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落木棉芳满庭》明月当空月如水

6、她没有眉毛

　　气氛冷凝下来，众人不由的怪则这徐夫人恁地不懂人情世故，怎么能直戳人痛点呢。安瑞也不由的苦下脸来，记得前生她便是眉毛淡的好像没有，难道这一生又重蹈覆辙？
　　“徐夫人说的是，我家珞儿毛发确实比一般孩子生的浅淡些。”武陵王妃依旧笑容满面。
　　“嗯，我娘说，多食芝麻，花生，杏仁这些干果，头发更是黑亮漂亮。娘娘不如给小郡主试试。”徐夫人很热情的继续说。
　　“……”武陵王妃看了看一脸恬静的安瑞，笑道：“倒是个好主意，不过要过些日子，眼下小郡主还小着呢。”
　　“可以给奶娘吃啊，奶娘吃了就是小郡主吃了。”徐夫人也不过是个十几岁的年纪，出自名门望族徐府，上个月才从京城到江州，嫁给武陵王的牙将左冷邪。虽是徐家长房的庶女，却也是锦衣玉食的养大的，于人情世故上有些不通。
　　“徐夫人高见。”武陵王妃笑眯眯的说着，谁真心谁假意，出自第一名门的王家大小姐怎会不知道，徐夫人话虽不好听，心意却是难得。
　　安瑞也觉得有道理，她记得前辈子自记事起便是朝不保夕，填饱肚子都困难，哪还有这么多讲究。今世生在帝王家，一定要好好补补。她可不要再被人嘲笑是没有眉毛七孔的妖怪了。
　　转过眸子再看向徐夫人，便生出几分亲切来。安瑞眨巴眨巴眼睛，伸出手去要她抱抱。徐夫人也乐的眉开眼笑，就势抱了过来，搂在怀里逗着，小郡主虽然没有她姨娘新生的七弟弟好看，笑起来的样子却一模一样的可爱呢。
　　安瑞靠进徐夫人的怀里，闻到一股清新的味道，刚刚众女身上散发出来的脂粉香气实在把她醺的够呛。更是开怀，扭头拱在徐夫人的她怀里大力的吸了吸，这味道就像在火车厢里闻到花露水一般舒爽。
　　“呀，小郡主很喜欢我家四妹妹呢，往后妹妹可要多来宫里坐坐。”那个紫衣美人再次笑嘻嘻的说，只是笑不达眼底，弯弯的眼里透着冷意。安瑞最是敏感自然捕捉到了，便露出几分不喜来。
　　“倒是投了她的眼缘。”武陵王妃依旧笑容满面。倒是瞧不出来这徐家庶女比嫡女更有气度，看来看人也不能仅看出身。
　　穿紫衣的正是武陵王的侧妃徐清琳，惯是任性跋扈，仗着武陵王的宠爱没少在宫里作威作福，因为比她这个正妃先进门，又生下长子司马瑾，尾巴都快翘到天上去了。若不是见武陵王对王妃有着几分有爱重，王妃本身也是有手段的，估计早就爬到正妃头上去了。
　　此时她皮笑肉不笑的说：“是呢，我这妹妹人缘向来是极好的，以前在家里便是左右逢缘，莫说一个府里住着的姐妹，便是上门做客的长辈，表兄弟姐妹们也是极看重她的。那会子宸表弟得了个党项人的牦骨簪，还特特的带进府里要送给四妹妹呢。”说完又嘻嘻捂嘴笑着，那语气好像极是羡慕。
　　武陵王妃眉头略皱了皱，徐夫人脸色也僵了下。徐夫人徐清月本是徐家二房庶出四小姐，今年十八岁了。及笄前便定了亲的，因为传出与大伯母娘家侄子私相授受，而被退了亲，之后婚事便耽搁下来，因缘巧合的嫁了个不被士族待见的武夫。她虽然不通人情事故，也知道徐侧妃这一番话说下来不仅仅是揭了她的旧伤疤，也在武陵王妃的心里播下不喜的种子。
　　武陵王妃出身大家，为人处事最是严厉规矩，若是刚才对徐夫人有几分好感，听了这话便有些不喜了。不过面上的神色只是一闪而过，快的无从捕捉。
　　安瑞也感觉到气氛的尴尬，和徐夫人身体的瞬间僵硬。她抬头看了看徐夫人的脸色，秀眉紧蹙，脸色有些发白。赶紧伸出肉肉的小手摸到她的脖子，来回的摩挲几下。徐夫人觉得脖子一痒，低头看去，怀里的安瑞咧嘴笑着。眼睛眯成一道线。婴儿天真的笑容缓解了她心中的不适，也不由的牵起嘴角笑了起来。
　　徐侧妃觉得一口老血梗在胸口，真不知道这四妹妹是心太宽还是缺心眼。

