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3、山河通明 ...
-
“淑妃娘娘驾到!”
殿外的小宦官尖着嗓子的刺耳奏报打断了几人的思绪。
晴言和吴姑姑赶紧将赵泽卸下的沙袋和横刀收拾妥当,做出恭迎的架势来。
殿门被左右推开,一大群人鱼贯而入,排场就是赵泽这个现代人也在心底惊了一下。
为首的是一个三十多岁的女人,头梳盘髻,上座九连七彩玳瑁梳并珠翠无数的等肩宽冠饰,身着苏绣攒花褙子与金丝暗纹逶地长裙,光彩夺目,贵气逼人。
赵泽心道一声“来了”,收敛眉目,向那女子福身行礼。
“淑妃娘娘万安。”
淑妃目不斜视,一直到女官伺候着她在主位上坐下了,这才像刚刚听见赵泽的请安一样,“慈爱”地道:“你这孩子,怎么还杵在那,快,锦绣快去将怀仁公主扶起来。前些日子病才好,可别累坏了。”
赵泽前世末日以前是个律师,怎会听不出她这一席话中夹枪带棒。但她不去理会,只道了一句:“谢娘娘。”看不出有一点生气的样子。
淑妃笑道:“怀仁可要多多注意身体啊。说来,今早有一个宫人嚼舌根子,说什么怀仁公主在寝殿里练刀。我听了,还命人将那宫人斥责了一顿呢。怀仁淑良恭顺,怎么可能去做那种上不得台面的事呢?怀仁,你说对吧?”
赵泽一笑,道:“娘娘知道怀仁身体不好,前些日子大病一场险些就不行了。只因顾念着父皇,不愿让父皇伤心,这才撑了过来。病后,怀仁痛定思痛,让人找来了强生健体的刀法,期望练习以后,能够有福气常伴父皇左右,以全孝义。思虑不周,还请娘娘责罚。”
淑妃唇角完美的弧度里划过一丝阴霾,几日不见,这小蹄子竟这样伶牙俐齿了。
不过……她挑起一个更肆意的笑容。
看你还能得意多久。元后的女儿又如何,还不照样被我尤鹂媛玩弄于鼓掌之中!
淑妃抬抬手,一队司礼女官捧出了各式绫罗珠宝,呈列在众人眼前。
她和颜悦色地对赵泽说道:“怀仁孝顺,本宫也只有高兴的,说什么责罚不责罚。转眼怀仁也有十五岁了(虚岁),该是到了寻觅个良人的时候了。如今大奴欲与我大齐结为秦晋,你父皇和本宫都中意你。你也准备准备,近日里千万要平心静气,调养好身子才是啊。”
她刻意将“平心静气”四个字咬出了重音,好整以暇地看着赵泽,就像一个胜利者在用眼神嘲讽她的手下败将一样。
赵泽微敛眼睑,掩去其中暗藏的一片杀意,复又抬头,表情淡漠,不卑不亢地答道:“是,怀仁谨遵淑妃娘娘教诲。”
“好孩子,你好好将养着身子吧。本宫也乏了,小福子,摆驾回宫吧。”
淑妃昂起头,面上带着满意的微笑领着人浩浩荡荡地离去了。
……七日后。
吴姑姑快步走到赵泽跟前:“殿下,内务司的人说,明天奴人的使者就要进宫了,如今正安置在安盛传里。”
“明日在哪里宴请使者?”赵泽放下手中的横刀,又咚地卸下两臂上的沙袋,随手扯过一边的帕子揩了把脑门上的薄汗。
“山河通明殿。”
赵泽将帕子递给晴言,接过茶盏,又问了一句:“父皇怎么说?”
“陛下……仿佛是主意已定了。”
“那明日必须要做个了结了,也好……我交代姑姑的事,姑姑都办完了吗?”
