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巍岚中学怪谈》凌草夏

1、1.怪老头

　　从小到大我都会看到一些奇怪的东西，在上小学之前我会在看到那些东西的时候或紧张或恐惧或好奇地告诉妈妈，而妈妈通常会比我更紧张更恐惧地抱住我，然后边流泪边说着一些我听不懂的话。那些我不懂的话随着我年龄的增长而渐渐明白，我也终于知道那些我看到的奇怪东西其他人是看不到的，于是我决定再也不向任何人谈及。
　　小学的时候，因为无法向人倾诉我所看到的，所以变得很不爱说话。不过妈妈开心多了，虽然我变得少言，但总比每天都胡言乱语的好。在妈妈眼里，我变得正常了。
　　而我真正意义上得到改变，是在上中学遇见了怪老头之后。

　　我的中学叫巍岚中学，这名字可谓古怪至极，让人过目难忘，以至于当我知道我的中学叫这么个名字的时候就有那么些不好的预感。而事实正是如此，学校给我的第一印象无比深刻。
　　我还记得第一次去中学的那天，一走进校园我就被吓得够呛，虽然从小到大看到的奇怪东西不少，但是看到一整棵大树上都悬挂着死者的亡魂，还都是吊着三尺长的舌头，死状极其可怖，随着风，那些亡魂还发出了许多怪异的惨叫。然后我也发出了惨叫声。
　　这是许多年来，我第一次因为见到了不该见到的东西而发出的惊声尖叫。
　　跟我一起到学校的妈妈瞬间变得比我还要紧张，连忙抱着我问道：“俊儿，怎么了？”
　　我好不容易挣脱妈妈的怀抱，稳定了情绪，在那亡魂的阵阵惨叫声中装镇定，对妈妈说道：“没事，我只是觉得终于上中学了，太兴奋了，随便叫叫。”
　　妈妈紧张的神情总算是放松了下来。
　　报到注册完毕之后，妈妈拉着我参观学校。
　　我一百个不愿意地跟着妈妈走向那棵位于学校正中广场的大榕树，那树上的亡魂始终发出阵阵喧嚣的声音，仔细听，仿佛是喊着某种口号。
　　我实在是觉得可怕，根本没仔细去听。
　　走进榕树下，我注意到了一个怪老头。
　　他穿着破破烂烂，但是却不惹人讨厌，甚至看上去还有几分亲切感，而且还莫名其妙的让人有敬畏的感觉。只见他背着手围着大榕树转了又转，左三圈右三圈，口中还念念有词。猛然间他像发现了什么似的，小小的眼睛发出了鹰一般的光芒，然后他从衣服口袋里掏出了一个类似小勺的东西，走近了榕树，对准树上一个年代久远的疤痕挖掘起来。他的行为太出乎人的意料，没有人上前阻止他，只有几个学生跑向了保安室。
　　他完全不在乎周遭的一切，非常认真地挖着，妈妈的好奇心也被激发了出来，拉着我走近了怪老头，和周围好奇的人一样看着怪老头的所作所为。
　　怪老头看似干瘦，手劲却出奇的大，没一会，榕树就被挖出了好大一个口子。跟着发生的那些事情，我肯定所有在场的人就只有我看清了。
　　那被挖开的榕树躯干里有一股黑光透了出来，怪老头停顿了一下，接着凝神聚气，手拿小勺深挖进去，费力地从躯干里掏出一颗黑得吓人的小石子。那小石子看上去让人非常不舒服，压抑至极，充满了邪气。
　　这时候学校的保安已经在不远处叫喊了，怪老头嘴角露出一丝微笑，迅速从怀里变戏法一般掏出了一个小盒子，把小石子放在正中，然后又摸出了一个银光闪闪的小槌子，口中念念有词，狠命敲了下去。霎那间，一股遮天蔽日的黑气蔓延开来，让人睁不开眼睛。
　　等我反应过来时，怪老头已经被学校保安抓了起来，朝学校外面拉去。
　　“真是一个怪老头，也不知道在挖什么，拿个小勺来挖，树皮都没有破。”妈妈嘀咕着。
　　我再看那大榕树，果真是没有丝毫损伤。
　　但我还是觉得有点怪怪的。
　　世界好像清静了不少。
　　我抬头，原来树上不成人形的亡魂们都消失了。不，应该说那些亡魂恢复了人形——是一队民国时期的学生们——他们排着整齐的队伍，高呼着“驱除日寇，光复中华”的口号，随着天空中照射下来的一道光，走向了天堂。
　　我回头看着被保安拉走的怪老头，没想到正好和他的眼神相遇，他笑着朝我狡黠地眨了眨眼。
　　我再看大榕树，这才注意到榕树旁有一座石碑，纪念抗日时期一队被日寇残害的爱国学生。
　　这是我第一次看到怪老头。

