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妖记》千伊之羽

21、旭日的番外一）

　　“大哥……”
　　“恩？”
　　“旭日……”
　　“恩？”
　　“旭日，我可不可以叫你哥哥？”
　　“恩。”
　　“哥哥，你有没有在听我说话？”
　　“恩。”
　　“哥哥，为什么你不说话？”
　　“在听你说话啊，妹妹。”
　　“呵呵，这个对白听着好耳熟。可是哥哥，你为什么叫我妹妹？”

　　*——*——*——*——*

　　因为我希望你是我妹妹，我这样想着，可是没来得及说出口，久夜沉重的呼吸突然变地像游丝一样细弱，我惊恐地忘却了几乎所有语言。

　　如果以前有谁告诉我我会如此在乎久夜的话我会漫不经心地一笑置之，因为这不可能。
　　虽然名义上我久夜日的大哥，其实所有古月国的人和了解古月国的人都知道我跟久夜没有任何血缘关系，不光是我，斜月、炙，包括好多其他兄弟都与他没有血缘关系。不知道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古月国的每一任国君都会继承上一任国君的所有妻子与子嗣，除了他的生母和同胞兄弟。我只是现任国君继承来的子嗣罢了，我与久夜没有任何关系，我为什么要在乎他。
　　甚至于说我应该恨他，因为我的亲生父亲正是他的亲生父亲——现在这位我们称呼为父亲大人的国君杀死的，或者也没必要恨的吧，胜者为王，这本是这个世界的自然法则。

　　是什么时候开始在乎久夜的呢？
　　是他满足地眯着眼睛跟我说：“大哥，你不累么，怎么不躺一下？”的时候呢，还是他可怜兮兮地拉着我的袖子说“那个。。。大哥。。。。我们可不可以暂时不要学，人家想出去透透气啦，人家还没好呢，脑袋还痛痛。。。”的时候？
　　也许更早吧，就在他笑容可掬地跟五六说“小朋友，你叫什么名字啊？你知不知道我是谁？”；就在他瞪着迷茫的双眼问我：“你是谁？”的时候。

　　一开始许是因为存了一份歉疚，我终不能问心无愧地在伤害一个人之后还理所当然，我有理由恨他的父亲，可是我完全没有理由恨他。我想炙也是跟我一样的，所以他会很认真地教久夜幻术。只是我们无法违逆我们的母亲们。丧父的痛对我们来说并不深刻，几乎所有古月国的国君都是被下一任国君杀死的，因为妖的寿命太长，在这样漫长的寿命里统治着一个国家由盛到衰是再自然不过，除非自己觉悟退位，不然总会有人接过他手中的权杖把衰再变成盛，而且那个人很可能就是他的儿子，没有弑父的兄弟我已经很幸运了，我为什么还要去恨。而丈夫对古月国的女子来说却是全部，可以说古月国的女子是因为丈夫和孩子而存在的，并且她们永远依附着丈夫，所以母亲们那样痛恨杀了她们丈夫的那个人，所以母亲们命令我们杀死他最心爱的儿子，并夺取他的权杖。
　　我庆幸久夜会在那样一个精心的局下生还，可是我没想到他醒来后对我说的第一句话回是“你是谁？”，不知道为什么看到他迷茫的样子我会觉得可爱又好笑，看到他擦口水的动作我有种捧腹的冲动，真的很可爱呢。我还没想到他会更可爱地跟五六说“小朋友，你叫什么名字啊？你知不知道我是谁？”我想在场的没有任何人会想到他会那个样子的，毕竟之前的久夜是那样一个——用现在久夜的话说是那样一个个性很不可爱，很臭屁的人。到现在我还记得那天的笑声那么壮观，每个人都在笑，不只嘴在笑，眼睛和心都在笑，虽然也许大家只是觉得好玩，但那个四四方方的牢笼里的确已经很久很久没有那样热烈的笑声了，我很想永远守护这个笑声，真的很想。

　　后来我被派去教久夜幻术，谁知竟看到他袒露着胸膛睡地毫无设防，在这样四四方方的牢笼里他怎么可以睡地如此毫无设防？他一醒来就愁眉苦脸地盯着那些幻术书，那可是其他人梦寐以求的东西呢，他却如临大敌！我更没想到他会可怜兮兮地拉着我的袖子说“那个。。。大哥。。。。我们可不可以暂时不要学，人家想出去透透气啦，人家还没好呢，脑袋还痛痛。。。”我不知道我是被那一声大哥打动了，还是被他可怜兮兮的样子打动了，突然就兴起一种念头：我要守护他，守护他永远这个样子。
　　在后来的接触中我发现他对以前的自己一无所知，现在的他不再阴鸷逼人，不再深不可测，他懒惰贪玩，毫无心机，可以在我身边睡地那么不设防。然后我也终于可以睡地不设防，在这充满是非的宫廷找得可以放松的一隅——在他身边。可是我没想到自己居然会被偷亲，也没想到自己居然不讨厌被偷亲。看着偷亲被发现的他装乌龟的样子我突然发现久夜变矮了，再细想想久夜这几天的行为言语确实奇怪，与其说是失忆后的无措不如说是女儿态，就是那时起我的守护变质了的吧，我开始期待看到久夜变成女子的样子。这样想着我由衷地笑：如果久夜是女子，那么她会是个很可爱的妻子呢。

