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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3、第43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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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下这两边的阵上可都炸了营了,唐营这里大家伙儿给高兴的,立时擂起得胜鼓,三军齐声呐喊助威。突厥那边儿一看大帅左车轮一死,顿时是军心涣散,有副元帅皮克能指挥部下抬回左车轮的尸体。然后催马来到阵前和秦琼答话,说既然已经按照战表之上所定的,贵国胜了这一阵,那么咱们就各自暂且收兵,再派使者商议议和之事如何。
秦琼咬了咬牙,说按照前约,本当如此,不过今日我们有个特殊的要求。这皮克能一愣,他本是陀罗峰一派的,对于两边儿的事儿知道不少,心想按照我们丞相所说的,接下去就该议和了,没说这唐军会在阵上再提什么要求啊,这他提了,我是答应还是不答应啊?
秦琼见他犹豫,不等他拒绝,接着往下说,说你我两国本来各自互不侵犯,奈何有人为了一己私利,从中挑拨两国为敌,这样的挑拨之人,乃是祸根,留着与贵国无益。说到这里,用手往对方的阵中点指,高叫一声:“苏定方,你还不出阵更待何时!”
皮克能一听敢情你要的是苏定方,那没问题,他本来就是陀罗峰一派的,对于苏定方挑拨两国交战的事儿本来也心怀怨恨,现在一听正好,不但不拦着,反而一拨马往旁边儿一退,说既然如此,苏将军,你就请吧。
苏定方这心里早就明白,知道今天左车轮能赢,自己还有一条活路,左车轮这一败,自己的靠山是彻底的没了。此刻见秦琼叫自己出战,苏烈把牙一咬把心一横,心说秦琼啊,你欺人太甚,既然你不给我留活路,我今天就跟你拼了。想到这里一催座下马,就来到阵前。
和秦琼马打对面,秦叔宝再见苏定方,真恨不得错碎口中牙,但是他还有一桩心事未了,叫了一声苏烈,叔宝把气往下平了平,问他:“苏烈啊,上次在野马川,本帅就问过你,罗成的尸骨现在何处。如今你已经到了山穷水尽之地,本帅再问你一次,你若是说了实话,我今天可以暂且饶你不死。”
苏定方哈哈一阵狂笑:“秦琼啊秦琼,可笑你到了现在,还有这些不切实际的想法,你以为我把罗成的尸骨捞回去,还给他供到祠堂里供着吗?实话告诉你吧,你那表弟罗成的尸身,早就被我化骨扬灰,死无葬身之地了!”
前文书咱们说过,苏定方手里其实没有罗成的尸骨,可是他此时为什么这么说呢,这苏烈也豁出去了,知道自己和大唐为敌多年,这大唐绝不能饶了自己,何况秦琼和罗成还是表兄弟,这就更是仇人。所以他根本也没想过求饶投降什么的,今天就是想和秦琼决一死战来的。上次野马川,苏烈就看出来,秦琼对于罗成尸骨的下落非常在意,今天故意这么一说,就是想扰乱叔宝的心神,先给他一个打击,让秦琼的心一乱,自己好趁机取胜。
果不其然,秦琼一听此言,就跟胸口被一把刀子捅了一样,一口心头血往上顶,心口窝发热,嗓子眼儿一甜,一张嘴哇地一口血就喷在马前。
唐营众将离得远,听不清他们说话,但是一见元帅吐血,唉哟这可乱了套了,纷纷往前凑,要向军师讨令上阵接应元帅。
徐懋功一见秦琼吐血,心里顿时一惊,他知道秦琼今天全凭着药力顶着,这口血一吐出来,生怕他就这么倒下。徐军师将手中令箭拿起一支来,就想传令让伍登上阵接应秦琼,可是刚拿起令箭来,就见阵上秦叔宝一回头,把手一摆,那意思是不让派人过去。徐懋功又把手里令箭放下了,虽然心里还是悬着,担心叔宝的身体,不过也知道秦琼的脾气,这个人平时端方温厚,什么都好商量,可是一旦拧起来,谁都拉不回来。更何况对面是苏定方,罗成的血海深仇他怎么能容许别人插手呢。
唐营里边儿众人担心咱们暂且不表,单说秦琼,别看刚刚吐了血,但是叔宝这次发了狠了,抬腿从鸟翅环得胜钩上摘下金纂提卢枪,用枪点指对面:“苏定方啊,苏定方!我与你一天二地仇,三江四海恨,今天什么都不用说了,我要为我的姑父和表弟报仇雪恨,咱们俩今天是不死不休,看枪吧你!”
