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玫瑰却像百合》南乔游女

1、傅芳华和傅西西

　　左颜是一个美女，只要见过她的人都会这样认为，自己对此也从未感到怀疑，她也因此而活得恣意妄为。
　　左颜望着镜子中的自己，长发红唇，堪称精致的五官，再配上她最爱的栗色复古长裙，那一刻她觉得自己都要被迷惑了，她想起傅芳华说她从刚出生时就是个美人胚子，民间总是传言说小时候漂亮的女孩子长大后肯定不会好看到哪里去，可是她左颜却硬是用自己的脸证明了这个命题的不合理性，因为长大后的左颜不但没有变丑，反倒更加惊艳。既然上天让她以一个美女的形式来到这个世界上，那么她也就有义务让自己以最美的样子离去，这样才不辜负上帝赐予她的美貌。她打开梳妆台的抽屉从里面拿出那把刻有百合花的匕首对准自己雪白的手腕轻轻一划，刺目的鲜红血液顺着那道长长的口子开始往下流，不过几分钟，她的长裙就被晕出许多各种形状的花，美丽至极，她艰难地走到靠窗的地方蹲坐在仅有的一缕阳光里，那种久违的温暖让她情不自禁地闭上她美丽的大眼睛，长长的睫毛在她白净的脸庞打下清晰的投影，她终于可以永远待在阳光里了。
　　“傅西西，你开门，我知道你在里面，西西，开门……”左颜隐约听到有人在呼唤她的名字，而且是那个已经被遗忘很久的名字，久到让她经常忘记自己曾经是傅西西，那个快乐美好的傅西西。她知道那个声音的主人，因为在这个世界上只有他才会亲昵的唤她西西，因为那个人曾带给她对未来最美好的憧憬，可是也同样是他在后来的17年里都成了她挥之不去的梦魇，可即便是这样她发现直到最后一刻她还是对他无比的眷恋，但是她仍然用最后的所有力气努力去让自己沉默，她刻意忽视门外的一切，她开始回忆过去，回忆……
　　左颜在17年前叫傅西西，随她妈妈傅芳华的姓，理由很简单，因为她没有爸爸。从小她就一直和妈妈住在北京一个四合院里，四合院里住了好几户人家，可是都没有和傅西西同龄的人，所以她从来没有玩伴，后来她发现院里几乎所有人都会有亲戚串门。可是她们家从来没有，家里永远只有她和妈妈傅芳华，也正是因为这个，傅芳华给她的爱总是胜过身边所有的母亲。可是孩子终究还是孩子，她还不能理解大人的世界，所以每次看到别的小孩都可以坐在爸爸的肩上时傅西西还是会忍不住想知道有关于爸爸的事情，哪怕只是一点点。
　　在她8岁那年，妈妈带她去了杭州的一个小镇，那里有美丽的古城，淳朴的民风，会唱歌的河流，傅西西觉得自己很喜欢那个地方，可是她们只在那里待了几天就回了北京，后来傅芳华告诉她那个美丽的小镇就是她的家乡，还第一次给傅西西讲了有关于她爸爸的故事。
　　1984年刚好是中国恢复高考的第七年，傅芳华很幸运的考上湖南一所师范大学，那年她刚好20岁。于是，她独自一人离开家乡去了湖南，后来进校没多久就听说学校和山东某所知名大学联合组织了一次学术交流会，地点就在山东的那所大学。因为当时上大学的女孩子很小，所以竞争力并不是很强烈，傅芳华很容易就拿到了学术交流的名额，当时参加那次活动的学生一共有差不多50多号人，男生相对较多，其中就有傅西西的爸爸。
　　傅芳华是一个典型的江南式美女，水灵的大眼睛，白净的皮肤，小巧的鼻子和嘴巴，加上她优雅的谈吐，给人的感觉完全就是婉约如林徽因，才华似张爱玲。因此当时她在组织里尤为受欢迎，追求者众多，可是她偏偏就一眼爱上那个从未和她讲过话，但看着她时却眼神迷离的男人，也就是傅西西从未谋面的爸爸，于是他们相爱了。
