你奔走了。”百里无绝开口道。

　　“都是属下应尽之责，吾王……”

　　汐泪正想要说点什么，却陡然发现血池正上方一阵异动，随即轰隆一声，伴随着一阵红光，有什么东西从天而降，扑哧，直直坠落入血池之中，池中漾起的波纹转瞬即逝，池面很快便恢复了平静。

　　“何物？”

　　百里无绝森冷的目光落在那血池。

　　百里无忧几不可见地侧了侧身，挡住了鬼王的视线，解释道：“或许是哪个不知路的小鬼吧，在外面乱窜之后，没了方向，自寻死路。”

　　索性百里无绝似乎有别的打算，并没有深究此事，而是化作暗烟消失在十八层，只在空气中留下一命令：“一炷香之后，唤四方领主至大殿议事。”

　　百里无忧点头应是，后背冷汗涔涔，临离开十八层的时候，他复杂的目光再看向那一汪平静的血池，诡秘莫测。

　　刚刚从天而降坠入血池的东西，不必说，就是迦楼离火二人了，迦楼带着少年，两人熟门熟路来到了那道石门前，她掌心运足灵力，刚要推开那道门，却被身侧的少年阻止了。

　　“怎么了？”迦楼侧身问。

　　“红，红绫姐姐。”离火陡然变得虚弱起来，脸蛋泛白额头冒出冷汗，小小声地说，“这，这里面的气息令我好难受……”他指着那道门，似乎里面有什么东西令他很是恐惧。

　　迦楼就奇了怪了，这小东西一路走来斩杀厉鬼如切菜般轻松，笑眯眯杀人不眨眼，此刻竟然流露出这样明显的恐惧情绪来，她收回欲开门的手，拍了拍少年的肩，安慰道，“别怕，里面除了一具尸体什么都没有。”

　　“尸、尸体？”

　　“对的，我曾来过这里，里面是一座冰棺，棺中躺着一具尸身，除此之外别无凶险。”迦楼说着，看着少年，“不过也是怪了，我突然想到，那冰棺中人，似乎跟你模样很是相似……”

　　少年一听她这话，更是小脸都白了，迅速跻身挡在门前，“别进去！我、我们还是快离开吧！”

　　“离火——”

　　迦楼伸手刚要拉开他，却突然眼前红光一闪，少年陡然消失，一柄古剑哐当落在地上。

　　离火剑。

　　迦楼弯腰，捡起剑，诧异地叫了一声：“离火？是你吗？”

　　“别进去别进去！快带我走！”剑中传来少年着急的声音。

　　迦楼觉得古怪，不信邪地伸手又要推门，却突然从身后传来一道沉沉的声音：“果然是你！”

　　迦楼应声转身，看见了来人，正是百里无忧。

　　“你竟然还敢来这里？”百里无忧面色冷冽，“你以为还会像上次那么幸运？这池中凶煞之气已经散去，鬼族人人皆可进出，要拿下你简直易如反掌，你可知？”

　　迦楼防备地后退一步，握住手中的剑。

　　“我今日无意冒犯，只是来还一样东西，不会多加打扰。”她道。

　　“你去过禁地了？”百里无忧看到她一只手搭在石门上，问道，“那你肯定已经知道门内是何方景象。”

　　“知道又如何。”

　　“你果然见过’他’了。“百里无忧见她表情无异，只道，“还想活命你就迅速离开这里。”

　　鬼王已经苏醒了。

　　迦楼耳朵中突然传来一个颤颤巍巍的声音，是锁灵囊中的修罗女秘密传音给她。

　　迦楼这下终于明白了始末，原来是鬼王复苏，难怪厉鬼横行，肆虐人间界。

　　“此地不是你久留之地。”百里无忧冷声道。

　　“若我执意要留呢？”迦楼轻巧一笑。

　　“你！”

　　百里无忧低喝，却见下一秒，眼前的女人便已经运足灵力推向那道石门，嘎吱一声，石门应声而开，她率先看到门内那具水晶冰棺，迦楼低首看了看手上的血色扳指，她使劲扯了扯，确定那个扳指扯不下来，于是省了将扳指还回去的心思，想起了赤炎尊的话。