说了声看枪,大枪一抖,一招白蛇吐信直奔苏定方的前心,苏烈挺大刀接架相还,两匹马就战在了一处。这一打可和上次不同,上一次在野马川,秦琼想着要活捉苏定方,苏烈想的是要诈败弃关,所以那打得都留着两分力。这次可真是玩儿了命了,恨不得一枪给对方戳个窟窿,一刀把对面脑袋给劈下来。两匹马来来往往,八个马蹄来回转,四条臂膀上下翻,刀来枪往,转眼间就打了三十几个回合。
这三十几个回合打过去,秦琼毕竟刚刚战过了左车轮,又吐了血,此刻只觉得胸口发热,眼前一阵阵发黑,嗓子眼一股腥气不停地往上冲。叔宝知道自己的身体快要到极限了,紧咬钢牙,舌尖顶住上牙膛,运足一口丹田气,生生把嗓子眼儿这口血往回压了又压。对面儿苏定方可也看出来了,秦琼虽然枪法高明,但是这招法的速度和力量都慢慢儿在往下降,再看秦琼脸上,脸色苍白满头是汗,嘴唇儿连点儿血色儿都没有,苏定方心中暗暗得意,心想秦琼啊,大丈夫讲究斗智斗力,咱们是两国的仇敌,你可别怪我先激你吐血,再取你的性命,我要是不这么干,恐怕今天想要赢你没这么轻松。
再过几个照面,苏定方一招力劈华山,秦琼挺大枪往外一崩,但是俩胳膊发酸,手上力量不足,这口刀就没崩出去,斜着顺着叔宝的肩头就划过去了,只听喀嚓一声,就把左肩头的吞肩兽削掉了一半,好悬就把叔宝这条胳膊给伤了。
只见秦琼叫了一声好厉害,一带呼雷豹的缰绳,把马往回一圈,斜刺里就败下阵去。苏定方心想秦琼你往哪儿跑啊,你们把我的后路都给我绝了,我今天要是不趁着你吐血之后取了你的性命,下次可没那么容易了。
想到此处,苏定方催开□□马,挺大刀就追下来了,就见秦琼在前边儿马上,一边儿跑身子一边儿左右摇晃,显见是已经坐不稳马鞍桥,后来往马背上一趴,这匹呼雷豹方向失控,不往本阵走,往斜刺里落荒而逃。苏定方心中高兴,催马紧追,他可没怀疑秦琼这次是真败假败,因为前面见过秦琼吐血,刚刚打的时候又的确占了上风,看得出秦琼的身体已经不行了。
书中代言,秦琼可不是真败,他的确是体力不支,不过刚刚架不住苏定方那一刀可是假装的,故意示弱,露出破绽,引这苏烈上当,要用罗家枪里的绝招回马枪来取苏定方的性命。这要是平时,苏烈为人谨慎,疑心挺重,不一定能上这个当,可是这一次,正赶上秦琼在阵前吐血,苏定方心里就放松警惕了,认定了秦琼是元气大伤,肯定打不过自己,后来又刀劈了秦琼的吞肩兽,更觉得秦琼是强弩之末,这才上了当追了下来。
堪堪追到马头碰到呼雷豹的马尾,苏定方暗暗一咬牙,把手中大刀一举,心想秦琼啊秦琼,你今天就在这儿吧,这一刀斜肩带背就劈下去了。这一刀劈下,两边儿军中都是一片惊呼,可就在这一刀刚要碰到秦琼的时候,只见呼雷豹滴溜溜一打转儿,这马头可就冲了后了,苏定方一刀劈下,呼雷豹这一转,这一刀就落了空。说时迟那时快,苏定方这一招已经用老,心里暗叫一声不好,敢情这秦琼乃是诈败。可等他明白过来也晚了,就打闪纫针这么个工夫,秦琼手里的金纂提卢枪已经到了,只听噗的一声,大枪的枪尖儿从嗓子眼儿扎进去,脖子后边儿露出来,就把这苏烈苏定方生生给扎了个透膛。秦叔宝还不解恨,两膀用力,后把一按,前把一抬,把苏定方的死尸挑落马下,大枪一抖,噗噗噗就在苏定方的身上又扎了几个窟窿,把个死尸扎得如同筛子相仿。
秦叔宝今天在阵上大显神威,撒手锏锏打了左车轮,回马枪枪挑了苏定方,唐营里是一片欢声雷动,把个李世民给高兴坏了,唐军擂起得胜鼓,高高兴兴收兵回营。
刚回到营中,徐懋功程咬金等人刚刚见到秦琼在阵前吐血,正要问他的身体,就听小校来报,对面黑狼关派出使者,送来两国议和的文书。秦琼吩咐对使者以礼相迎,接进中军宝帐,突厥使者呈上文书,双方正式商谈两国议和的事宜。
简短截说,大唐和突厥两国议和,秦王李世民和突厥狼主保康王签订了互不侵犯的文书,又择了吉日,给伍登和陀罗公主正式办了亲事,两国结为友好。秦琼终日忙忙碌碌,放下这件事,又去忙那件事,根本不让自己有休息的时间。徐懋功和程咬金等人再三劝他休息,叔宝也只是点头草草应付。
徐懋功强按着秦琼给他诊了脉,但是九品人参丸的药效还在,只觉察叔宝的气血略有不稳,心头颇有郁结,徐军师知道他一定有心病,可无论怎么问,叔宝只是不答。秦琼这个人,要是犯起拧来,别人还真一点儿法子都没有。只能尽量自己分担他的事务,另外跟程咬金说了,让程咬金找机会探探他的心意,好用言语开解。
老程自己也看得出来,二哥自从最后这一战过后,别看报了罗成的仇,他整个人可都不对劲儿,但是各种办法旁敲侧击都用上了,秦琼就是不张嘴,最后连程咬金都束手无策。
秦琼为什么这样呢?可能很多人看到现在都明白,他这是转移注意力,来达到一个自我麻痹的目的。自从阵上枪挑了苏烈之后,秦琼再也不敢想苏定方当时说过的话,但是只要一闲着,脑子就忍不住去想,他只能让自己终日忙碌,到晚上累得一沾枕头就睡着了,才能躲开自己那些想法。
一转眼,半个月可就过去了,在突厥所有事宜处理完毕,唐军正式班师回朝。兵出黑狼关,顺着沐阳城,野马川,银岭川,金岭川,白良关一路,大军是回奔长安。一路无书,这一日就回到潼关之外。
秦琼这时候前面那颗九品人参丸的药效已经过去了,一路辛劳,已经觉出有些力不从心,他强撑着自己,想着无论如何,有什么事儿都等回到长安再说,所以这人就有些恍惚。大军行到离潼关之外十里之遥,远远已经能看到关城了,秦琼坐在呼雷豹上,把马头一勒,问身边的军卒:“前面到了何地?”
