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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第二章 ...
1914年十月底。
东北,辽宁铁岭,张家大院。
晓瑶小心的压低自己的脚步声,如猫一般轻巧的穿梭在屋檐的阴影下。姐姐因喜爱清静,其所居住的院落位置较为偏僻,平时少有人进出。但即使是这样,晓瑶依旧不敢掉以轻心。
有人!
晓瑶感觉到异动,立刻躲到大树的背阴处。
“哈哈哈,你是没看见张瑞森那熊样!被揍的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呢!”一道豪迈的声音传来。
“瑞震你还别说,那吐血的表情可真够滑稽的!”另一人附和着。
晓瑶小心的观察了一下,发现是宗家的两人。一人是叫张瑞震,平时逞勇斗狠,不服管教,总是惹祸。而另一人,就是时常跟他狼狈为奸的张瑞贤了。
事实上,晓瑶还是有点看不上这两人的。虽然实力并不算弱,甚至在宗家也算排的上号的,但其为人处世真是让人不敢苟同。欺善怕恶的,有时候看不过去他们欺负分家的人,晓瑶也会劝阻一下。但是这档儿,她可没空理会他们了。准备等他们远离,自己再离开。
“说到滑稽,哪里有张重华滑稽!”张瑞震嘴里吐出来的名字,突然让晓瑶全身上下狠狠颤抖了一下。
“嘘……别说这件事儿!你想被瑞凌大人……”瑞贤见状立刻阻止。
“哦,也是……”瑞震也立刻停下不再说了。
虽然没有听到什么切实的话,但晓瑶突然之间有一种不祥到极致的预感。这种她自己也说不清道不明的预感仿佛一张巨大的网,这无形的网纠缠住了她。晓瑶就像一只陷入网中的蝴蝶一般无力挣脱。
不行!这件事情一定要搞清楚!
晓瑶静悄悄的跟随在两人身后,准备伺机问清楚。
两人不一会儿就分开了,张瑞贤与迎面而来的几人一起结伴离去,大概是有一些任务要完成,张瑞震就此落单了。
虽然不是理想的人物——晓瑶本来是想要抓住张瑞贤盘问的,毕竟就实力上来说,瑞震比瑞贤强太多,但瑞贤与人结伴而行,那就没有办法了——晓瑶一直尾随着张瑞震,到了一个偏僻的角落,突然揉身而上,将匕首架在了瑞震脖子上。
张瑞震感觉到来人的接近,但想不到其速度如此之快。他刚刚准备转身迎敌,脖子上就被贴上了一个冰冷冷的东西。
“别乱动!”一道沉冷的女声响起。
“呵~胆子可真大!张家也是你能闯的么?我要是大吼一声,一会儿这边来了人,你可插翅难逃了!”张瑞震戒备的绷紧了全身的肌肉,故作自然的说。
“想叫就叫吧。要不要试试看是张家人的速度快,还是我手下这把匕首的速度快!”晓瑶压低语气,急急道:“快说,关于张重华,你都知道些什么?”
“张重华?你是什么人?”张瑞震觉得这个女声有几分熟悉,但一下子却怎么也想不起来。
“多余的话别问!现在是我在问你问题!”晓瑶威胁的把匕首压紧了几分,瞬间,瑞震的脖子上显出了淡淡的血痕。
认识张重华的人么?那要是我直说的话,估计就不妙了啊……瑞震虽然平时性格冲动,逞勇斗狠,但也不是蠢得无药可救,否则也无法活到今天了。这么简单的道理,他也是一下就想到了。无意中瞄到旁边的假山,瞬间,大脑高速运作起来。
“张重华,他在长白山的时候被我遇到,然后……”话未落音,张瑞震扭转身体狠狠击打了一下晓瑶握着匕首的手腕,在下一刀挥来之前就地一滚,钻到了假山的后边。
因为被张瑞震的话语牵引了心神,晓瑶一个没防备就让其脱离了自己的控制。但这时候再后悔也来不及了,晓瑶后退几步,摆出了一个防御的姿势。
“你是……张晓瑶?!怎么可能!”当看清了眼前人的面貌,张瑞震不禁失声惊呼出来。怪不得……这个声音这么熟悉。但是,张晓瑶她不是早就已经死了么?