　　半年后，学术交流迎来尾声，这对于那一对热恋中的情侣而言可谓成了一座难以逾越的大山，毕竟那个时候不想现在，距离在那时候是一种很可怕的东西，它不仅不会产生美，相反只会造就永远的别离，最后当然是傅芳华选择放弃自己原有的一切为爱远走他乡。
　　傅芳华随着他去了一个寒冷荒凉的北方小镇，他在当地的一所小学里授课，挣着微薄的薪水，而她在家操持家务，他们俨然一对甜蜜的小夫妻，生活虽过得很清贫，但总归还是幸福的，可是那种平静美好的时光并没有像傅芳华所期待的那样长久。1986年的春天，他们在好不容易在那个简陋的小屋里熬过了有一个寒冷的冬天，在她还计划着要如何度过美好的春天时，他却在一个充满阳光的清晨留给她一封信就从此杳无音讯，信的内容只有简单的一句话：“芳华，对不起，你或许是最美最好的，但我想追求更高更远的。”
　　当时的傅芳华才刚刚22岁，她虽然经历着爱情，但她只知道爱情是带给人幸福和快乐的，所以她才有勇气义无反顾，却不曾想过爱情也是最锋利的匕首，最致命的毒药。那个男人的突然离开让毫无准备的傅芳华觉得自己的整个世界都仿佛在一瞬间轰然倒塌了，只有一个人的小屋没有了爱情，即使是浸在春天的阳光里却严寒胜似冬季。绝望中的傅芳华一度想过在那个陌生的却有着关于他的回忆的地方结束自己短暂的一生，可是就在那时她被诊断出肚子里已经有了一个两个月的小生命，这给了傅芳华生存下去的勇气与意义，她的世界也开始终获阳光。
　　那年的冬天，12月15日，临近一年的尾声，傅西西如期来到了这个世界上，傅芳华看着她可爱的小脸体会到一种全新的幸福感，她觉得自己应该感谢傅西西的准时到来，否则她就要在一个寒冷而陌生的环境里孤独地迎接新年，傅芳华说她是一个最怕孤独的人。
　　第二年春天，傅芳华决定带着傅西西回家，她以为自己给他们带回一个外孙女，即使他们在责怪她这几年的不辞而别，看到可爱的西西也会释然的。可是时隔三年当她再次踏上那片她生活了20 年的江南小镇时，一切都不一样了，她原本的家已经杂草丛生，看着周围来往的一张张陌生而僵硬的脸，傅芳华瞬间失去了支撑自己的力气，一下子跪倒在地上，心里的悔恨足以将自己打入万劫不复之地。
　　“呜呜……”，怀里的傅西西像是感应到了什么一般开始不受控制的大哭起来，傅芳华看着那张哭得通红的小脸，一阵不舍，于是她艰难的站起身来，带着小西西再次离开了那座小镇，即便她对那里有着多么深刻的感情，现在的她都已经没有了面对它的勇气。
　　傅芳华最终选择去了北京的某个小镇，住进了一所四合院里，为了生存她在当地找了一个学校当起了小学语文老师，由于不放心把傅西西单独放在家里，所以傅西西从2岁到8岁几乎都在四合院和学校里打转，不过也因此得到傅芳华最彻底的熏陶。
　　傅西西记得当时巷子里有很多人都不待见傅芳华，年幼的她并不知道那么温婉的傅芳华为什么不受欢迎，后来慢慢长大了一点她才明白其中的原因。一个年轻貌美的单身妈妈没有理由不让所有女人充满戒备，不过好在随着相处的时间越来越长，傅芳华的为人逐渐被了解，他们在院里的日子过得也算快乐自在的。
　　傅芳华作为一个美丽的知识分子恨不能把所有的学识都移接给傅西西，所以年幼的傅西西在同龄的孩子中显得更加智慧而成熟。
