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风曲之岚音篇》朱故

10、回程

　　十一月初一。

　　午饭依旧是粥，加了几盘简单的炒菜。

　　柳星岚自知这大冬天岑琴绝不会做什么丰盛的食物来款待他，不过似乎自从认识他开始，他能吃到的岑琴所做的饭都没有太丰盛的。

　　“你那师弟怎么样了？”

　　仔细看了几眼岑琴正常的不能再正常的面容，柳星岚之前的担心了去无踪：“点了睡穴，一会儿喂一碗粥得了，他醒了就闹着要回苍鸢阁，不如睡着老实。”

　　说着，他拿起筷子就要夹菜，却被岑琴拦下，幸灾乐祸的说道：“你吃的药里，这些菜都不能吃，喝粥吧，锅里有的是，你回到苍鸢阁之前都只能喝粥。”

　　柳星岚嘴角抽了抽，端起粥碗喝了一大口，略略郁闷道：“你看我这伤还有大碍么？”

　　岑琴瞥了他一眼：“看你这恢复程度，抹了药就到处活蹦乱跳的，按时吃药什么事都没有。”

　　柳星岚点点头：“那明日就回苍鸢阁吧！”

　　岑琴一笑：“好想法，不过回了苍鸢阁你也只能喝粥，大锅饭你更吃不得，倒是你这师弟确实不能天天喂粥喝，他需要补身体，不然好好的孩子早晚被你折腾死。”

　　柳星岚哀怨的看着岑琴：“所以你昨天不赶我走，是在这儿等着我呢？”

　　岑琴摆摆手，眼神狡黠：“以咱们这交情，怎么可能呢？我不过是提醒你一下而已。”

　　柳星岚一口气喝光一整碗粥，把碗往桌上一放：“交友不慎，吃完午饭就回去。”

　　岑琴笑的开怀：“越来越灵光了。”

　　岑琴吃的不多，喝了两碗粥也就饱了，相比于柳星岚六碗还觉得刚垫了个底实在是不值一提，便主动承担了给紫笛喂饭的差事。

　　等柳星岚吃饱将饭菜收拾了，灭了屋子的里的火，岑琴便一把将紫笛从床上扛上了肩，瞥了一眼几上的金针道：“把这根针收好了。”

　　柳星岚拿起针放入袖袋，看了看岑琴弱柳扶风一样的小身板扛着比他还高的紫笛皱了皱眉，将人过到了自己肩上，唉声叹气：“唉，简直不忍直视，生成男人真是糟蹋了！”

　　他在岑琴发火之前赶紧跑出了竹屋，扛着紫笛一路小跑，甩出岑琴几米后停下，回身笑嘻嘻的看着他，得来岑琴一个蔑视的白眼，以及幽幽的一句：“今年贵庚？有十岁了吧？”

　　“比你大两岁。”

　　岑琴懒得理他，不急不缓的走上前去道：“前面不远处有个驿站，可以租马车，我先走一步在那里等着你。”

　　他说完运起轻功飞掠而去，身姿轻如雪，快如风，端的好身法。

　　“这等功夫，也不怪百年前世人对乐极山传人的争夺了。”

　　柳星岚盯着岑琴的背影赞叹了一声，没好意思耽搁，加快了步子，到了驿站时，岑琴正站在一辆马车前等他。

　　上了车把紫笛安顿好之后，两人面对面坐着，外面车夫熟练地赶马，柳星岚问道：“跟在音鬼身边的那个男人什么身份？”

　　岑琴眼底的瞳光极迅速的黯了一下，随后翻了他一眼道：“我怎么知道？你问你师弟不是更清楚！”
　　柳星岚一拍额头笑了笑：“真是，犯傻了！对了，你昨晚说音鬼活不了多久是怎么回事？她那头发的颜色，是毒发了导致的？”

　　岑琴眉毛挑了挑，想了想道：“我那次误闯焚天宫与她交手的时候不经意探到她的脉，发现她体内藏有剧毒，毒气已攻心，拖到现在还没死，恐怕捱不过一月便要发作一次，即便她功力深厚，体内有真气压着那毒，静养之下最多也拖不过十年了，何况这到处杀人放火的作态，若无奇药良方，能活过五六年就算上天仁慈，不过，她那一头红发倒真不是毒发导致的，看那样子，像是天生的。”

