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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第一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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寒冷的空气被隔绝在暖气充足的公寓大厅之外,我安静地坐在接待处柔软的沙发里,看着脚下光洁的大理石地板反着金色的灯光,熠熠生辉。
“花小姐,抱歉,让您久等了。这是您的临时通行证。”前台小姐笑得十分好看。
“没关系。”我道。心中不免燃起一股小资产阶级情调,五星级公寓的服务水准就是不一样,以后等我有钱了,也要在这里买一套。
刚在电梯门口站定,电话就响了。
“解语,真的不需要我下楼接你吗?你一个人能行吗?”
这就是我小姨——花桐遇,法国知名时尚杂志GR驻北京分公司的策划总监。尽管只比我大了6岁,可人小长在了辈儿上,见了面我还是得老老实实地叫她一声“小姨”。
“真的不用,我都已经拿到通行证了,你在家门口等我就行了。”
至于最后是怎么一番功夫说服她的,我也记不清了。只记得挂掉电话时,手机上显示的通话时间是17分42秒。
其实小姨的担心并非多余,因为这所公寓的安保措施严密得令人发指,从进入电梯开始就必须使用配套公寓的钥匙卡,否则你连楼层号都按不了。
所以,在接下来的整整五分钟里,我都在和电梯负隅顽抗。尽管将通行证放在了扫描区,可按下楼层号后电梯门还是没有合上。很快,小姨第三遍电话又打了过来,我狠狠心再次按了静音键。
只是这次再一抬头,眼前闪进了一个人,那人的声音随即响起:“谢谢。”
显然,他是以为电梯里的我看到他走过来,才按下开门键等他的。
我莞尔,轻轻一点头,不予否认。
接下来,我就依葫芦画瓢学着他的样子,将通行证塞进扫描区下面的一个细槽里。原来,这就跟坐地铁是一个道理,有一卡通的人只需扫描磁卡即可,可拿着临时车票的乘客却要在乘车后将车票塞进出闸槽,以便回收,循环利用。真是设计精巧。
正想着,那人突然道:“小姐,请问您去几楼?”
我“啊?”了一声,无意间迎头对上那人的目光。
不得不承认,他有着与好听的声音匹配度极高的外形。一米八五的个头,黑色的PU里是一件浅蓝色的牛仔衬衫,衬着他俊朗的五官。而此刻,一双明眸正似有深意地盯着我看。
“没关系,你去几楼,我帮你按。”可能是看到我手上紧紧握着的行李箱拉杆,再加上自己离电梯按键比较近,那人又善解人意道。
“……14”,我略显尴尬地收回目光,之后,再无他话。
电梯门终于在他按下“14”键之后缓缓合上。第一次,我是如此讨厌高科技,它会让人变得愚蠢。
自顾不暇的我当然没有留意到,在那人帮我按下“14”键之前,它就已经是亮着的。
“叮——”电梯在14层停了下来。
我落荒似的逃出电梯,却在看到小姨惊讶的目光后,再次陷入尴尬境地。
“任樾言?你怎么来了?靖宇没跟你说直接去‘东家’吗?”隔着我,小姨直接对我身后同在电梯里出来的人道。
“就是靖宇让我过来接你们的,他今天机上有点事,待会直接过去。”
我留意到,那个叫“任樾言”的人用的是“你们”,而不是“你”。
小姨仿佛这才看到我,脸色立刻晴转多云:“解语,7分钟了!你从一楼坐到这里居然用了7分钟,期间还挂掉我三个电话!”
小姨对我,真是尽了长辈的责任。从中学起就开始辅导我的学业,高三那年更是无微不至。每天中午无论寒来暑往,都坚持给我送饭,可营养也不知吃到哪里去了,一年下来还是那么瘦。终于在高考那两天,我用实力证明营养都补到脑袋里去了,是所谓好钢要用到刀刃上。我能考上G大,军功章上就有小姨的一大半。
而我对小姨,既有对长辈的依赖,又因两人年龄相仿,还夹杂了一份深厚的革命友情。很多事情,比起父母,我更愿意对小姨说。
所以,面对小姨的“训斥”,我一点都不觉得害怕,反倒是在担忧:要是被小姨知道我不会坐电梯,这种级别的弱智错误,足以让这个尖酸刻薄的女人嘲笑一星期的!