　　日渐长大的傅西西美女潜质也不断爆发，院里的人都笑说她就是另一个傅芳华，她很喜欢这样的评价，因为在她心目中傅芳华除了是妈妈外更是朋友和偶像。但是也有很多人说傅西西其实比傅芳华更加漂亮，她的鼻子更加高挺，所以整个人看上去除了虽少了一点傅芳华的温婉但更添一种野性的美，她在心里偷偷的想这一点或许像爸爸呢，可是她没有把这种想法告诉傅芳华。她知道虽然傅芳华嘴上几乎不提但心里多少还是不能释怀那一段短暂却深刻的爱情，不然这么多年来她也不会对身边所有追求者视而不见。后来多次经历爱情的傅西西很想问一下那时的傅芳华有没有恨过那个弃她而去的男人或者还是依然深爱着她，可是她却再也没有那个机会了。
　　1994的夏天，傅西西家对面的一对年轻夫妻因为做生意而发了一点小财而搬出四合院进了县城，不久那里就住进了一对和傅西西她们差不多年纪的父子，那是傅西西第一次见到路阳。
　　那天，傅西西刚刚和妈妈一起从学校里回去，刚进大门就看到院里蹲着一个小男孩，他在拨弄一盆盆栽，小男孩看到傅芳华和傅西西时愣了一下，然后慢慢站起身来朝她们走来说：“我可以把这盆花放在这里吧？”
　　傅西西看着她偏黑的脸蛋突然就想捉弄她一下准备回答他不可以，告诉他院子是公共场所，平时都是供她们在这里晾衣服晒太阳聊天、看书的地方，可是傅芳华抢先一步回答说：“当然可以，正好以后我们在这里休息时还可以观赏一下呢”。
　　“谢谢！”小男孩看着一脸笑意的傅芳华再看看和自己差不多高的傅西西开心地说。后来路阳每次回忆起傅西西都会想起第一次见到她时的样子，蓄着齐耳的短发，穿着一件白裙子，一双大眼睛仿佛会说话一般扑闪着，脸蛋那么白那么小，站在她面前就像小时候妈妈给他讲的故事里的小仙女一样。
　　“路阳，你在外面干嘛呢，我给你煮了饭快去吃吧，搬了一天东西都没顾着你”一个高大英俊的男人从屋里走了出来。
　　“你好，你们是新搬过来的吧”傅芳华友好的打着招呼。
　　“恩，你们是住对面的吧，我叫陆学诚，以后就是邻居了，互相照应，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可以尽管开口”，那个叫路学诚的男人看着傅芳华说到。
　　“恩，那现在就不打扰你们了”，傅芳华点了点头，就牵着傅西西回家了，傅西西觉得身后的人似乎一直在看着她和傅芳华，但是她没有回头。
　　那个叫路阳的男孩在搬来不久就来到和傅西西的学校，傅西西这才知道原来他比自己还大两岁呢，可是他看起来却比自己还小。他上小学四年级，而傅西西因为傅芳华的缘故直接跳过一、二年级，所以刚好也在读四年级，路阳进教室刚看到傅西西的时候眼睛明显的亮了许多，他冲傅西西开心的笑着，傅西西本来不想理他的，可是看着他真诚的样子她还是回了他一个浅浅的笑容。
　　傅西西以为她和路阳就只会是同学的关系，可是她想错了。那天下午放学后路阳早早的收拾好书就开始站在门口等傅西西了，傅西西觉得很奇怪，她不明白路阳为什么要等她，可是路阳却是很自然的拉着她的手说：“西西，我爸我们是邻居，你是女孩子而且还比我小两岁所以我应该照顾你保护你不让别人欺负你，我们以后就是好朋友了。”那是傅西西第一次听到有人说要和她做好朋友而且还要保护她，她觉得那种感觉比自己想象中的要好，至少她很喜欢，于是她没有说话，任由路阳牵着一起回到小院里。