张家人可不会怕什么厉鬼幽魂,况且凭借刚刚短暂的接触,张瑞震也知道眼前之人是生非死。仔细一想,他就知道大概是晓瑶逃过一劫。那么,瑞凌大人当时杀的又是……
匆忙之间也想不到那么多了,张瑞震感觉自己的大脑有些不够用,于是也就不想了。既然张晓瑶没死,他就让她的死亡在这里变成既定事实!
杀机一动,瑞震的气势就变得凌厉了起来。
他解下挂在腰上的板斧,一招开山劈日当头劈下。
晓瑶一看势不可挡,闪身横向退让三尺,紧了紧匕首就冲着瑞震左边露出的空隙攻去。
即使晓瑶的速度很快,但显然吃过一次亏的瑞震早有防备。冲着晓瑶攻来的方向,左拳一出,狠狠打在晓瑶腹部。
倒退了几步,晓瑶哇的一声吐出一口血来。看来这一拳已震伤了内脏。在一口气还没有缓过来的时候,张瑞震又一脚狠狠踢在晓瑶身上,瞬间就将晓瑶踢飞撞击在假山上,缓缓滑下来。
张瑞震乘胜追击,毫不客气的踩上晓瑶抓着匕首的右手。
“哈哈哈,你不是想问张重华的事情么?我就告诉你,让你死也死得明白些!”张瑞震得意的笑了几声,微微弯下身来欣赏着晓瑶沾满了鲜血的样子。“我们几个追了好久,张重华就跟只耗子似的,可能躲了。不过也不知道为什么,那天他自己跑出来,先是袭击了我们,打伤了几个兄弟。”瑞震说到这里似乎有些不忿,但一会儿就缓下自己的情绪。“但是最后还是被我们打趴下了。他妈的,就算是块那么难啃的硬骨头,还不是在老子脚下跟只死狗一样喘息!”
张瑞震也不想想,只凭他一个人,又怎么可能敌得过重华。他所占得便宜,不过是以多打一,车轮战罢了。
“后来瑞凌大人说可以把他杀了,我就……”
“你说什么?!瑞凌哥?”晓瑶惊讶的张大眼睛,不敢置信道。
似乎对于被打断有些不满,张瑞震又用力撵了下脚,直把晓瑶痛的全身一抖,这才继续道:“对啊,既然瑞凌大人都这么说了,我又怎么可以不照做呢~于是我就把重华那孙子的眼睛挖出来,再把他肋骨一根根打碎,最后砍了他的手脚丢到一边喂野狼了。你是没有看见,那些狼群撕咬着撕咬着,最后连骨头渣子都没有剩下。不过这也好,省了我挖坑埋尸的麻烦。”
张瑞震说到这里似乎有点儿得意,好像自己干了件伟大的事情一样,病态的低笑起来:“哼哼哼……那小子平时就目中无人,真是活该啊~~能够死在张家的圣地长白山,也算便宜他了……”
晓瑶这时候已经听不清楚那人在说些什么了,只觉得全身的血液都开始发冷起来,冷得她开始瑟瑟发抖。
世界扎嘎扎嘎的呻吟着,终于在这一刻彻底崩毁。无尽绚丽的光景散碎成点点粉末随风而去,耳边好像有无数人在吵杂着,轰轰隆隆的。晓瑶的眼前渐渐发黑……
“滚开!”
一道清冷动听的男声传来,惊醒了晓瑶混混沌沌的意识。
可晓瑶却只觉得——
恨、之、入、骨!
“瑞凌大人,这……”张瑞震似乎还想要说些什么,却是戛然而止。
瑞凌甩了甩刀上沾染的血水,看也没看倒在血泊中的张瑞震,示意身后的人处理好尸体。
“晓瑶……”伸出去的手被用力打开,晓瑶恨恨的看了一眼张瑞凌,转身头也不回的翻墙出去了。
晓瑶……
只听一声叹息,悠悠消散在风中,再不可闻……
……
手伸出去,又缩回来,晓瑶已经重复这样的动作好多次了。
看着眼前躺在摇篮中的孩子,从一生下来就不哭不闹,安安静静的,乖巧的不行。白净的小脸,秀气的小鼻子,红润的小嘴……就像天使一样纯洁。可是,这个肮脏黑暗的世界,冷血又无情。而这么一个小小的仿佛天使一样纯洁无垢的生命,真的适合继续挣扎生存下去么?
