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瓶邪之永世麒麟劫》楼兰忘川

10、麟儿尚幼

　　西周时期有着森严的等级制度，周天子为最高一层，往下依次为诸侯、九卿、大夫和元士，元士是统治阶级里最低的一层，元士下面是平民，平民下面就是广大的奴隶。

　　后来，各诸侯国也都效仿□□这一制度，在自己的封地上进行等级分封。

　　单说诸侯国的九卿又分为上、中、下三级，每级三人。位于九卿之首的，就是上卿中的国卿，即诸侯的正卿，其他八卿则是爱卿。只有国卿的儿子才有资格在成年之后直接由公子被封为士大夫，其他八卿之子皆要通过各种考核才能够得到士大夫的封衔，实在不成器的就只能封个元士。

　　张起灵是当今卫国国卿元咺的义子，虽不是亲生，但由于自幼就被元咺收养于府中，所以世人都承认他是国卿家的二公子。其实，元咺也一直是这么这么认为的，比起自己亲生的那两个不争气的儿子，聪明乖巧又极赋武学天份的张起灵倒是颇得自己的欢心，所以他打小就很宠着张起灵，对那两个亲生子倒是显得颇为严苛了些，这也就直接导致了他的夫人常为此事而跟他闹别扭。（咺：音轩）

　　其实，元咺颇宠张起灵还有另一个原因，那就是自己与张起灵之父张文轩是发小，两人熟识三十余年，关系一向要好，但谁也不成想到，一场突如其来的变故，转瞬就让当时还没有满月的张起灵成了一个孤儿。

　　元家与张家是五代世交，张起灵是西周周宣王时期，一位名叫张仲的上卿大人的玄孙。当年，宣王继位后，政治上任用一批贤臣良仕重振朝纲，军事上借助各国诸侯之力征伐戎狄，并取得了相当大的成就，史上称之为“宣王中兴”。这期间，身为上卿的张仲也是一心为主筹谋，并立下了许多奇功为世人所称道。当时，元咺的曾祖位居卫国上卿，十分敬重此类人物，遂开始与其交好。

　　张仲膝下育有张象、张宜二子，其中张宜是他五十岁时得的老来子，也就是张起灵的曾祖父。后来，张宜于六十岁得了老来子张荣，即张起灵的祖父。

　　张荣出生那年，西周王朝彻底湮没在历史的战火狼烟之中，不得已，张家举家迁至卫地濮阳，之后，张荣于六十五岁得了自己最疼爱的小儿子张文轩，即张起灵的父亲。

　　迁至濮阳后，张家与元家同处一方水土，所以两家之间的交往也因便利而变得更加频繁。到了元咺这一代，张元两家已是四世之交。而他更是由于与张文轩志趣相投，且又比张文轩稍长几天，所以平日里二人便以兄弟相称，成了两家同辈人中处得最好的两个。

　　张文轩很受张荣宠爱，不仅仅是因为他老来子的身份，更是因为他自幼就十分聪慧，学文习武都是两家同辈人中最出类拔萃的一个。元咺时常与他吟诗作赋、切磋身手，在此过程中自己的文学武艺也都有了不少长进，同样也是两家同辈人中不可企及的一个奇才。

　　弱冠之年，二人通过各种考核，同时获得了卫国士大夫的封衔。随着年龄的增长，他们也渐渐从发小的关系变成了惺惺相惜的知己，经常混迹于卫地的大街小巷与明山秀水间。

　　张文轩不但文学武功出类拔萃，而且长得也是一表人才，这自然就招致了许多不得势的张家人的嫉恨，只是，他们都忌惮于他士大夫的身份，不敢对这个玩世不恭的公子发难。

　　再者，老爷子还在呢，谁要是惹了他的老来子，他定是要家法伺候的，所以这些人也只有在心里羡慕嫉妒恨的份，明里还是得毕恭毕敬的叫他一声士大夫。

　　公元前663年，张文轩与元咺二人同日晋升为卫国下卿。同年，元咺于夏初娶了解邑的解良君之女解思蓉为妻，及至晚秋，张文轩也娶了霍国的霍哀公之女霍菡嫣为妻。

　　未过多久，元咺的妻室就有了身孕，不料新媳没有这方面经验，三个月后竟意外失胎。次年春，二人的妻室几乎同时怀孕，当时元咺还信誓旦旦的跟张文轩道：“待两个孩儿出世后，若是都为男孩就结为兄弟，若是都为女孩就结为姊妹，若是一男一女就先给他们订下娃娃亲！”

　　可天不遂人愿，没多久，张文轩的妻室竟也意外失胎。不过，元咺倒是在当年冬末喜得一子，唤作元角。为了安慰张文轩，元咺再次信誓旦旦的对张文轩承诺道：“待弟媳为文轩老弟产下麟儿，不管男女，我们当初的约定依旧如故！”

　　又过两年，张文轩和元咺一同晋升为卫国中卿。这本是可喜可贺之事，但张文轩早就看不惯朝堂之上的勾心斗角、阳奉阴违，没上任多久便借故辞去了中卿之职，带着妻室隐于山林，过着闲云野鹤、悠然自得的生活，这倒是遂了不少嫉恨他的张家人的心愿。

　　元咺了解张文轩的脾气，知道劝他不动，所以也就随他去了，不过，平日里只要一有时间，元咺就会跑去城郊的林间小筑去拜访他。

　　这一日，元咺带着自己又喜得麟儿的消息来到张文轩的小筑，张文轩夫妇道过喜后，面上竟露出几分愁苦之色。

　　这倒不足为奇，自打五年前霍菡嫣意外失胎后，这几年肚子里一点儿动静都没有，此刻听闻自己又喜得一子，心里难免有些介怀也是人之常情，元咺如是想着。

　　接着他又想道：“只是，这文轩老弟是否太过痴情，自从娶了这个弟媳之后，压根就没有再娶的打算，难不成他这是想让自己绝后？”

