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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第五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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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希从电脑前抬起头,头上绑着根发带,头发已经被扒得乱七八糟。实在是,思绪全无。编辑已经在那头催得快要发疯。回来已经闷了一个多月,又有些呆不住了。动了念头,就变得有些迫不及待,简单带了两件衣服和手机就轻装上路了。
搭的是夜里的火车。南希有择床的毛病,所以这样一路晃悠只能睁眼到天亮。到了诸暨,有一家三口上了车,男人上车安置好行李之后就下去了,让人借过的时候一脸的不快和暴躁。南希蹙了蹙眉,扭头看窗外,又瞧见那个男人。他伸手贴着车窗,五指与小女孩一根一根地叠合,脸上全是满足和不舍。南希很想拍下这一幕,又不愿打搅这一刻的温馨。对面的女人挥了挥手,让那男人快回去。那男人点了点头,却只是退后了,扭头看向别处,身侧的手指轻点着,喉结上下地滚动,眼眶微微泛红,是南希熟悉的,强忍着眼泪的表情。
是妻子和孩子的第一次远行?是即将长久的两地分居?
南希这样猜测着。生活在别处,大概是旅行的最大意义。三年前冒险作出的决定,从一开始的不确定到最后的乐在其中,算是一场意外收获。途中又遇见了一位一个人旅行的游客,兴致勃勃地与她分享一路上的见闻,南希乐得增长见识。旅行中遇见的陌生人,不问名姓,毋须伪装,擦肩而过,然后挥手作别。南希一直很享受这样的过程。
一路颠簸着终于到了西塘。南希下了车却被这地方的冷风冻得一个激灵,哆嗦着走了一路,找个家临街的客栈放了行李,就顺着客栈老板指的路上景区逛去了。向往西塘已经很久,大抵是期望值过高,南希看到所谓的烟雨长廊,西街并没有多大的感触。最后,沿着河边的两条长廊认真地逛起了各色的小店。许是旅游景点的缘故,很多店里都专门辟出游客留言的墙块。南希一路看过去,总是在这样的地方停留很久,看别人的故事和人生,偷偷窃取故事题材。
最后,南希走进了一家专寄明信片的店,她挑了几张,在靠墙的椅子上坐下,提笔写给几个要好的朋友。最后独独剩了一张。南希正打算放回去,却看见身侧墙上贴满了情侣的亲吻照,那种恋爱中的人独有的幸福光芒。南希愣愣地盯着照片发起了呆。她没谈过恋爱,这么多年唯一喜欢过的,也只程域一个。所以,对于爱情,从期待到碰壁到畏惧。那日,梁爽问她,这么多年你满心满眼地进过别人吗?其实,她不是没有尝试过,可是,身体的本能已经战胜了一切。南希不喜欢肌肤触碰的感觉,熟悉她的朋友都知道。即使是梁爽,与她一起也只是挽手勾肩,手牵手掌心相触这种事情,南希接受不能。所以,南希骗不了自己。
从店里出来时天已经黑了。河两岸的大红灯笼亮起来,在朦胧夜色底下添了几分别致。南希对着这样的景色狠狠地打了个喷嚏。
南希找的客栈有一个独立的院子,底下有两间房。开门进了院子就听得另一个屋里一片嘈杂。南希蹙了蹙眉,进屋洗头洗澡完已经困得睁不开眼,却被隔壁的嘈杂吵吵地怎么也睡不下去。南希暴躁地爬起来,迷瞪着眼去敲隔壁的门:“你好,麻烦小点声行吗?”
开门的人扬了扬眉,刚要开口,那姑娘已经闭着眼梦游似的飘走了。他低头看了看手表,9点半。
南希踹了踹被子,翻身起来,晕乎乎地一脸郁闷,谁这么大清早敲门?!还让不让人睡觉了?南希开了门靠在门上,眼睛都不想睁开。苏杭看着对面的姑娘,忍俊不禁,这姑娘是有多缺觉?“昨晚打扰你不好意思,我买了早餐,权当谢罪。”
南希基于礼貌不情不愿地睁开眼接过早餐:“谢谢。”然后把手搁在门上,送客的意味十分明显。
苏杭心里暗笑,忍不住开口提醒一句:“一个女孩子在外旅行,还是别夜里敲别人的房间好一点。有情况可以找房东。”
南希听出了他话里的善意,终于扬起一个笑,真诚地说:“谢谢。”南希三年下来累积了一定的经验,对陌生人释放善意但不过度热情保有戒心才是生存之道。
苏杭转过身指了指身后的自行车:“昨晚就是因为捣腾这个才吵着你,只是,没想过,你,额,那么早睡。”
南希挠了挠头,指了指单车:“骑行?”
苏杭点点头,眉心却皱着,一脸无奈:“搞不定了,我得先找个地方把它修好。”
南希把早餐搁在桌上,走过去看了看:“刹车?我试试。”
苏杭站在一边,看那姑娘拿了工具熟练地调试,叹为观止,女汉子啊。
南希搞定了站起来,头有些发晕,眨了眨眼才看清楚东西:搞定!