有军卒回禀:“禀大帅,前面已到潼关之外。”
秦琼本来神思恍惚,此刻一听潼关二字,顿觉心头剧痛,这些日子刻意躲着的事儿全都想起来了,耳边如同雷震一般就响起苏定方的话——你的表弟罗成早已被我化骨扬灰,死无葬身之地!
旁边儿程咬金一路上可就担着心呢,此时见二哥神色不对,赶紧一拨马来到秦琼的旁边儿,连声叫着二哥,问您怎么了。
却只见秦琼神色惨淡,喃喃低语念叨着:“潼关……潼关……这关城仍在,当年的潼关元帅,今生今世却再难得见……”说到此处,秦叔宝一刹那心痛如绞,这半个月之间强压的悲伤,以及罗成过世两年多以来堆积的思念,叔宝终于再也支持不住,一张嘴,一口心头血逆喉而出,直喷在马前,秦琼咕咚一声栽落马下,是人事不省。
这一下可把大伙儿给吓坏了,赶紧把秦琼给扶起来,李世民吩咐就地扎营,把元帅搭在软床之上,军师徐懋功和一众军医连忙过来给秦琼医治。但是秦琼这一次落马,身体一下子就垮下去了,他在突厥患上的伤寒本来就一直迁延未愈,后来多次行针,强行榨取体内的精力,最后其实全凭着一颗九品人参丸的药效才能撑到回来。这一倒下,就如同长堤崩塌,所有的病症如洪水一般来势汹汹,再加上心头郁结难解,这一病竟然比前几次都重,几乎就和当年罗成死的时候一样,人是昏昏沉沉,呕血不止。
秦琼这一病,可把李世民徐懋功等人给吓坏了,唐兵就在潼关就地驻扎,徐懋功会同潼关当地的名医,一块儿给他诊治。秦王李世民上表长安城的武德天子李渊,奏明了我们大军已然返回潼关,目前元帅在潼关一病不起,请天子速派长安的名医前来。
李渊接到儿子的奏章,一看是秦琼病了,赶紧打发御医院最好的大夫,除了留在宫中当值的,剩下的全都打发去潼关,你们谁能治好秦元帅的病,朕是重重有赏。到最后连大丞相魏征魏元昌,都放下手中的一切事务,奏明天子,带着罗通单天长俩孩子,来到潼关亲自给秦琼看病。
书说简短,有魏征魏元昌亲自诊治,有罗通和单天长俩孩子天天在秦琼身边儿,秦琼昏迷的时候,这俩孩子就轮流的在耳边儿呼唤他,又有以程咬金为首的一众瓦岗兄弟日夜不离的伺候,秦琼这病总算是慢慢儿好起来了。但是这一次征讨突厥,对秦琼的身体实在是摧毁性的伤害,自此之后,秦叔宝再也没能提枪跨马带兵出征。
再转过年去,长安城风起云涌,李建成起歹心,一杯毒酒要害□□,兄弟们手足情断。玄武门兵变,一只雕翎箭射死李建成,尉迟恭护定秦王,弓弦勒死三王元吉。武德天子退位,李世民登基,大唐天下改元贞观,从此开创一代大唐贞观盛世。
唯可惜秦琼秦叔宝,大英雄从此之后后半生缠绵病榻,直至贞观十二年溘然离世。有诗结曰:
隋唐乱世尽纷纷,将军难见太平春。
兴亡成败归笑忘,执念终古不成尘。
黄泉碧落长相忆,一语成谶误此身。
淤泥河边战死骨,三生还做梦里人。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