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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5、谢长辈指书说道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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齐布琛微微一愣,连忙还礼,又叫丰生过来拜见师兄,丰生只看了一眼,冷哼道:“他算哪门子师兄?我可不认得。”
张翳却没有动怒,只是诚恳地对齐布琛道:“我能来府上读书,多亏了三奶奶美言。家母多次嘱咐我要记得道谢,还请妹妹带我去见见令堂,我好给她磕个头。”
这样的请求合情合理,齐布琛自然不会拒绝。回桐院的路上,丰生黑着小脸,步子迈得十分缓慢。张翳却涵养甚好,一直含笑和齐布琛聊着闲话,或是说些宁古塔见闻,或是提起吴家姐妹的趣事,不疾不徐地配合着丰生的速度,一点也没露出不耐。
不过短短一段路,便是挪得再慢,也总有走到的时候。等到了自家院子,丰生却更加郁闷了。
行礼拜见后,王氏对这个彬彬有礼的漂亮少年很是喜欢,拉着他看了又看,不住地夸赞:“你娘也谦虚的太过了,硬要说你拿不出手,还好我没信她。现在看看,你这孩子不但生得好相貌,也有几分读书人的气韵了。”
张翳白皙的面庞微微泛红:“三奶奶过奖了,我刚读了一天书,还差得远呢。”
“这么称呼可真是太见外了。”王氏拉着男孩的手,亲切地说:“我家谧姐儿受过你娘的哺育,你也是我看着长大的,抛开那些世俗眼光,咱们两家也算是至交了。今后你和他们姐弟一起上课,见了同窗家里的长辈,只需叫一声‘伯母’就是了。”
张翳略带羞涩地笑了笑,顺从地改了口,王氏得了一声清脆的“伯母”,心情大好,执意留下张翳用午膳,还特地吩咐厨房做几道好菜,席间又频频让夏嬷嬷给他布菜,生怕他拘束了吃不好。
这还是丰生有生以来最受冷落的一顿饭,王氏的注意力都放在了张翳身上,完全忽视了他。看着额娘一脸慈祥地给张翳卷包儿饭,丰生的小脸渐渐黑了下来。
齐布琛见势不妙,连忙取来苏子叶,放上丰生最爱的小米饭和黄金肉,配着喷香的韭菜鸡蛋酱,裹得大小刚刚合适,塞到弟弟的小手里。丰生这才回转视线,委屈地看一眼姐姐,齐布琛无声地努嘴,示意他快吃,丰生狠狠地嚼着包儿饭,再也不愿多看张翳一眼。
饭后上了茶,张翳仍然坐在王氏身边,举止优雅地喝了一盏糊米茶,很有礼貌地道谢:“多谢伯母赐膳。”
王氏笑得更加和蔼了:“远志不用这般客套,伯母还有事要你帮忙呢。”说着便指指坐在下首的齐布琛姐弟,道:“学堂里我也进不去,你这两个弟弟妹妹年纪小不知事,往后还要拜托你多多照看。”
还不等张翳答话,丰生已经火冒三丈,猛地跳了起来,高声喝道:“我才不要他照看!”说完便愤愤然奔出门去。
王氏被儿子突如其来地大叫吓了一跳,回神之后不免有些难堪,也没理会跑远的丰生,只尴尬地看一眼张翳,张了张嘴却不知该说些什么。
还是齐布琛款款地站起来,对着张翳蹲了蹲身子,道:“每日这个点丰生都要午睡,今天他是瞌睡了闹别扭,我替弟弟道个歉,还请远志哥哥不要和他一般见识。”
她语气真诚,一声“哥哥”叫得又脆又甜,满脸歉疚地注视着少年,清澈的眼底倒映出小小的人影。张翳忽觉耳根发热,连回礼都忘了,只摇着头讷讷无语。
片刻后,张翳开口辞别,王氏不再多留他,亲自送他到院门口,又交代了刘荣家的带他出去,让夏叔套车把他送到家。
齐布琛没有跟着送客,而是转身进了东厢,一进内室就见丰生坐在炕上,噘着嘴正在生闷气。齐布琛坐到弟弟对面,一言不发地凝视着他,过了不一会儿,丰生被她看得忐忑起来,却犹自嘴硬道:“张翳是个骗子!”
齐布琛面不改色,只淡淡地问:“他骗了你什么?”
“他明明读过好多书,却说自己没上过学!”丰生咬牙切齿,一幅气急败坏的样儿。之前安和拜访的时候,不过说了一番谦词,没想到竟然被他当了真,牢牢地记在了心里,还由此生出怨气来。
齐布琛喟然长叹,弟弟的气性也太大了。张翳读书之事并非刻意隐瞒,哪里算得上欺骗?真正的欺瞒是像前世的继母纳兰氏那样,人前总说自己的亲儿子齐格不上进,背地里却四处找门路给齐格谋实缺,最后硬是让齐格生生压了原配的嫡子一头。
上辈子的事齐布琛只能暗自腹诽,脑子里却还得想一套丰生听得懂的说辞,思量片刻,齐布琛劝道:“骗你的又不是张翳本人,他可是一上来就报出自己读过的书了。”说完又似笑非笑地瞟一眼弟弟:“莫非你是嫉妒了?”
丰生眼神闪烁,小脸涨得通红:“谁嫉妒他了?我才没有!”
“没嫉妒就对了!”齐布琛弯起嘴角,对弟弟道:“张翳确实不值得你嫉妒,他可比你大着两三岁呢,读过些书有什么稀奇?若是你认认真真地跟着戴先生学上两年,也不会比不上他。”
丰生的眼睛亮了起来,信誓旦旦地说:“我一定会比他强!”
“姐姐相信你。”齐布琛拍拍弟弟的肩膀,柔声诱导:“还记得《三字经》吗?‘玉不琢,不成器。人不学,不知义。’后面两句是什么?”
丰生流畅地接道:“为人子,方少时。亲师友,习礼仪。”话音刚落便明白了姐姐的意思,却忍不住又嘀咕起来:“可是我还是不喜欢他……”
齐布琛没有生气,却很严肃地说道:“不管你喜不喜欢他,都不该忤逆长辈。你在额娘待客的时候不告而别,即是对客人无礼,又是对长辈不敬,可不是一个明理懂事的孩子该有的样子!”
丰生被姐姐训得低下了头,黑白分明的眼睛里浮起一层雾气,却并没有哭闹,只是哽咽道:“那我……我去给额娘道歉,可好?”
孺子可教也!
齐布琛深感欣慰,神情也温柔起来,摸了摸弟弟的头,赞许地颔首:“福哥儿是个好孩子!”
这一次小小的冲突最后顺利地解决了,齐布琛陪着丰生给额娘认了错,王氏也疼爱儿子,只说了两句便罢了。后来王氏对张翳一如既往的关怀,时不时地留他用饭,丰生再也没有翻过脸,只是每日下课回来,都要拉着姐姐一起读书练字,学习更加勤奋刻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