　　迦楼一手点火，眼神对着冰棺喃喃：“你可别怪我心狠手辣，杀人夺宝还毁尸灭迹本不是我所愿，可是谁叫你一直阴魂不散缠着我师弟……”

　　“你干什么！”百里无忧一把拉住她点火的手。

　　“烧了他的尸身。”

　　“不可。”

　　“有何不可？”迦楼侧首看他，“他是你们鬼族何人？”

　　“棺中之人与我族没有半点关系，反倒是跟你……”百里无忧话说到一半，突然整个石室都开始摇晃起来，天旋地转之间，不停有东西往下掉，全都是各种各样的白骨骷髅架。

　　“不好，肯定是兄长下令填埋血池。”

　　迦楼心道正合我意，正想要再加一把火，突然被百里无忧拽住了手腕，他拉着她退出石室，大声道：“这里危险，快跟我走！”

　　迦楼一掌过去，将他视作敌人，肯定不会跟他走。

　　百里无忧知她仇怨，便只道，“你今日跟我走，我便告诉你你的身世。”

　　他补充道，“我曾在十方镜中见到过你的身世，你一定也很想要知道，自己是从哪里来，是什么人。”

　　“当真？”

　　迦楼这才正眼看他。

　　“当真，但是现在你必须跟我走，否则被哥哥发现了，你会没命的。”百里无忧轰隆一声拉上禁地之门，带着她消散在原地。

　　等到迦楼再次重见天日的时候，已经是在一座封闭的宫殿。

　　“这里是我的宫殿，下人们不敢进来查探，我施隔离咒掩盖了你身上的异族气息，短时间内，不会有人发现你的存在的。”百里无忧说。

　　迦楼却记着他在地宫中的话，追问道，“你真的知晓我的身世？”

　　百里无忧蹲下来，与她坐在地上的视线基本持平，看着她脸上乌七八糟黑乎乎，忍不住想笑，道，“你真想知道？”

　　她接连点头，没有先前那般冷淡。

　　百里无忧想，不张牙舞爪喊打喊杀的时候，这女人还挺可爱。

　　“你出生在暗冥魔域，本名叫做迦红绫，是天生的魔族血脉，你的父亲是魔界战使血锋尊迦昂，母亲是魔界唯一的纯血大祭司冰怜，自出生起，你的本体天生红尾，是注定要继承魔蛇一脉的纯血血脉，你的父亲对你期望很高，母亲倒是一味地溺爱。”

　　他语气淡淡，说得很自然，却画面感很足，迦楼眼睛一阵酸涩，心道他说的是真的，他说的肯定是真的。

　　她上前一步，扒拉上男人的手臂，追问道，“然后呢，我为何会灰飞烟灭？可是当年神魔大战的缘故？”

　　自从得知自己被招魂夺舍到这具身体之后，迦楼一直在想，自己灰飞烟灭的原因是什么，想来想去，她只能想到一条：也许是当年那场旷世之战中，跟众多湮灭的神仙魔人一样，她也战死了吧。

　　但她还是想亲自确认。

　　“还有我的父亲母亲呢？他们……还在吗？”她问得很小心翼翼。

　　百里无忧盯着她黑乎乎的脸，那样的一张脸上，只剩下两只眼睛，水润噙着光，惹人怜爱，他的目光下移，落在她扒拉着自己的手臂上，那细细的一节白嫩，似乎一折就断，却偏偏百折不挠。

　　“至于你的父母亲……我今日累了，咱们明天再讲。”

　　百里无忧止住了话，抬眸看她，就跟一双怒气冲冲的眸子对上。

　　他压下想要上扬的唇角，没来由觉得心情好了不少，伸手摸了摸她乱糟糟的发丝，道：“确实只能明天再讲，哥哥召我去大殿议事，我若是耽误太久，他会起疑的——你乖乖待在这里，先收拾下自己，我很快就回来。”

　　语毕离开。

　　百里无忧离开之后，原本一直躺在迦楼身边的离火剑突然红光闪动，少年蹿了出来。

　　迦楼吓一大跳，斥道：“你怎的神出鬼没的。”

　　哪知少年却并不应她的话，而是原地转了一圈检查这大殿，然后跑过来弯着腰，脸对着她的，语气酸溜溜对她说：“哼，他喜欢你。”

　　“嗯？”

　　“我看出来了，他喜欢你。”少年怒气冲冲又重复了一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