　　从那天以后，他们就开始天天一起去上学、回家，一起在小院里写作业玩弹珠，傅芳华也很喜欢路阳，所以并不反对他们一起玩，有时候还较他俩做功课。因为傅西西和路阳的关系，傅芳华和路学诚的来往也更加密切了，路学诚是个很绅士的男人，她对傅芳华很好也很尊重她，以前傅西西家里有什么东西出现问题了都要花钱去请人来家里修，可是自从路学诚来了，她们家再也没有请人修过东西，平时家里要搬什么重东西，路学诚也会帮忙，而傅芳华虽然从心底感激着路学诚但还是刻意的保持着和她的距离。
　　院里的王婶有一天突然到傅西西家里找傅芳华，当时傅西西正好在房里写作业，她听到王婶对妈妈说：“芳华妹子，我看对面的路学诚对你挺好的，怎么不考虑一下呢，你看这么多年你一个年轻女人带着个孩子过得也不容易，这女人啊，就要趁着年轻多为自己的将来做打算，不要错过了，以后后悔啊”，那时候傅西西对这些话不是很懂，但大概的还是知道的，她静静地等着傅芳华的回答，心里竟然还有一丝紧张。
　　“王姐，谢谢你的好意，我觉我一点都不苦，我有西西就足够了”，过了仿佛一个世纪那么长傅芳华才轻轻地回答道。
　　傅西西听着傅芳华的回答突然有一丝失望，经过一段时间的相处她觉得路学诚叔叔是一个很好的爸爸，她觉得一个好爸爸也一定会是个很好的丈夫的，而且她觉得妈妈也并不讨厌他或许还有一点喜欢，因为她之前几乎都不怎么接受男人的帮忙，可是为什么她会拒绝呢，傅西西想不明白。
　　毕竟是孩子，第二天傅西西就忘记了王婶去她家的那件事了，她和路阳一如既往的开心玩耍。傅西西觉得她自己从来没有那么开心过，她觉得自己开始有点依赖这个看着黑黑的瘦小的男孩了，她喜欢他不管到哪都牵着自己的手，放学帮她背书，打扫教室卫生，教训那些欺负她的同学，玩游戏时总是替她接受惩罚，还会跑到很远的小卖铺去给自己买棉花糖。因为路阳，傅西西还尝试了许多自己以前从来没有接触过的东西，比如去水里捉小虾，在欺负过她的同学身后贴手绘的猪头，堆许多和他们一样大的雪人啊……
　　路阳也很喜欢牵着傅西西的感觉，她的手那么小那么软，虽然她总说自己还没她高，嘲笑他学习没她好，不过在路阳眼里她就是一个需要被保护的小女孩，他喜欢看她为了一只小虾嘻嘻的笑，喜欢她因为自己为她和别人打架时害怕到流泪的样子，喜欢看她教自己写作业时骂自己是大笨驴，更喜欢她参加儿童节穿白裙子跳舞的样子。那时候的路阳想身边保护只要傅西西愿意，他就可以一辈子在她身边保护她，后来他发现即使傅西西不愿意他一样希望守在他身边。
　　时间就这样在路阳和傅西西完全沉浸在两个人的欢乐中时悄悄溜走，傅芳华和路学诚的关系还是和以往一样看似很好却保持着一定的距离，尽管很多时候路学诚对傅芳华的爱慕是那么明显，可是傅芳华终究还是在爱情上太执拗太有原则，后来的傅西西发现在这一点上自己和傅芳华竟是如此的相似。
　　1996年12月15日，傅西西的10岁生日，傅芳华给她买了一条当时很流行的白色棉麻长裙，还精心准备了一大桌傅西西喜欢的菜，傅西西看着身上漂亮的裙子，和满桌的菜突然有了一个想法，她试探性地问傅芳华说：“妈妈，我们可以叫陆叔叔他们一起过来吃饭吗？”傅西西有点忐忑地看着傅芳华的脸上的表情，和平时并无两样，等了一会也没见她回答，傅西西有点失望，不过，她没有表现出来，而是装作什么都没说过一样拿起筷子就准备开吃。
　　“等一下，西西，我去买一瓶酒，你去叫陆叔叔和阳阳吧”，傅芳华说着走到西西面前帮她整理了一下头发和裙子，然后套上棉大衣就转身出去了。
