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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白菊茶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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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澈的水,微微仰着几朵晶莹剔透的白菊,细碎而柔嫩的花瓣,水中荡漾。从上往下看近乎透明。杯底印着几道花影,飘忽来去如美人起舞弄清影。
轻啜一口,苦极了,纯粹而沉郁的苦,不留半分余地与情谊,茶水流到哪里便苦到哪里,不偏不倚不多不少,如一刀划下割开撕裂的口子,痛彻心扉,鲜血淋漓
神情不由恍惚,这苦,刚泡时是没有的,渐渐地,这苦楚便越来越浓,浓烈而平静的化开在嘴里、心里。突然想起几百年前那只柔弱的白菊小妖,怯生生的哭抖了声音:“澈姨,求您救救他。”说完竟泪如雨下。我已久不沾人事,遇到女子眼泪,即便是个小妖也觉得无措而烦忧。更何况,是跟了我这么久的白菊。
我从软榻上堪堪懒起,帘压卷花影,头疼的扶扶额。见其面容哀戚,不似往日开朗活泼,心下诧异:“白菊?你怎的了?”“他,他病又重了。是我不好,贪恋人世情爱,扰他清静。却忘了要会不自觉吸人阳气。倒害得他落到这般境地。”
“早就叫你多多收敛,若是让百华晓得,只怕饶不了你!”我压抑着一丝怒气。
“求澈姨救救他。”“你这孩子,好吧。”。
走罢,只费了一盏茶的功夫。“白菊,走罢。”突地听见一声闷响,回首竟是白菊泪水涟涟。“我愿随您回去,只是,求澈姨让我与他告个别,从此人妖殊途再不复相见!若违此誓,白菊永世不得飞升。”“倒也不用发这么绝的誓言,情爱一事毕竟你年幼难免有错。只此一回,断了你的情根,明白吗?”她垂头应了。
待她进了那男子梦中,我也随后跟了进去,也好提醒她出来。
看见一名男子低头俯身静静写字,字迹倒也算的翩若惊鸿,矫若游龙。刹那云生雾起,一位身着白衣的女子莲步轻移,缓缓而来。孩子毕竟是长大了,令我有点想起那个人。一笑间苍生尽误,白菊倒是有几分他的风貌的。只是那件事后很多人都走了,渐渐的只剩下我和百华,还有这些后辈了。
一时间不胜唏嘘,想当年无衣红衣怒马战西风,白凤烨折扇轻摇指点天下,是上界有名的神仙眷侣,引多少人欣羡。唉,对她们的女儿我已是细心照顾,恐她受一点损伤。如今情劫一过,不知会不会伤了根基,回去还要找人寻些灵芝仙草。
白菊怀抱薇草,踏歌而来。男子抬头,缓缓一笑。青衣玉容,果然风流倜傥,难怪白菊。“公子,今日我们恐要就此别过。公子莫问,你我二人相识已属不易,这些时日公子对妾身以礼相待,妾身万分感激。但求公子好好照顾自己,努力加餐勿念妾。”
“……你既能出现我梦里,想来也是神通之事。我岂能不知?我不问你去处,但求你再舞一次初见时的那支舞。”。
她轻舞水袖,扭转腰肢,如弱柳扶风。轻启歌喉:“蒹葭苍苍白露为霜,所谓伊人在水一方……”纤歌凝而白云遏,歌声真美。是楼心月教她的罢。
无衣和楼心月曾为了这事争执不休,一个说要教他习武,一个说要教她音律。吵吵嚷嚷,我倒觉得两个一起学也并无冲突,难为心月挺着个大肚子和无衣争个面红耳赤,让歌尽欢整天安抚这个小祖宗。虽说是无衣赢了,但是心月应该是教她了。要是无衣还在,只怕会气的拿清寒剑挑了楼月的冰棺,大骂着些什么歌儿曲儿媚声媚气,习武之人不可如何如何的东西了
楼心月也是个傻的,哪有人这么傻,为了别人连冰虫蛊都敢吞,身上的寒气活生生将自己冻死了,水汽都被冻成一块块的冰。她到舒服,一个人在冰棺里安安稳稳,可怜歌尽欢被按着强逼看她生吞冰虫蛊,把个鲛人似的嗓子哭没了,抱着她的冰棺殉了情。
无衣啊。与魔界一战,很多人都走了,包括他们。即使是百战百胜的战神+第一军师。他们是被魔王仇宸用同一把剑杀死的。听人说,仇宸化了□□,拿着剑偷袭白凤烨,无衣不顾自己替凤烨挡了一剑,哪想得两人竟被同一把剑穿透。魔气缠身,一剑穿心。真的,正如他们的誓言:但求同年同月死。还同日呢!
恍惚间,舞已毕,我也出了梦境。白菊尾随其后,“澈姨,您爱过吗?”她忽的问道。
我蓦然想起那年杏花微雨,偷溜出门的孩子与另个孩子手拉手湖边看花“拉钩,要永远在一起哦!”。
女子翘首以待“这呆子,怎么还不来!”男子突然从她背后抱了个满怀。
梧桐树下第一次接吻,两人都紧张得闭眼,心跳到不可思议。
“为什么我不能爱他!娘未免也管得太宽了。”“你!逆女,请家法!”“夫人!”“夫人!”。
“神魔之分又怎样!你只是不够爱我!”男子流泪嘶吼。女子面无表情,一步一步往回走想着母亲的话“澈儿,杀死你爹的就是魔族仇和。仇宸是他之子。要么你杀了他,要么你和他断个一干二净娘从此带你回蓬莱永不复出,否则就是娘出手的时候了。”
“娘知道,你心悦他。娘对不起你,原谅娘的自私,娘太想你爹了。几百年,几千年,几万年,太久太久了,现在总算能见他了。真好啊,真好啊。”“娘,不要,我听您的话我听您的话,我自请家法。娘!娘!”“澈,你看,你爹爹来接我了。君正,你来带云锦了,我们,白头……”手骤然垂下,了无生息……
“澈儿,你看。没有人阻挡我们了。没有了。都没了都没了。我们回家,回家好吗?”男子的眼眸充满了疯狂与期待,沾着血迹的脸依然很美,即使在这个哀嚎遍野的战场。魔界第一血腥美人,名号果然名不虚传。
女子默默无言,拥他入怀。
“这是蓬莱的法器,只是没人能靠近他,也就无从下手杀他。”蓬莱长老看着她,“我知道你失去了你娘很是痛苦,但是天下苍生仍在苦海。漓澈,天下怕是只有你有几分希望。”“长老不必多言,澈知道。”触到那把匕首,素手微颤,一把握住那把匕首,握得很死很紧。
一把匕首狠狠刺进他的心脏。“死在你手里,你就会生生世世会记得我了,澈,现在,你是真的再也逃不出我了。”男子没有开一点防护,含笑倒下。女子木然。
“澈,救救我。”惶急的看向怀中,可是“我是百华,救……”声音微弱几不可闻……
“澈姨?”我微微抬头,阳光太过刺眼,刺的我眼睛生疼,缓缓躺下的不知是什么。“澈姨?”“没有,从来没有过。”
第二日,男子走出房门,竟见一丛白菊,只觉不知为何熟稔喜爱。移植案上栽培。路过的孩童用稚嫩的声音念着:“人生若只如初见,何事秋风悲画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