　　“天生的？我之前看到的可是和咱们一样的黑发。”柳星岚疑惑道。

　　岑琴不屑一笑：“那有何难，吃药遮掩了而已，毕竟那头发的颜色太扎眼，总要挡一挡避风头不是。”

　　“原来是这样，那她又何必这么往死处奔呢？这样的身体状况，她自己总不能不知道，人都快死了还折腾什么？只为了一个千古骂名？”柳星岚点点头，继续疑问道。

　　岑琴忽然笑的有些意义不明：“临死前最后的挣扎呗，你当她回光返照不就得了，正好利用她这缺陷，帮你师父灭了魔教。”

　　柳星岚却摇摇头：“我觉得事情没这么简单，焚天宫再次出现在江湖中也不过音鬼六年前偷走冷风曲上半部才开始，可以说焚天宫的再次壮大完全是音鬼一个人的功劳，如果她活不长，那造下的这些孽焚天宫宫主来顶着么？中原武林忌惮的不过是冷风曲的威力，一旦音鬼死了，焚天宫就会失去庇护，岂不任人宰割？焚天宫宫主会放任么？”

　　岑琴的目光深远起来，有些意味不明：“也许焚天宫宫主不知道音鬼要。

　　死了，而音鬼也根本不是世人理解的那样心甘情愿的为魔教效力，这样想不就解释的通了么？”

　　柳星岚的眉头皱紧，否定道：“这更不可能！以音鬼的本事焚天宫宫主能逼着她为他效力么？若有那份本领，焚天宫早就在武林再次壮大了。”

　　岑琴笑了笑：“死脑筋，威胁一个人，不一定非要比她武功高本事大，只要能抓住软肋就可以了，也许焚天宫宫主的手里，就捏着音鬼的软肋也不一定。”

　　柳星岚沉默了，须臾后问道：“你怎么会这么想？”

　　岑琴咂咂嘴，很不负责任的回道：“猜的，正不正确，还是要从你师弟嘴里问出来。”

　　柳星岚呼了口气，笑道：“不得不说，你可真是我的福星，救了我不算，又帮我解了一桩难题。”

　　他说着瞥了紫笛一眼，冲岑琴感激道。

　　“别说的这么好听，让我怎么好意思开口跟你要报酬。”

　　“……”

　　车内正说着话，蓦然外边传来一阵打斗声。

　　马车骤然停了下来，车夫掀开车帘有些恐慌的道：“公子，前边遇上了打架的，咱们是过不去了。”
　　岑琴和柳星岚顺着掀开的车帘往外看了一眼，只见前方十几人在雪中围着什么打骂，后边还跟着不少人，看这架势，确实是过不去了。

　　“不像江湖人士，干什么的？”柳星岚盯着前方疑问道。

　　岑琴却放下了车帘，语气里有些厌恶：“官家的，不定又是什么见不得人的纠纷。”

　　柳星岚听了拧眉又掀开了车帘，仔细往那十几人围殴的中间看去，随后神色一凛：“他们打的，好像都是不会武功的平民啊！”

　　“官家闲事，少管为好。”岑琴道。

　　柳星岚一想也对，这节骨眼，不知谁对谁错，确实不好管。

　　然而，未等他放下车帘，那被围殴的人中竟逃出了一个，踉跄着奔着他们的马车跑来，那人满身是血，直直扑到车前，声嘶力竭道：“救救……救救我们……他们要……要杀人灭口啊……”

　　那人话音刚落，后面就有人追了上来，拎着头发往回拽，并对着马车警告道：“少管闲事！”

　　“我是郢州人……贪官污吏抢了我们的地还要杀人灭口……就剩五个了……”

　　那人一边挣扎一边骂，未等说完就被捂上了嘴。

　　柳星岚神色一凛，似是想到了什么转头对岑琴道：“难道之前郢州百姓的田地被官员侵占并杀人灭口的传闻是真的？”

　　岑琴的神色很不好，思虑片刻叹了一声道：“没想到被咱们遇上了。”

