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驱兄弟]Hello,Brett》忘川·逝水流年

1、[四驱兄弟]Hello,Brett

　　[四驱兄弟]Hello,Brett

　　●01●
　　午后阳光明媚，照在身上令人昏昏欲睡。崔莉握着手机趴在自习室的桌子上，略显婴儿肥的脸颊下面压着一本英语四六级的参考书。
　　手机屏幕下方的蓝色指示灯兀自跃动闪烁，提示主人这会儿自习室的WIFI信号尚可。
　　崔莉举起手机看了一眼，随即暗自叹了口气。
　　“就这破网速到底什么时候才能下完啊啊，整整51集……”

　　●02●
　　布雷特·亚苏特亚低头盯着自己的爱车跳跃者一号，不知为何后脑勺一阵发凉。
　　感觉、有点儿不对劲——？
　　他用指尖轻轻地戳了一下车身，触感一如往昔。不对、等等——
　　“呜哇——！”
　　向来冷静自持的美国队队长，突然不可自抑地发出一声惨叫。幸亏四周没有其他人在，这声惨叫并没有损害美国队队长的光辉形象。
　　“什、什么东西……！”
　　素来有着坚定的科学信仰的无神论者布雷特少年，世界观首次受到了严重的冲击。某、个、东、西宛如半透明的幽灵一般，漂浮在跳跃者的上空。如若仔细分辨，还能隐隐约约的看出那、个、东、西有些类似于人类少女的形象。
　　——外星人？
　　立志成为宇航员的少年愣了一下，脑中忽然闪过这样一个念头。分不清应该感到欢喜还是恐惧，金发少年再次伸出手指。
　　“唔……”
　　那个幽灵样的少女抬起头部看向布雷特，然后张来双臂轻轻地抱住了布雷特的指尖。
　　“啊——嘞？”

　　●03●
　　出生于□□的黑发少女，人生中首次意识到人与人之间的沟通竟然是如此困难的一件事。
　　“My name is……”
　　崔莉感到相当烦躁。
　　听不懂对方正在说些什么，也不知道自己应该说些什么。无论英语还是日语，崔莉都只处于入门水平而已。
　　“崔——莉。私の、my name。”
　　她试着拉长音调告诉对方自己的名字，金发男孩露出了恍然大悟的表情。
　　“I\'m Brett Astaire.”

　　●04●
　　崔莉能感觉到自己美式英语的口语水平正在突飞猛进。
　　“比赛？迷你四驱？世界杯？”
　　她在脑海深处试着整合这些词语——迷你四驱世界杯？什么鬼？
　　等等、貌似有点儿耳熟……？
　　“队长，你在和谁说话？”
　　“艾吉？乔？”
　　布雷特转过身去，状似无意地挡住了放在桌子上的跳跃者。崔莉坐在黑色的尾翼上发呆，手指无意识地抠着尾翼上的涂料。
　　“对了……”
　　左手握拳敲上右手掌心，她终于想起了这份熟悉感出自何处。
　　“《四驱兄弟2》——！”

　　●05●
　　布雷特回过头时，恰巧看到某黑发黑眸的女孩正绕着跳跃者一号疯跑。早些时候对方明明看起来比自己更加年长，这会儿不知怎地变得就像幼稚园的小孩子一样年幼。
　　“崔莉？你还好吗？”
　　崔莉突然停下脚步，低头看着自己肉乎乎的手指。当她再次抬起头时，她的脸上露出了似笑非笑的表情。
　　“我的……”
　　“什么？”
　　“我的童年啊啊啊啊啊——！！”

　　●06●
　　明明闭上双眼时自己正在下载那部动画，不知为何直到刚才崔莉都不曾想起那简单至极的五个字。
　　“居、然、是、《四驱兄弟2》……唔哇啊啊啊！”
　　黑发女孩闭着双眼兀自尖叫不已，吵得布雷特不禁皱起眉头。不知是福是祸，除了布雷特以外没有其他任何人能够听到崔莉的声音。不仅如此，他们甚至完全不能察觉到崔莉的存在。
　　布雷特的脑袋里再一次开始转动那个有点儿可笑的奇怪的念头——这家伙到底是幽灵还是外星人呢？
　　此时此刻，某十二岁的金发少年在不知不觉中踏在了通往科学世界与超自然世界的岔路口上。