　　傅西西反应过来后立马开心地笑了，她来到路阳家里，他和爸爸正在择菜，看到傅西西穿着一件漂亮的白色长裙，像个落入凡尘的仙女一样站在他家门口，他站起来开心的说：“西西，你怎么来了。”
　　“路阳，我今天过生日，妈妈做了好多菜呢，我们两个吃不完，所以就来叫你和陆叔叔去我们家吃饭”，路学诚听到傅西西的话明显愣了一下，随后说：“西西，今天是你生日，可是叔叔和阳阳什么都没有给你准备，你看你喜欢什么改天叔叔去给你买”。
　　“不用了陆叔叔，我什么都不缺的，你们只要去吃饭就好了”傅西西微笑着说。这时，路阳却突然跑进了房间，没一会就背着手跑了出来，他双眼注视着傅西西美丽的脸然后伸出双手说：“西西，这个送你。”
　　傅西西这才看到他手里拿着的原来是一把匕首，那把傅西西曾在路阳的书包里看到过觉得很喜欢的匕首，因为匕首的手柄处刻着一朵美丽的百合，可是她记得当时路阳告诉她说那是他对妈妈唯一的记忆，因为很小的时候妈妈总是用那把刀给他削最爱的梨子，傅西西正在犹豫着要不要收，路阳却突然把匕首放到她手里说：“这是我最珍贵的东西，相信你会保管好它的，所以你就收着吧”，傅西西这才笑着点了点头。
　　等傅西西和路阳他们回到家时，傅芳华已经回去了，桌上已经多了一瓶酒和两副碗筷，他们开始坐下吃饭，傅西西觉得很开心，因为家里的饭桌上第一次有了除她和傅芳华以外的人，他们就像一家人一样愉快的聊着天，没有任何的尴尬。
　　突然门被猛地推开了，一个穿着紧身旗袍裙，画着大浓妆，头发凌乱的女人走了进来，外面那么冷，她却单单穿了一条裙子，脸颊冻得略微有些发紫，就在傅芳华和傅西西一脸茫然的时候路阳却突然跑到那个女人面前叫道：“妈妈，你是妈妈对吗？”那个女人看了一眼路阳伸手一推大骂道：“你个死孩子，不要赖着我，老娘我今天可不是来找你的。”
　　路学诚看着险些跌倒的路阳，走到那个女人面前冷冷的说：“许小静，你是不是疯了，你看看你现在的样子，还是我以前认识的那个许小静吗？”
　　“学诚，我当然是你认识的小静啊，你不是说会爱我一辈子的吗，我们重新开始好吗？”那个叫许小静的女人没有了刚刚的野蛮小声的哀求道，双手也不自觉的拉住路学诚的胳膊。
　　“许小静，从我答应离婚的那一刻开始我们就彻底结束了，而你不是找了一个有钱的大老板，所以我们好聚好散不好吗，不要弄到最后彼此厌恶”路学诚说完用力的甩开她的手。
　　“路学诚，你和姓高的一样都是骗子，都口口声声说爱我却在外面勾三搭四，你们都不得好死”，那个女人又开始大声的叫骂着。
　　“许小静，你记清楚了，当年可是你嫌我穷抛下我和阳阳的，你选择和你的高老板一起走时没有丝毫的留恋，现在被抛弃了又来找我们，责备我们，我以前怎么没发现你这么自私呢？”路学诚大声的说。
　　“我不管，我不管，反正我要和你复婚，你要是不答应我不会让你好过的”，那个女人的情绪逐渐开始失控，她抓起旁边的碗碟就往地上摔，地上瞬间一片狼藉，路学诚拽着她就往外拉说：“走，有什么事我们出去说，不要影响别人”。
　　那个女人猛地睁开路学诚的手，回头瞪着一直站在后面保持沉默的傅芳华和傅西西，她用手指着傅芳华：“我知道了，你不肯和我复婚是因为她对不对，长着一张狐媚的脸，竟然敢勾引我老公，看我今天怎么教训你”，说着那个女人就一下子用手抓住傅芳华的头发，路学诚在后面一把抓住许小静的双臂往地上用力一甩，许小静整个人完全摔在地上。傅西西害怕的拉着傅芳华问：“妈妈，你没事吧”，路阳也怯怯地走上前去小声的说：“傅阿姨，对不起，我妈她没伤着您吧”。