　　武陵王妃见爱女是极是亲近徐夫人的样子，压下心中不快，想着有些人还是要多多相处才能看清好坏。

　　是夜席散人去之后，朱雀殿西跨院里，跪了一地的男女老少。武陵王妃身着月白色绣满石榴花的深衣，外披薄纱褙子，手挽石榴红的披帛，缓缓的行行过众人，如鹤立鸡群，走进抱厦，拂了拂袖子，端坐在红木椅上。凤眸淡淡的扫过众人。
　　“王妈妈，传令下去，近身侍候的杖毙，其他一律发卖。”武陵王妃的声音依旧淡淡的，好像在说手中的茶很香。
　　众仆一听，叩头如捣蒜，连连讨饶。
　　“是林氏，下午一直是林氏侍候的。”有一个二十几岁的仆妇，大声叫道。
　　“带下去！”一声令下，便有两个粗壮的家丁将说话的仆妇架了出去。
　　武陵王妃目光冷然的看着瑟瑟发抖的仆人们，说：“晚了，若在之前，你们能够将功折罪揪出凶手，兴许本妃能够网开一面。现在……本妃不管凶手是谁？你们这些近身侍候的不留在郡主跟前，欺负郡主人小不懂言语就敢疏忽怠慢，死不足惜！”说完懒懒的起身，将手搭在静立在旁的王妈妈手上，“本妃乏了，王妈妈，你处理了吧。”
　　今天她很不高兴，那人竟然能引开她的暗卫，欲置她的爱女于死地，亏的机缘巧合，司马瑜和司马珏闯了进来，不然……想到此，她打了个哆嗦，谁敢动她的爱女，她就敢灭人全家，更何况区区几个仆妇。还不是他们的疏忽大意才给人可乘之机，若不杀鸡儆猴，指不定以后还会出什么事？她的佩儿还这么小，如何能够避开这些危险。
　　“娘娘。”王妈妈处理完罪仆，回到朱雀殿的内室。王秀媛正坐在安瑞的床沿，摇着拨浪鼓，笑的见牙不见眼。见王妈妈进门，只是眸子转了转，复又去逗安瑞了。
　　“娘娘。”王妈妈走到跟前，轻声说：“娘娘，今日手段狠辣了些。”她是王妃的奶娘，无儿无女一心将王妃当了自己亲生女儿疼。自打王妃生了小郡主，性情大变，一改之前的温柔大度，手段变得雷厉风行，果决狠辣。便说今天的事，虽然小郡主受了些委屈到底没有造成实质的伤害，一下子杖毙十来个奴仆，那场面……她已有十多年没见过了。
　　武陵王妃坐直身体，微微一笑，拉过王妈妈的手腕。“今日这事，非是我无情，而是，显然今日之事蓄谋已久，引开暗卫，调开仆从，对珞儿下手，一环扣一环，若说没有内应，三岁小儿都不会信。我的珞儿这么小，指不定一个闪失就出了意外。我等不起，也不想等，宁可错杀不可放过。”眸中闪过一抹狠厉，突地语气温柔说：“我知道妈妈是为我好，妈妈从小教我，知书达理，宽厚大度待人。只是，今日却是不能的。你明白吗？”
　　若是平常，她还可以小心布局顺藤摸瓜揪出幕后之人，可是珞儿太小，毫无抵抗之力。她能等，珞儿等不了。杖毙几个奴仆罢了，比起亲生女儿，名声算什么？她王秀媛，堂堂一国王妃看谁敢嚼舌根。这王宫大院本就是弱肉强食的杀戮圈，武陵王又几时在意过女人们之间的争斗。现在他爱重着自己，还不是看中她身后的长公主府和王家，和不俗的容貌吗？
　　武陵王若是有真情，母猪都会上树。这一次她看穿了，若不是安瑞被玄谷道长批命为皇女，又怎么能得到他的青睐。若是坐实了人皇的卜言，怕是第一个被推出去的就是这个孩子。宫里孩子这么多，他又几时对谁多看一眼，便是最受宠的徐侧妃生的长子，也都是淡淡的。妻子儿女能跟坐拥天下相比孰重，根本不需要考虑？
　　最是无情武陵王。只要她娘家不倒，任是她将这王宫翻个底朝天，也撼动不了分毫王妃地位。左右底下的妃妾们规规矩矩，也就懒得管那么多，随了他去吧。王秀媛撑着头看着摇床里的安瑞，目光越发的温柔。
　　一起暗流涌动的谋杀事件便被武陵王妃快刀斩乱麻的解决了。
　　安瑞一觉醒来，发现自己身边的人全数换了，就连翠巧也被打发到浣洗院去了，仔细想来应该是昨天被捂脸的事导致的。换了也好，省得她时时提防谁要她小命。另一个改变便是她从独立的西跨院住进了朱雀殿内室的碧纱厨，与美人娘同吃同住，几乎形影不离，即便是王爷爹来了也一样。只是经常听现场版成人片，虽然隔着两道门帐，夜深人静时分旖旎的声音还是清晰的传进耳朵里，叫她好不尴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