晓瑶想到这里,又一次伸出双手轻轻按压在婴儿稚嫩白皙的脖子上。感受着手掌下微微搏动的血管,那是生命坚强又脆弱的脉搏。凭她的力气,只要轻轻一握,就可以让这个纯洁的小生命离开这个肮脏的世界。
可是,为什么我的手在抖?
为什么还要犹豫呢?
有什么好犹豫的?
不过是一个婴儿罢了,曾经下斗的时候,这双手扭断了多少粽子的脖颈,为什么这一次却犹豫了?
晓瑶突然注意到了婴儿的眼神,淡淡的,毫无波动。却像是将整个天空的星光都揉碎在其中一般深邃明亮。
晓瑶瞬间从朦朦胧胧的混沌状态中清醒。
我在想什么?
我竟然想做这么可怕的事!
这是她与重华的孩子,是重华曾经活在这个世界上的证明。
我竟然想……
呵~罢了……我自己想怎么样都无所谓,但是孩子,是无辜的……
“四张机,鸳鸯织就欲双飞。可怜未老先白头,春波碧草,晓寒深处……”看着婴儿的小脸,晓瑶微微一笑,不知想到了什么,开始低声柔柔的念道。
张瑞凌走进门来,看到的就是这样的景象:一个红衣女子轻轻摇着摇篮,用动听的歌谣哄着孩子入睡。明明看其年龄不过是个少女,表情却透出一股成熟与慈爱。
“晓瑶……”瑞凌忍不住喃喃低唤了一声。
听到来人的声音,晓瑶僵了一下,缓缓抬起头来。
“张、瑞、凌!”晓瑶的声音不由得凄厉,“我只问你一句,张瑞震说的,都是真的么?”
瑞凌看着晓瑶仇恨的眼神,内心不由得一痛。他知道这个时候就算辩解他并未折磨张重华也无济于事,毕竟下令杀掉重华的,确实是他。只是,他没有想到张瑞震他们会做的那么绝……
看到瑞凌一副默认了的样子,晓瑶心中那一丝微薄的希望也渐渐散去。一把抱起孩子,就想绕过瑞凌,走出门外。
瑞凌见此一把抓住晓瑶的手臂,艰难道:“你要走了么?”
“是,我知道我杀不了你,所以我会走。但你若想留下我,那便留下我的尸体吧。你阻止不了我……”晓瑶看都没看瑞凌一眼的,决绝道。
是的,瑞凌阻止不了她。如果一个人一心寻死,旁人只能是无力的。
瑞凌的手渐渐无力的放开,再也不去看,不去想那个渐行渐远的红色身影。
“张瑞凌,你一定会死无葬身之地……”
耳边幽幽飘来的诅咒之语,瑞凌已无力理会。
……
长白山山脚。
“阿婆,这孩子以后就拜托你照顾了……”晓瑶将孩子递给一个年约六十的老婆婆,转身欲走。
这个村庄曾经晓瑶与重华一起来过,当时借宿在一户农家里。房主婆婆很喜欢小孩子,时常把无父无母的孤儿带回家养,虽然很辛苦,但也十分的高兴。晓瑶也想不到什么别的人了,无奈之下只有将孩子交给婆婆抚养。
“哎,姑娘,孩子取名字了么?”婆婆叫住晓瑶。
“张嗣清。”晓瑶抬头遥望长白山万年不化的雪峰,淡淡道。
嗣清……嗣清……
呵~真是个好名字。我要诅咒你们张家,断子绝孙……
重华,我这就来……
再也没有什么,能把你我分开了……
等我……
于是晓瑶就是这么一个爱情与自由至上的人吧。
注:那首词,大家都知道吧,妾身觉得大概是对美好事物渐行渐远的一种无奈与惆怅,是对已经失去或者即将失去的一种悲伤。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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