　　“没事，你们不用担心”傅芳华微笑着安慰着傅西西和路阳。
　　路学诚看着头发被扯得散乱的傅芳华心里一阵内疚和不舍，于是冲着地上的许小静更加大声地吼道：“你现在完全就是一个疯子你知道吗，你这个样子只会让人生畏而不是爱”。
　　“对，我就疯了，我今天来找你本来就没打算你还会接受我，我只是不甘心一个人痛苦，我说了我不会让你们好过的，哈哈哈哈……”许小静开始大声地笑着，慢慢的从地上爬了起来，恶狠狠的看着路学诚和傅芳华，突然她看到桌子的一角上放着一把她熟悉的匕首，他迅速地拿了起来打开并朝着傅芳华的狠狠的刺了下去，整个的动作迅速而连贯，等他们反应过来，刀已经不偏不倚的深深的插进了傅芳华的右腹，不一会儿鲜红的血就开始涌了出来，路学诚以最快的速度跑过去抱住即将倒下的傅芳华。
　　傅芳华的额头开始渗出浓密的汗珠，那张美丽的脸也因为痛苦而扭曲着，路学诚终于忍不住哭了起来，他已经很多年没有掉过眼泪了，即使是当年许小静离开他和路阳时他也没有哭过，可是现在看着怀里的傅芳华他内心的坚实城墙骤然倒塌。
　　“对不起，真的对不起，你知道吗，从第一眼看到你，我就发现自己爱上你了，可是我知道你像一般的女人，不过没关系，我愿意等，我相信总有一天自己可以给你幸福，可是……”
　　“学诚，不要说对不起，你的心意我一直都知道，只是我还没有准备好接受一段新的感情，如果我不在了，请帮我好好照顾小西，她是我的一切。”
　　“不，不会的，不会的，芳华，你相信我，已经有人叫了救护车了，应该马上就会到了，你不会有事的”路学诚满脸泪水的看着傅芳华颤抖着说，他觉得自己活了半辈子还从来没有这么恐惧过。
　　一旁的傅西西看着血泊中的傅芳华吓得完全说不出话来，她呆呆的站着，直到看着傅芳华艰难的朝着自己招手，嘴里轻轻地唤着：“小西，小西……”她才终于醒过来一下子跪倒在傅芳华面前，她伸出颤抖的双手想去抚摸一下傅芳华的脸，可是因为手实在是都得太厉害，她怎么也摸不到，她不停地叫着：“妈妈，妈妈，你不能离开我，我只有你啊……”路阳看着那么伤心的傅西西觉得自己整颗心都在不停的往下坠。
　　可是傅芳华却越来越虚弱，她看着傅西西说：“西西，不要恨任何人，好好生活，快乐的……”傅芳华带着她没有说完的话就闭上了她美丽的眼睛。
　　傅西西看着完全没有知觉的傅芳华顿时晕了过去，路阳在后面紧紧的抱着她。
　　而许小静看着自己鲜红的双手一步一步向后退着，怪笑着说：“哈，我把那个狐狸精给杀了，他们再也不能在一起了，哈哈……”
　　等到傅西西醒过来时发现自己在一个完全陌生的环境里，她感觉自己像是做了一个很长的梦，刚准备出门路阳就突然走了进来，他一脸担心的问：“西西，你醒了，还有不舒服吗？”
　　“路阳，我没事，我们这是在哪啊，我妈妈呢？”傅西西紧张的问。
　　“西西，我们现在在医院的休息室，你现在身体不好，先吃点东西，我给你买了粥”路阳说着把手上的粥小心翼翼地放到床头的小桌上。
　　“医院……”傅西西的脑海里开始快速的重现昨天那可怕的一幕，难道那都不是梦，都是真的，那傅芳华……傅西西不敢再想下去，她猛地掀起身上的被子穿着那条白裙子就跑了出去，路阳拿着她的棉衣在后面追着，那个医院的走廊又黑又长，要是换做以前的傅西西肯定不敢一个人走，可是现在傅西西觉得自己已经无法思考了，她的脑子里只有一个声音，那就是她一定要见到傅芳华。