“都妥当了。”
赵泽不再多言,呷了一口香茗,垂下眼皮。
“大齐宣明一十七年,大奴使来朝,请尚公主,已结两国万世之好。宣帝以为善,命贤王出城迎使者,设国宴山河通明殿,与诸大臣孰议之。”
——《齐史·赵泽本纪》
山河通明殿内,篝筹交错,百两一株的大红牡丹并姚黄魏紫被精心摆置,一派喜庆。大臣们言笑晏晏,丝毫看不出一年以前刚经历过了康城的耻辱。
宴席进行到酣处,左侧一众穿着狼皮子蛮服的大汉走到大殿中间,礼节倨傲地将左手在右胸抚了抚。
“放肆!见大齐天子,如何不跪?”末座一个二十出头的白净言官猛地起立,对一众人大斥到。
那为首的大奴人却连脸色也未变上一变,只在眼底带上了几分嘲讽。
到时宣帝竟然出面解了围:“大奴与我大齐风俗有异,卿莫强求,速速坐下不要多言。”
那青年言官面色一白,心有不甘地坐下。同时,在场的另一些文臣武将内心也是海潮翻涌:泱泱大国,一朝天子,居然畏惧奴人到了这个地步。
右列几个武将眼里燃起了熊熊烈火,却又无计可施。
为首那奴人将在座各位的表情尽收眼底,淡定地开口:“我王派阿辽锲来求娶贵国公主为燕氏,望贵国天子成全,已结秦晋之好,永罢兵戈。”
他的话一落下,宣帝赵呈就微微变了脸色。大奴单于的正室叫於氏,侧妃才叫燕氏,堂堂□□的公主,难道只配嫁到大奴做侧室?!
那阿辽锲见赵呈犹豫,又开口,添了一把火:“大奴与齐国结亲,可定国书,三年不犯。”
这下赵呈脸色好多了,三年,说长不长,说短也不短了。如果不同意,那奴人一生气,马上攻过来也不是不可能的。如今拖得三年是三年,总是更稳当一些。
一众大臣却不都这样想,左丞相李肃连忙站起来,道:“大奴使者若诚心求娶,我国如何会不允。而今,尔等竟只是以燕氏之位求娶,实为对我大齐的侮辱。”说完,他又转向赵呈:“陛下,今日如以侧位下嫁公主,天下必取笑于朝廷。我大齐国威将焉存啊?”
“臣复议。”
“臣复议。”
“臣以为李相言之有理。”
……
谁料那阿辽锲见此情形竟然不进反退,又道:“大齐若不与大奴结以为好,便是视大奴为敌,大奴必举兵正义。”
“大奴如真能举兵,你那还能在这儿大放厥词?”右侧后方站起一个二十上下的白袍小将,朗声出言。
“敢问这位将军高姓大名?”奴人问。
“吾名,司马砚。”
“原来是司马将军,”奴人扬起下巴,“司马将军少年英才,可谓齐国军中翘楚。奈何康城一战中,好像是被我国科郭大将军一刀斩了马腿扫于马下了吧,不知是否是某记错了?”
白袍小将闻言却不做罢:“此一时彼一时,你大奴人疲马乏,难道还能敌过我大齐的百万好男儿?”
奴人反唇相讥:“攻你一个大齐,还是绰绰有余的。大齐的皇帝陛下,我王以诚以礼求娶公主,您的臣子不但不以为喜,反而怀疑我大奴的一片诚心,如此,请皇帝陛下做个决断,应了是永以为好,不应,我大奴一定举兵讨回今日耻辱!”
他胸有成竹地说完这段话,嘴角带了一丝小小的讥笑。这个汉人皇帝胆小得像羊羔一样,必定会同意自己的要求,到那时不光是赢得了三年的准备时间,还能以燕氏的位置羞辱大齐。也不枉费自己费了这么多口舌。
就在赵呈嗫嚅着将要抖出一句话时,殿门口突然起了一阵骚动,一个声音炸起,平地响起一声惊雷:“你要战!那便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