　　却没想自己又何常不是只打算娶解思蓉一个，虽然偶尔会在心里偷偷想着再纳两个小妾，可一想到解思蓉那张母老虎般的脸时，就赶紧把这个不切实际的想法抛得远远的，不过还好，解思蓉现在已经给元家多添了两根香火。可惜，喜得贵子的欢喜气氛并没有维持太久，那个因为早产了两月的孩子就在解思蓉一声声的急唤中离开了人世。

　　这些年中，为了让霍菡嫣怀孕，张文轩找过许多药师，试过很多土法，终于在他三十五岁那年，夫妻二人得偿所愿。看着霍菡嫣一天天大起来的肚子，快要当爹的张文轩就别提有多高兴，转眼产期将至，二人都怀着忐忑不安的心情等待着这个孩子的平安出世。

　　公元前652年冬，濮阳城郊的山间小筑内，由于难产，在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听到一声婴孩的啼哭后，霍菡嫣无力的垂下双臂，永远的闭上了她那双还未来得及看一眼自己刚出世孩儿的美目。

　　张文轩对怀中抱着的男婴，声音喑哑道：“你若是个女孩该多好，这样你就可以长得跟你的娘亲一样美丽了！”

　　“算算日子，弟媳应该快生了吧！”坐在国卿府的大堂，元咺在心中暗暗道。

　　无奈，当下解思蓉也是产期将至，每日里都要缠着自己陪她，就连想出门买个东西都难，于是他便打算待思蓉生了之后再去张文轩那里道喜。

　　半个月后，元咺家又多添了个儿子，唤作元耀，待将解思蓉和孩子都安顿好，元咺就急急跨上马去了林间小筑。

　　才到小筑门口，元咺就忍不住扯开嗓子朝里面道喜，可是过了好半天也没听到有人回应，他隐约觉得有些不对劲，于是就破门而入，当他急冲冲跑到张文轩和霍菡嫣的卧房前推开房门时，竟被屋里的情形惊得呆了半晌。

　　眼前，霍菡嫣的身体正僵硬的躺在床上，看样子已是死去多时，若不是因为现在是冬天，那尸身怕是早就腐烂发臭。再看那个此刻正靠着床榻一角跪坐在地上面如死灰的男人，竟有些看不出他就是自己那清高到不可一世的文轩老弟，他手中抱着个小小的襁褓，里面的婴孩没有一点儿动静。

　　元咺半天才缓过神来，急急跑到张文轩面前，一边唤着“文轩老弟”，一边伸手轻轻地摇着张文轩。

　　张文轩机械的抬起头来看向伸手摇他的人，一见是元咺，脸上便露出了解脱之色，积攒了身上所有的力气，对他道：“记得……我们的……誓、言！”说完试着抬了抬胳膊，似乎是想把手中的襁褓递给元咺，但因为已经四日未曾进食，先前说那句话时就已经到了强弩之末，所以他的胳膊只是象征性地动了一下，跟着头就慢慢地垂了下去。

　　元咺顿时悲从中来，从张文轩手里抱过襁褓时，两行热泪就已落到褓中的婴孩脸上。不知这孩子是男是女，元咺刚打开襁褓，便看到张文轩先前留下的一封遗书。

　　元咺兄长：“弟素与菡嫣鹣鲽情深，怎奈她却因难产亡故，弟实乃不忍让她孤身一人去那阴司冥府，遂愿随她同去！临行前，心中只一事挂念：望兄长勿忘当年誓言，替我照顾褓中孩儿！这孩子是个棺材子，就唤他为起灵吧！”

　　看完遗书，元咺又是忍不住一阵痛哭，许是由于声音太大，竟把襁褓中的婴孩给吵醒了，被他吓得哇哇直哭。不过，可能是因为饿得太久了，孩子的哭声并不算大，慢慢地就弱下来变成了呜咽，仿佛是在替自己死去的爹娘哀婉吊唁。

　　意识到这孩子可能饿了很久后，元咺一刻也不敢耽误，暂时先没去管已死去的张文轩夫妇，直接抱着孩子就跨马回府了。这可是他最要好的兄弟留下来的唯一血脉，若是就这样在他手里没了，那他死后还有何面目再去见他的文轩老弟。

　　看着思蓉喂这孩子吃了第一顿奶后，元喧才带了些人手返回林间小筑，将张文轩霍菡嫣二人合葬，然后又去屋内找了几样物件，打算留与那小小婴孩日后做个念想。

　　无意间，他瞥到食案上还放着半碗稀稀的黄米粥，想必是张文轩弄来给孩子吃的，可他自己却为何要恁地想不开？思及此处，元喧又开始伤感起来，最后在二人坟前叹息了良久，才招呼众人回府。

　　为了给这孩子一个更好的前程，自此元喧更是十分努力的应对着各种朝堂之事，在张文轩过世后的第二年，他便一跃成了卫国当之无愧的国卿大人。

　　此后，元咺就应着当初的誓言，一直将张起灵当作自己的亲儿看待，对其疼爱有加。只是，因为心中一直记挂着文轩老弟，所以元咺便未将孩子的姓改为自己的，且还让这孩子叫自己义父。

　　待这孩子记事后，元咺将其生身父母的事告知一二，但也只是说了他的爹爹是个能文善武、仪表堂堂的纤纤君子，他的娘亲是个温柔贤良、落落大方的美丽女子，二人是因误食了山中的毒菇才中毒身亡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