　　傅西西一直跑着，可是跑了好久她还是没有感觉到傅芳华的气息，她无力地蹲在地上，路阳从后面将棉衣套在傅西西的肩上紧紧地抱住她说：“西西，我带你去见傅阿姨，不过你答应我一定要坚强好吗？”
　　傅西西回头双眼呆滞地看着路阳没有发出任何声音，路阳把她从地上扶起来朝着他们刚才的方向走去，没一会儿就走到了医院的尽头，傅西西抬头正好看到那个房间的门上挂着一块写有“太平间”的牌子，当时的傅西西并不知道那里面意味着死亡，后来的傅西西的每次不管在任何地方看到那三个字都会有一种快要窒息的感觉。
　　傅西西猛的推门进去出现在眼前的是一张张被白布遮盖的床，她回过头用疑惑的眼神看着路阳，路阳走上前去拉起她的手走到最边缘的那张床边低声说：“傅阿姨在这。”
　　傅西西不明白他们为什么要把她妈妈遮住，她气愤地揭开白布，眼前的傅芳华让傅西西一下子跌到在地上，她不明白那么美丽的傅芳华怎么会变成这样，她拼命的摇晃着路阳的双手一遍一遍的问着：“路阳，这不是我妈妈对不对，你告诉我，我妈妈们到底去哪了，你告诉我……”路阳紧皱着眉头蹲了下去，他好想安慰一下眼前脆弱的傅西西，可是他的喉咙却怎么也发不出声音来，他只能伸出还不够坚实的手臂将她紧紧的搂在怀里。
　　“小西，你醒了”，路学诚不知道什么时候走到了他们身后。傅西西回头看着眼前的路学诚，他面容极为憔悴，脸上仿佛一夜之间就长满了胡渣，看上去就像一个不修边幅的流浪汉。傅西西的脑海中又开始浮现出前一天的情景，她亲眼看到那个叫许小静的疯女人将那把路阳送她的刻有百合的匕首刺进了傅芳华的身体里，而路阳喊那个女人“妈妈”，傅西西突然一把推开抱着她的路阳大叫起来：“你，你离我远点，都是你们害死了我妈妈……”，路阳看着傅西西充满戒备的眼神，只觉得快要无法呼吸了，他从昨天起就担心害怕的终究还是要来了。
　　“小西，对不起，都是我害了你妈妈，叔叔不奢求你能原谅我，只是希望你能让我在未来的日子里替芳华好好照顾你”，路学诚试图用手抚摸傅西西，可是傅西西却迅速躲开了，她重新鼓起勇气走到床边看了一眼傅芳华然后就跑了出去，路阳也立马追了出去。
　　傅西西出了医院的门只觉得无比的陌生，她想回家，可是根本就不知道该怎么走，她绝望的坐在地上，路阳就在离她不远的地方默默的站在，最后，傅西西还是由路学诚带回了家，一起回去的还有傅芳华，一路上傅西西都紧紧地抱着那个小盒子，一刻都不曾松开。因为她们没有亲人，所以傅芳华的葬礼显得简单而冷清，到场的只有傅西西、路阳和路学诚。
　　葬礼过后，傅西西回到四合院的小屋，房子不知道被谁打扫过就和傅芳华在家的时候一样整洁干净。路阳总是无论她到哪都跟着她，他们之间没有任何言语，但傅西西也并没有赶他。打从医院回家的那天起，傅西西就再也没有开口说过话，她清楚的知道自己是痛恨路学诚和路阳的，可是她更恨自己，恨自己不该喜欢那把匕首，恨自己不该要求叫路阳和路学诚去她们家吃饭，恨自己明明恨着路学诚和路阳，却还是要依靠着他们的照顾。她觉得自己或许永远都没办法再像以前那样面对路阳了，因为她只要看到他们就会想起倒在血泊里的傅芳华，想起孤零零的躺在太平间里那个面色惨白的傅芳华，这叫她如何能继续呆在这里呢？