　　忘记了所有过去的久夜也忘记了古月国的人在100岁之前是可以自由选择性别的，我也没有直接告诉他，因为我还不能断定他是不是会一定选择做女子，毕竟古月国的女子实在毫无地位可言，我决定慢慢诱发他身体的变化再告诉他。
　　我夜宿他的寝室在他身上种下我的影，我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如此轻易地就把自己的性命绑定在他的身上，从此我可以随时随地出现在他身边，但我亦如同他的式神一样，生命会随着他生命的消失而消失。
　　如果久夜成了女子那母亲们就不用再算计他了吧，如果久夜变成了女子就可以远离这宫廷的是非了吧，那样就可以守护他永远毫不设防，守护他永远那么可爱，第二天我迫不及待地把我久夜变矮的消息传放出去。我没想到我弄巧成拙，父亲大人突然就宣布了久夜的婚事。如果在100岁之前与异性发生关系的话他的性别就无法改变了，我不由脱口反对。只是，事实不会因为我的不同意而有任何改变，我们的父亲大人是个强势的君王，没有人能够左右他的决定，如果一定会有一个人的话那也只会是久夜吧，只有久夜才是他最爱的儿子。可也正因为如此他更不会任由久夜变化为女子了，女子在古月国没有地位，女子只是男子的附庸，在古月国没有任何父母希望自己的子嗣选择成为女子。我深深地觉悟，从此我将面对一个艰难而漫长的战争，在这场战争里我将孤军奋战。

　　我开始时刻播撒暧昧的种子，笑看久夜的羞涩，让自己享受这场战争。在这场战争里我收获越来越多欣喜，她爱耍赖却不咄咄逼人，内心存着许多疑惑却从来不曾向我逼问；她善良却乐观，经历战争的忧伤却不怨艾，努力地让自己快乐；还有他可以召唤出那么可爱的式神——这应该是他内心可爱的射影吧。

　　我要面对的敌人不只是那个高高在上的父亲大人还包括时刻谋算着久夜性命的母亲们，我不知道那天如果我没有及时出现炙是否会真的杀死久夜，也许会吧，炙比我还无法违逆母亲，炙一直是个乖孩子，是个善良听话而内心挣扎痛苦的乖孩子，他实在不是个适合沾染血腥的人，虽然看起来他是那么冷酷。我决定从此守在久夜身边，我不愿让久夜再遭遇来自母亲们的危险，同时我也不愿让炙再挣扎痛苦。
　　只是我没想到久夜的危险竟是无处不在的，一到女子国久夜就中了冰葵，这种对妖来说无药可救的毒，而偏偏这还是斜月的孽，我的孽——那段斜月的过往想起来就要痛，作为雌雄双尾狐，斜月与我本是一体同生的妹妹，斜月的孽就是我的孽。我无法帮久夜解毒，甚至我无法制裁那个下毒的人，因为那个人是斜月曾深深爱恋的人的妹妹，我伤害她斜月会伤心的吧；因为那个人是女子国前任国主的女儿，这一任的祭司，祭司是一个随时都会被奉献而失去生命的祭品，她可以被原谅任何过错。
　　天幸久夜是半妖，冰葵不会伤及他的性命，可是我没想到因为冰葵他会变地那般脆弱。也许他没有溺水的话也不会变地这样脆弱的吧，可是他溺水了，隐隐觉得似乎并不是单纯的溺水，溺水后的他开始发烧，开始莫名其妙地就昏睡过去。我已经无暇去害怕他会爱上缀岚——那个美丽如斯足以让任何男人爱上的女子，我只担心他的身体，不是担心自己会因此而消失，而是害怕他会因此而消失生命。

　　看他醒来我都无法形容自己心底有多高兴，虽然脸上依然水波不兴。而久夜醒来唤我的是旭日，不是那个充满温情、充满亲情的大哥，甚至，他问我可不可以叫我哥哥——久夜，其实心里也是有我的吧。可是我没能高兴多久，清醒了不多久久夜又开始昏迷，看到她又那样越来越虚弱的样子我内心充满了恐惧，我害怕，害怕他就这样在我怀里停止呼吸。
　　久夜，你睁睁眼，你怎么可以就这样安详地睡，我还没告诉你为什么我会叫你妹妹，我还没告诉你我要娶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