苏杭把伸出的手默默地收回来:“看来我又得请你吃一顿饭了。”
南希笑笑:“这是我对你早餐的回礼,这样谢来谢去会没完没了。你大清早弄出来是赶着去下一站吧?祝你路途愉快一路平安。”南希说完就摆了摆手回房间了。苏杭站在原地忍不住笑开来,好敏感的姑娘。
南希悠哉悠哉地又住了两天才回程,回家的第一件事就是把这几天没睡的觉补回来,睡了个天昏地暗。
程域握着手机,心里的不安持续地发酵,已经连续5天联系不上南希了。那桩案子已经破了,凶手已经缉拿归案,他明知道与这无关,却控制不了自己往坏处想。这样心焦的感觉实在是糟糕至极。
他差点忍不住为她开失踪人口档案以利用职务之便把她找出来了。梁爽倒是乐得看他着急,却顶不住他一天三餐地问,一点不担心地说,大概又上哪旅行找灵感去了,她向来三天两头就消失几天,我已经习惯了。
饶是如此,程域仍是不放心。他知道,他担心的是她再一次不告而别。南希这样潇洒随性,转身就能不见。
他驱了车又来到南希家,上楼按门铃。这几天,已经养成了习惯。他惯性地按了三次,正打算走,就听见屋里东西砸在地上的声音。他眉心跳了跳,开始拍门:“南希,南希你在吗?”
在他快要忍不住把门踹开的时候,门终于打开了。南希皱着眉头起床气很大,头发因为埋在被子里翘得乱七八糟,她打开门,随便扫了一眼就反手又把门甩上了,然后站在门后对着门边的镜子猛扒头发,懊恼地恨不得就地遁了。
程域一脸闷笑地看着门再度打开,那姑娘红着脸,说话带着重重的鼻音:“找我有事?”程域眼神一沉,才几天不见,她似乎又瘦了一圈,眼下重重的一圈青黑,听这声音还像是感冒了。找我有事?一句话,又把他们推到陌生疏离的起点。他揉了揉眉心,语气颇有些无奈:“已经五天找不着你人了,我以为你出事了。”
南希联想到之前的事,对他的说辞信了十足:“对不起,我出去了一趟。”南希说到最后,声音弱了下去,在他的眼神逼视下居然产生了一种心虚的感觉。可是,明明不是需要交代行踪的关系。
程域见她没什么精神,就告辞了:“你先睡吧,晚上一块吃饭。六点我来接你。”然后翩翩然走远。
南希张了张嘴愣在原地,直到被走廊上的风灌得一个哆嗦才关了门。她躺回床上却没了睡意,起来从包里翻出了手机,刚一开机,短信提醒就嘟个不停。南希心里想着莫不是出什么事了,才发现无数条都是一样的。
看到信息尽快回复,来自程域。
哦哦哦,南希,某人要急疯了啦啦啦。来自梁爽。
南希心里溢出了丝丝缕缕的温软,即便是自作多情,也甘之如饴了。
程域准点来接南希,见她裹得严严实实觉得好笑。这两天是有点入秋的感觉了,但是,她这会不会太夸张了些。南希上了车,说话间鼻音越发明显起来,声音软软糯糯地,听得程域心里一片柔软。
“去了哪里?”
“西塘。去之前抱了太高的期望值,反倒有些失望了。不过在那住了两三天又慢慢地体味出它的好来,与世无争享受慢生活,适合养老。”
程域听出了她声音里的快意,嘴角轻扬:“有点乐不思蜀了?”
“那倒没有,除非我能把我家的床随身带着。”
“还是认床?”
南希愣了愣,侧头看向他。夜色已经暗了,路两边的霓虹暗闪,他的神色氤在其中很难分辨。她不过提过一嘴,他居然就记住了。南希笑起来:“当警察的记忆力都这么好吗?”
程域侧头看她,嘴角微沉。
到了店子,店员上了菜单,南希伸手去拿,却被程域抢先一步:“别妄想以毒攻毒。”南希瞠目:“你怎么知道?”转而又撇撇嘴,望着香辣的图录直流口水。
程域看得好笑:“我记得你大学时候,明明上火喉咙都快发不出声了,还在那捧着一袋薯片啃得欢,还非冠上以毒攻毒的帽子。”南希梗着脖子不服:“我成功了啊,没见我第二天就好了。”程域把手中的菜单卷了卷就去敲她的头:“你当你年纪还小吗?”
南希吓得捂住脸,满脸惊恐:“怎么我老得很明显吗?”
程域看她那副样子,终于忍不住笑开,眼中落了星芒一般的夺目。南希看着便又怔住。
程域翻了翻菜单,点了几样清淡开胃的,又额外点了一盅雪梨汤。南希这样挑食的一个人,居然没有一道犯了忌讳,不禁竖起大拇指摇头晃脑地感慨:“观察力一流。”
程域不意她又提,蹙了眉声音带了几分凌厉:“你以为,我对着身边的人也时刻戒备吗?”
南希缩了缩头,弱弱地解释:“我不是那个意思。”
“那是什么意思?”
南希咬了咬唇,有些无措。如果不是身为警察高超的记忆力和观察力,又如何解释,你如此清楚我的喜好憎恶。她心里暗自腹诽,却到底不敢说出口。她怕极了不苟言笑的程域,皱起眉头不怒自威,那些罪犯一定吓都被他吓招了吧。南希强撑着笑:“不是时刻戒备,是时刻,关注,对,关注。”
程域见对面的姑娘被自己吓得快缩到桌子底下去了,轻谑一声:“你当我闲的吗?”余怒未消的样子。南希默默地眨了眨眼,表示知道了。
程域送南希回去,提了一袋东西递到她手里:“感冒记得多喝点热水,辣的冰的这几天先别吃。我要出差几天,你,好好照顾自己。如果又出去,好歹告诉我一声。南希,我们怎么也算是朋友吧。”
话里话外,对南希颇有微辞。南希听他这样叨叨着,随意地点头,脑海里只记得他说要出差几天,一脸担忧地接他话头:“出任务吗?”
程域就知道她没听进去,伸手拍了拍她脑袋:“放心,没事。回来再找你。”
南希点点头,心里还是不安,就拉住他的胳膊叮嘱:“你小心点。”程域看了看胳膊上的手,嘴角轻扬:“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