　　●07●
　　用力拍了拍自己的脸颊，崔莉试着冷静下来。手指和脸颊的触感都与平常有些微妙的差异，她只能同样忽略这些细节。
　　“所以，布雷特……君，迷你四驱世界杯现在进行中？”
　　布雷特皱着眉头努力理解这句英日双语掺杂混合的问题发言，最终只是轻轻地点了点头。
　　“所以……”崔莉不好意思地用手指戳了戳跳跃者机身的涂漆，含糊不清地问道，“虽然这么问有些奇怪，但是……现在是一九几几年？”
　　正值18岁青春年华的大二妹纸崔莉出生于1995年，她还记得家乡突然流行起迷你四驱车时自己刚上小学。虽然对于目前这种状态毫无作用，但是崔莉仍然希望可以确认一下时间。
　　“1997年。”
　　某金发少年同样有些含糊不清地回答道，脑中有且只有一个念头。
　　——这家伙、果然……超可疑的啊！

　　●08●
　　“所以你来自2014年……”
　　布雷特认真地重复着崔莉的话，权当再次核对一下信息。崔莉乖巧地点了点头，这会儿看起来完全就是个听话懂事的小孩子的模样。
　　“中国人？”
　　崔莉继续像小鸡啄米一样晃晃悠悠地点头，顺便庆幸了一下上述对话所用到的英语单词的普及程度。
　　“出生于1995年？”
　　点头。
　　“来自另一个世界？”
　　点点点头。
　　崔莉在心底默默为布雷特选择的这种交流方式点赞，她的英语老师可以作证，该妹纸的听力水平要比口语水平强上许多。
　　“名字叫做崔莉·亚历山德拉·尼古？”
　　崔莉安静地点了点头……啊嘞？
　　“我说后面那串姓氏是怎么回事啊，布雷特君？我有没有说过自己姓崔名莉来着？”
　　金发男孩面无表情地看着崔莉，藏在红色墨镜后的湛蓝双眸闪烁着狡黠的光芒。①
　　“……算了。”崔莉暗自撇下嘴角，“只不过是个小孩子而已。”

　　●09●
　　崔莉决定趴在某金发少年的肩头拽着他的衣领围观迷你四驱世界杯决赛。
　　“唔哇。”第一天的比赛结束以后，崔莉瞪着装着跳跃者一号的保险箱发出干巴巴的感叹。
　　——原来我和这辆四驱车是绑定关系吗？
　　N米外，美国宇宙漫游者队的队长布雷特坐在休息室的沙发上，头一次因为耳旁缺少了某个聒噪的女声而感到了些许寂寞。
　　“队长最近很奇怪耶。”艾吉在他身后用着但凡不是聋子都能听得到的音量和乔嘀嘀咕咕。
　　布雷特只能无奈地叹了一口气，头也不回地说：“艾吉，乔，你们两个最近很闲吗？”
　　被队长点名的赤发少年和金发少女动作整齐一致地抬头望天。
　　“一点儿也不闲！晚安，队长！”

　　●10●
　　“所以说嘛，主角光环甚的……”崔莉试图用半生不熟的英语安慰某战败的美国少年，结果自然也是惨败。充满挫败感的□□少女开始冒出一长串的母语，而她自己似乎完全没有觉察到这一点。
　　布雷特挑眉看着对方，心中隐隐有些百感交集。很少有人会将自己真的当作孩子看待，同时他也很少看到有人在他面前表现得这样孩子气。
　　——明明最初，还是成年人的模样。
　　“啧，我的童年哇……”黑发黑眸的幽灵样女孩仍在说些除她以外没人听得懂的话语。“Let\'s go！”
　　——她说自己来自2014年。
　　布雷特默默地挑起嘴角。

　　●11●
　　曲终人散。
　　崔莉看着自己逐渐变得透明的手脚，抬起头来朝着一脸愕然的金发少年露出了难看的苦笑。
　　“看来，这个梦终究该醒了。”
　　布雷特的表情变得有些奇怪。年少的男孩很快冷静下来，低头审视崔莉渐渐消隐不见的小小身躯。
　　“崔莉，我……”
　　他的声音顿了一下，像是正在犹豫什么。崔莉摇了摇头，不想听布雷特说完这句话。
　　——有什么意义呢？
　　“我们会活在不同的世界中。”崔莉咬着嘴唇低声说道，“不过我会永远记得你呦。”
　　——永远、永远将你放在心底。
　　崔莉又一次非常想笑。明明对方只是一个早熟的小学生而已，无论看起来有多么的成熟稳重，终究也只不过是个十二岁的孩子。
　　布雷特果然没再继续开口，只是缓慢而郑重地点了点头。他的双眼在赤色的护目镜后面闪闪发亮，几乎快要灼伤崔莉的灵魂。
　　——永远、永远。