“那是……因为,嗯我……”我结结巴巴地开了口,脑子里还在飞快地想着一个能说服得了小姨的理由。
“因为她刚好看到我跑过来,就等了我几分钟。是吧解语?”说话的人是任樾言。
他的亲近让我有些意外,却并没有感到不适。听小姨说,这次去“东家”聚餐,就是为了给我接风,对于我,他可能早有耳闻,这也不奇怪。
奇怪的是,任樾言竟朝我不动声色地眨了下眼,仿佛在说:放心,我会帮你保守秘密。
我一愣,原来他早知道我不是在等他啊,原来他早知道我不会坐电梯啊……完了完了,这下人丢大了。
可小姨关注的重点却不是这个,而是那声亲切的称呼:“你们什么时候认识的?”
任樾言却并不觉得有什么失礼的地方。我猜测到,他和小姨是同龄,都长我几岁,跟着小姨叫“解语”肯定不会错,总不至于也叫我“小侄女”吧,这不摆明了占我便宜。所以,即便任樾言听出了小姨语气里略带警惕的质疑,也没有面露尴尬,还是一副沉稳平静的样子。
倒是我先沉不住气了,抢先道:“就刚刚在电梯里。”让秘密永远成为秘密的最好方式就是,牢牢掌握话语的主动权。
可任樾言却并没有想要张口的意思,只是嘴角噙着一抹好看的微笑,无声地接过我手上的行李箱,随着小姨往前走。
进门的一瞬间,我再次吃了一惊,啧啧,资本家就是资本家。房屋装饰以白色为主,客厅被一个博物架从中间隔开一分为二,接着厨房的那厅用作了小饭厅,剩下这大半厅被小姨改成了娱乐室,跑步机,投影仪,台球,麻将桌一应俱全。
小姨直接忽视掉我瞪得浑圆的眼睛,穿过走廊,隔着门把我的行李箱滑进去:“你住这间,被单枕头都是新换的,直接住就行。”
任樾言也径直走向厨房,不一会端出三杯白开水,递给刚在沙发上落座的我们,然后自己也拿起剩下的那杯在小姨旁边的空位上坐下来。整个过程自然地就像是这所房子的男主人,在招待如约而来的客人。
出发前的等待并没有我想象中的沉默和尴尬,而是被小姨和任樾言拉家常一样的聊天填满。这倒令我很是惊讶,朋友间不需要寒暄的开场,这样的情况就只有一种解释——他们之间非常熟悉。
果然,后来小姨告诉我,他们从初中起就一直是同学,连同小姨的男朋友师靖宇,三人关系一向要好。
“东家”是一家颇负盛名的高档饭店。在这之前,我只来过一次。那天是我最好的朋友顾蔓的生日,我们学校研究生院的学长顾明远在“东家”包了一个大包间为蔓蔓庆生,也就是那天,他们两人好上的。
想起蔓蔓,如果计划无变故的话,后天早上我们应该能在LA碰头,开始为期半年的实习生涯。
我们的学校G大是北京城人文社科类最一流的百年老校,实践和学术氛围一样的浓厚。大四上学期,除了完成本专业人力资源管理的学分修习外,我和蔓蔓还分别完成了汉语言文学和国际金融的双学位课程,并双双以不错的成绩通过了考试。而本学期,管理学院的学生按规定进入校外实习阶段。实习单位大都是与G大有教学实践合作的政企单位,其中不乏有各个行业的翘楚,比如LA。很显然,只要你实习期间表现的足够优秀,毕业后人家的大门自然优先为你敞开。而实习单位是由管理学院王书记按学生综合成绩排名分配的。我和蔓蔓作为HR专业最出色的的学生,自然被分到了大家公认的最好的实习单位LA。
等我再回过神来,车已经开到了“东家”。包间是师靖宇提前订好的,此时他正含笑着为花氏拉开大门。
师靖宇,北京最大的航空公司,飞国内线的机长。
这是我第二次见他,他还是给人一种不可亲近的威严,只有在看到小姨的时候,那张千年不变的扑克脸才会露出一点点人类的微笑。可这点小小的缺憾并不影响我对他的好感,因为他和小姨一样,都长了一张惊心动魄的颜。
我对长得漂亮的人,一向宽容度极高,正验证了书上的一句话:人长得漂亮,自然容许有些自己的矜持和骄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