　　1996年的最后一天，傅芳华拒绝了和路阳他们一起过年，这种合家团圆的日子她应该回家陪傅芳华，她记得傅芳华曾和她说过自己最怕孤独，傅西西一个人坐在家里冰冷的地板上，她想哭，可是眼泪却怎么也掉不下了，她突然想到傅芳华离开那么久她居然一滴眼泪都没有流过，她害怕，她怕自己哭出来了就会把所有的记忆与仇恨全部放下了，所以她不能哭。天渐渐黑了，借着月光傅西西看到门外单薄的小身影，傅西西人生中最悲伤的一年的最后一天是路阳陪着她的，后来每年的这一天她都会想起在寒冷的月光下陪伴她的路阳。
　　就这样，傅西西在悲伤中迎来了新的一年，她觉得自己仿佛在一瞬间就长大了。路阳还是整天的跟着她，路学诚知道傅西西不想见到她总是悄悄地给她送饭和衣服，院里的王婶和学校里的老师同学们看到她总是一脸的同情，傅西西觉得自己特别讨厌那种目光，只有路阳不会用那种眼神看她，路阳看着她的时候流露出来的是满满的心疼与愧疚。
　　在春天快要结束的时候，法院里突然来人了，一个秃顶的矮胖男人对路学诚说对于许小静的判决已经下来了，因为故意杀人罪已被判死刑，一个星期后执行，所以特地前来通知家属。当时傅西西看到路阳手里的书包都掉在了地上，脸上的表情痛苦不堪，傅西西突然就有点愤怒了，她觉得路阳不应该有那种表情，他应该和她一样感到高兴才对，或许那样她有可能会原谅她呢，但是她忘记了许小静于路阳就像傅芳华和自己一样，无论许小静有多坏多糟糕，她终究还是路阳的妈妈，而路阳也终究和自己一样还是一个渴望母爱的孩子。于是傅西西突然开心的笑了起来：“真好，那个坏女人终于要死了，早就该死了”，傅西西咬牙切齿的说，那是她近三个月来第一次开口说话，第一次露出笑容，她不知道当时自己的样子有多么可怕，如果温婉的傅芳华看见了应该会斥责她吧，她看到一旁的路阳用一种冷漠的眼神看着自己，傅西西有点害怕但还是保持着笑容。
　　那个春天结束后，路阳不再每天都跟着傅西西了，傅西西觉得自己好像再次被抛弃了，而路阳也因为许小静的离去而难过，但他们的感情毕竟没有傅西西和傅芳华那般身后，所以他似乎更加能够体会到傅西西的悲伤了，他想陪着她一起走过这段黑暗的记忆，可是想起那天傅西西的笑声和眼神，路阳有点畏惧了，他突然意识到原来傅西西对他们的恨是那么深刻，他该怎么去面对那么恨自己的傅西西呢，所以他决定暂时不跟着傅西西了，他需要一点时间好好想想。
　　几天后，院里的王婶突然对傅西西说她在县城里有一个远方亲戚人到中年了依然没有孩子，所以打算领养一个，她看着傅西西长大好看聪明又没有了妈妈，问她想不想接受领养，傅西西考虑了两天后就答应了去见王婶的亲戚。
　　那是一个矮胖的中年女人，名字叫做左娟，她带着一副略显笨重的黑框眼镜，样子看上去很和善，从一开始见面就一直拉着傅西西的手，即使傅西西从头到尾一声不吭，她也一直保持真微笑，还给傅西西买了很多礼物，吃饭的时候也不停的给她夹菜，傅西西说不上喜欢她，但也不讨厌，可是她没有更好的选择，她才11岁，根本没有能力靠自己生存下去，如果不接受领养的话她就要一直和路学诚他们呆在一起，而那时傅西西最不想要的结果。
　　那年夏天，傅西西跟着左娟进了城。走的那天，路学诚坚决不同意，最后因为路学诚和傅西西在法律上不存在任何监护关系，所以他的反对无效，车子走的时候，13岁的路阳跟在后面跑了整整一个小时，他在后面大声的喊着“西西……”，可是傅西西固执的没有回头，她怕自己一旦回头就再也没有离开的勇气。那时候傅西西只是一心想着怎样可以离开有关于那段痛苦记忆的地方，却不曾想她把自己逼入一个更深的泥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