　　第二次遇见怪老头，是正式上课后不久在学校附近的一条小巷。隔老远我就认出了他，他还是穿着破烂，但精神却异常的好。
　　“小兄弟，还记得我吗？”他笑眯眯地看着我，我点点头，他继续说，“我那天做的事情你看清楚了？”我又点点头，他笑意更浓了，“没有吓到你吧？我给你讲，那日本人坏透了，当初把那些学生全部绞死在了大树上，还让日本邪僧在树上嵌了一颗施过邪术的让灵魂无□□回的黑玉。那天我好不容易把那黑玉挖了出来，你也看到了，那树上的灵魂终于可以安息了。”
　　原来如此，我猛然间对这个矮小的怪老头万分景仰。
　　“现在要求你帮我一个事。”怪老头口气一下变了。
　　“什么事？我真能帮得上忙么？”我也变得莫名兴奋起来。
　　“那天之后啊，我再也进不了你们学校了，那些保安简直当我是苍蝇一般地赶。榕树上还残留着那黑玉上的邪气，得把这根银针插入树干，才可完全驱除。我进不了你们学校，小兄弟你能帮我这个忙吗？”
　　我当然接受了这个请求。
　　那根银针插入了大榕树之后，学校果然成了魑魅魍魉难以靠近的圣洁之地，就连平日学习起来就头疼的学生好似也有了更多的动力，更没有什么事故发生。据说学校以前虽然升学率一直奇高，但学生老师却老是发生意外。应该都是大榕树上那黑玉的原因吧？

　　接下来的日子有很长一段时间都没能碰到怪老头，我十分后悔没有在上次遇见他的时候多多请教，说不定他有办法能够让我和常人一样，不再见到那些东西，过上普通人的生活。可无论我怎么找寻，怪老头的身影都没出现。甚至让我怀疑这一切都是我的幻觉，不过大榕树上那根我亲手插进去的银针却生生证明怪老头确实存在。
　　没想到，在冬天快要结束的时候，我竟然在学校大榕树下遇见了怪老头。
　　那天我值日，离开教室时整个学校都变得冷冷清清的，我走下教学楼，远远地看到他背着手，摇摇摆摆地踱步，站在广场中心细细看着大榕树。看上去他仿佛就要离开了。我连忙朝他跑过去，张嘴大喊：“站住！站住！”
　　怪老头听到我的声音，却立刻向前跑了起来，矫捷有力，速度惊人。
　　难道他把我当成了保安？
　　眼看就要追不上他了，我张口乱喊：“唉！老爷爷！我是那个小伙子！不是保安！你站住！我有事找你！站住！怪爷爷！怪老头！”
　　没想到是“怪老头”三个字起了作用，叫住了他。
　　他停了下来，转身看到是我，吁了一口气，等我跑到他面前，对我说：“唉，你小子可是吓死我了，我还以为是你们学校的那些臭保安呐，那些年轻人一点都不懂得尊敬老人家，对我老是呼呼喝喝，今天我好不容易才混进来的。我要离开这里了，来看看这棵大榕树。没有想到遇见了你，我们真是有缘，怎么，看上去你找我有事？”
　　我还没有缓过气，他就噼里啪啦说了一大堆，我不由得举起大拇指，说道：“老人家你真行……我叫黎俊，你知道，我看得到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不知怎么称呼你？那天你简直太棒了！上次见到你就只顾听你说话了，都没能表示出我对你的敬意！”
　　“可不是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就像上次那榕树上的灵魂，那就是值得尊敬的人，只是被邪术禁锢，需要帮助。而你所看到的大多数，我觉得都是没有恶意的，但也不一定，这世间总是有许多邪恶存在嘛。所以就有了我这种人，来维护常人无法触及的世界保持井然有序。至于我怎么称呼？你刚才不喊对了吗？就是怪老头！”他说完，爽朗地大笑。
　　“那我没有像你那样的能力……你知道从小到大我所看到的东西为我的生活带来了不少麻烦……所以，我想请教下怪老头爷爷，能不能有办法让我看不见那些？”我满怀期望地问道。
　　“别加‘爷爷’！怪老头就是我，我就是怪老头，我当小兄弟你是朋友，‘爷爷’可把我喊老了，以后就叫我怪老头啊！至于你说的，我还真没有办法……这都是天生的，只有老天爷才收的回。不过你说的也对，像你这样没有什么实质灵能力的人，看得到另外一个世界的东西并不是什么好事。”怪老头想了想，继续说道，“这样，我送你几句忠告和三样东西。首先，你最好不要让那些亡魂啊鬼魅啊精怪啊察觉到你能够看到他们，恐怕他们会主动接近你，引起麻烦。当然，你就不要主动去和他们有任何的接触。行事要正派，不要被蛊惑。当然，如果真的有需要你帮助的时候出现，并且是你确实能够帮得上忙的，在没有危险的情况下，你是可以做点力所能及的事情的。”
　　他一口气说了一大堆，停了停，好让我记住。同时，他从怀里掏出了三颗石子，分别是银白金三个颜色，继续对我说：“这三个石子，银色的常带在身，一般的恶灵就不会接近你了。白色的带有攻击性，除非出现意外，已经到了非常紧急的时刻，万万不得使用，用起来也简单，对准目标掷出击中即可。还有个办法，我看你也有一定灵力，当恶灵来袭，只要你内心坚毅并充满正气，可以直接握着白色石子出拳！量力而行啊！金色的石子就是联系我的方式，紧握手心，大叫我的名字，我便会以最快的速度与你联系或者直接出现，当然这更是没有到最后关头，或者非得联系我不可时才可以使用，平时可千万别随便找我。”
　　他郑重其事地将三个石子放在我手心，继续说道：“你们学校所处位置诡异，又因长时间被那黑玉的邪气所侵扰，虽然年轻人众多，阳气重能够缓和不少，但是以后的小麻烦应该还是会有，所以，你得小心。”
　　怪老头的话终于说完了，他看了看时间，严肃地对我说了最后一句话：“小兄弟，谨记我的话，咱们后会有期！”
　　言毕，怪老头矫健地向学校院墙处跑去，临近了，脚在地上一蹬，三两步翻出，如同青壮年一般俐落干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