　　他说着朝那些人又看了看，似在思量什么，最后道：“罢了，百姓孱弱，还是帮一把吧！”

　　他随即掀开车帘冲了出去，柳星岚在他身后抿了下唇，也跟了上去。

　　“侵人田地还要杀人灭口，尔等未免也太猖狂了些！”

　　几脚踢飞几个正在打人的人，岑琴看着已经浑身是血的五个布衣百姓斥责道。

　　那些人立时停了手，转头盯着岑琴看了看，其中一个猥琐的笑道：“呦，来了个打抱不平的小娘们，模样够俊的呀！”

　　岑琴一双长眉当即竖了起来，冷冷一笑，一言不发就出手捏断了那人的脖子。

　　众人只觉得眼前一道白影闪过，咔一声，再定睛一看，竟已出了人命。

　　“他娘的，你个小娘们手还挺辣！”打人的一看同伴被捏断脖子捏死了，登时怒了起来，七八个一齐簇拥着就冲向了岑琴。

　　柳星岚毫不在意的没去帮忙，幸灾乐祸的瞟一眼剩下的人，心说，你们全上都不够他舒展拳脚的，就这点功夫还敢骂他小娘们，不死等什么！

　　随后接连的惨叫声响起，眨眨眼的功夫，那七八个人也倒在了地上，断手断脚死相极惨，岑琴却依旧一副飘逸如仙的模样，于纷扬的雪中静立，不染尘埃。

　　五个挨打的布衣平民一见救星来了立即爬着躲到了柳星岚和岑琴身后，余下未动手的人见此面色不善道：“阁下什么人？不分青红皂白就上来伤人是不是过分了？”

　　岑琴没说话，柳星岚不屑的看了他们一眼：“强占百姓田地，残害当事人，你们这青红皂白可分的真是清楚。”

　　“闭嘴，这几人是我的家仆，偷了银子潜逃，我们不过是教训仆人而已，岂是他们说的那般作恶！”

　　一看形势不对，从未动手的人中，一个看似领头的喝道。

　　“是吗？”

　　柳星岚笑笑，转头问那五个人。

　　那五人惊恐的摇头，其中一人道：“我所说句句属实……”

　　“这位大哥说他没说谎，莫不是你们恶人先告状？”

　　领头人一听也懒得再编谎话，立时满脸怒容毕现：“阁下当真要管这闲事？”

　　柳星岚摇头：“这是哪里话？这分明是公事，官员不检，败坏朝廷名声，我等平民百姓自然要帮着皇上正一正视听，将此事上呈朝堂，请圣上定夺！”

　　“你！你到底是何人！不怕惹了麻烦吗！”领头人眼看着轻易打不过说不听，怒极道。

　　柳星岚笑的狡诈：“我？阁下是瞎子吗？不过区区草民而已啊！至于麻烦，怕就不来了。”

　　“给我杀，弄不死他全都自刎于此！”

　　领头人随即一声令下，余下的人蜂拥而出，全都朝着柳星岚和岑琴袭来。

　　然而，哪一个能是百年前名满天下的乐极山传人和当今武林之首苍鸢阁首席弟子的对手，那些人稻草人一样被柳星岚和岑琴三五下打的落花流水。

　　领头人霎时孤单影只，刚刚还满脸怒容的脸上，剩下的都是惶恐。

　　“这人不能留，让他回去查到咱们会有大麻烦。”

　　岑琴盯着领头人道，墨瞳流光，淡淡浸着杀意，柳星岚也是这么想，一个纵跃跳到领头人身侧，神色一凛，直接拧断了领头人的脖子。

　　颈骨断裂的声音响起之后，远处忽然接连传来马蹄声，岑琴和柳星岚对视一眼，远远看到一面锦旗迎风烈烈而来，黑底黄边的旗帜上绣着刚劲的‘敦’字，岑琴眉头一皱，回身对那五人道：“你们还真是好运气，竟然在这里碰上敦孝王的行程，你们有冤情就拦住他的座驾，他定会帮你们伸冤，只是万望敦孝王问起时只说没看清我们的样貌便好，有劳。”

　　那五人先是一愣，随后大喜过望，连连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