　　●12●
　　崔莉缓缓地睁开了双眼。她的脸正贴在英语参考书上，被压摺的书页同样在她的皮肤上留下赤色的痕迹。自习室的空气有些温热发闷，隔着前后两扇门能够听到走廊里传来的嗡嗡的说话声。
　　所谓……南柯一梦。
　　崔莉掏出手机看了一眼时间，摁熄屏幕前忍不住调出了离线缓存的菜单。这间自习室的网速一如既往渣得令人发指，这会儿正在下载的是崔莉先前心心念念的一部美剧。她本想着下完动画再下美剧，现在倒是完全没了半分看动画的心思。
　　——不如不见。
　　盯着进度条看了许久，崔莉突然觉得有些违和。明明网速渣得厉害，动画根本就不可能下完，怎么这会儿就开始下载美剧了呢？
　　她把任务列表沿着直线向上拖拽，心中一阵恍惚。空荡荡的任务列表根本拖拽不动，位于列表最顶端的就是这会儿正在下载的美剧。
　　“What\'s wrong—？”

　　●13●
　　黑发黑眸的女孩神情有些恍惚，眼中满是茫然。半晌，女孩猛地倒吸一口冷气。她的手指啪嗒一声敲在手机屏幕上面，关掉离线缓存的任务列表，打来手机自带的浏览器。
　　崔莉的手抖得厉害，打开九宫格键盘以后本来打算按上S（7）键，结果汗湿的食指轻飘飘地滑过手机屏幕，不知怎的便啪地落到了B（2）键上面。她只好用滑溜溜的指尖去戳那个代表消除的灰色按键，戳了几下都没能成功地消掉那个错误的字母。
　　“对了，布雷特……”
　　百科上面倒真挂着这个名字，第一届迷你四驱世界杯美国宇宙漫游者队队长云云。崔莉不知是哭是笑地咧开嘴角，却在看到百科页面底端的人物图片的那一瞬间彻底愣住了。
　　“啊嘞……？”
　　金发青年笑得一脸张扬，鼻梁上一如既往架着那副赤色墨镜。他的面孔不再像动画人物那样有棱有角，而是温和的有血有肉的人类的弧度。

　　●14●
　　1985年出生……②
　　崔莉盯着这条介绍看了好久，脑袋里面转转悠悠只有一句话飘来荡去。
　　“这算啥？整整10岁的年龄差吗？”
　　她有不小的把握，那个家伙现在应该还记得自己，但是那又怎样呢？亏得自己临走之前还信誓旦旦地说“我们会活在不同的世界中”？
　　她还记得当她发现自己正在消失时，脑中闪过的第一个念头。
　　——你是我的童年，现在我也将会成为你的童年了吗？
　　“这个开挂的世界……”
　　崔莉忍不住低声咒骂着，拇指悄无声息地按灭手机屏幕。迅速黑下来的屏幕映着她的脸，似哭似笑好不难看。
　　“丑死了。”

　　●15●
　　——我可是个行动派。
　　崔莉正在马原课上昏昏欲睡时，脑袋里面突然就闪过了这样一句话。手机屏幕一闪一闪，伴随着几不可闻的嗡鸣声。
　　滑动解锁点开新消息时，她想起自己貌似曾给某人发过电子邮件来着。收信人那栏填的是百科上面的邮箱地址，崔莉说到底也只不过是碰碰运气而已。她为邮件的开头犹豫很久。无论心里有多确定对方还会记得自己，结果事到临头手指仍是抖得活像是个帕金森病患。
　　“嗨，崔莉：）”
　　短信的号码未知，内容则是几个简单的汉字外加一个表情符号。崔莉有些失望地叹了口气，随手把手机塞回大衣的口袋里。
　　几秒钟后，崔莉狐疑地掏出手机，按亮屏幕回复对方：“你是谁？”
　　“你猜：）”
　　“猜你个头！”
　　“？？”
　　瞪着最后一条短信中的那两个纯良无辜的问号，崔莉无力地叹了一口气。她盯着白得刺眼的手机屏幕，暗自怀疑这会儿自己脸上的表情会有多么得扭曲。
　　“让下，我要出去。”她伸手推了推同样一脸睡意的室友，捏着手机从后门溜出教室。
　　——至少这次，我想自己可以期待一下。
　　手机兀自嗡鸣振动，崔莉的手指划过接听键。
　　“Hello。”
　　“Brett？”

　　【FIN】

　　注释：
　　①其实我不知道布雷特的眼睛是什么颜色的。
　　②其实我也不知道布雷特究竟出生在哪一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