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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0、生桩(二十五) ...

  •   “一天两个?”我和艾慕又一次面面相觑。按这死法,多少人都不够祭河的。

      “那后来呢?”我问。

      “后来?发生这样的事,不管是不是官府,谁还敢下水去查啊。据说是挂了一段时间的悬赏,想看看有没有艺高人胆大的敢下去,后来没人来,就不了了之了呗。”他说到这里,又吸了一口烟,我突然感觉整个人惯性往前冲了一冲,车停下来了。

      “行了,下车吧,到了。”师傅将手伸出车窗弹了弹烟头,扭头眯缝着眼,朝我俩低声道,“现在这地方还一年死两个,希望你们能把这事结束吧。”其实我还想问问后来还有没有发生其他的事情,但这司机师傅自己说了一路,像是已经过够了瘾了,紧着下逐客令,无奈之下,我和艾慕只能不情不愿地给了钱,下了车,往三龙桥去。

      这会儿,天已将暗,三龙桥边不少人三三两两地拿着东西往西边走,像是忙了一日的倦鸟寻巢归去。路边的栏杆上、电线杆上站着三两只黑色的鸟,也不知是什么品种,立在那上头,一动也不动,鸟头朝着西边,望着余晖,凄凄凉凉的模样,不知在想些什么。

      走出百来米,我和艾慕谁都没有说话,我俩此时心中可都不轻松。若是真如那个司机说的,这北行河下面一定是有东西的,而且绝对不会是什么普通玩意儿,一个不留神就能把我留在里面当水大棒的。咱们这次去,也未必能把这事了解,更何况,我们现在真是可以说是前有狼,后有虎,那四眼田鸡回头在齐爷那找不着我们,肯定会来这里蹲我们。

      我能想到,艾慕,定然更能想到。

      “叶宗,你伤口还疼不?”我正走着神,艾慕突然靠近过来,问我。

      我微怔,反应过来立马回道:“还好了,不去想的话也不会太疼。”

      “那就好。”

      沉默,又是一阵尴尬的沉默。

      我寻了个话头,像是无意识地在回避那个可怕的话题,我说:“你觉得三龙破是什么意思?”

      可她好像没听到一样,一言不发又走了几步。“怎么了?”我追上去,她这才看向我:“你看,天黑了。”这没头没脑的一句,让我很是疑惑,不禁将目光从她脸上移开,望向前方,是的,天是黑了,而这个地方,天黑了能看见什么,我比谁都清楚。

      一想到那些东西,我就觉得脖后一凉。

      随即是一疼。

      几乎是同一时间,耳膜又是一震,靠我极近的艾慕突然尖叫起来,我吓得一哆嗦,全然无暇去看我脖子怎么了,就在我刚要去看她怎么一回事的时候,艾慕忽又惊呼一声,整个人往后一倒。这下我反应过来了,大吼一声:“什么人?”旋而看去,不是那像个苍蝇似的四眼田鸡,又是谁呢?

      他手下一个大汉,刚才拽着艾慕的衣裳把她拉了过去,此时正和另一个大汉,一同扣着她。

      我怒极反笑:“你这四眼,做事能不能有点分寸,大家都是来走单的,你想绑架我们不成?”

      那四眼真不亏是脸皮极厚,这情景还能摆出一副笑容满面的模样:“叶师傅你多虑了,我怎么会绑架这种事情,这可是犯罪了呀。我只不过是怕你俩回头又不肯带我玩,而且我看艾师傅走累了,找两个人扶着她……等这儿的事情都搞定了,我自然还会送她回酒店的……哟?”他说着话,四只眼大概是瞄到了我身上已经渗出来的血迹,嘴角一扬:“叶师傅,你伤口崩了,要不,我也叫两个人扶着你?”

      我懒得理他,三两步跨过去要将艾慕拉回来,可那两个人挡在我面前,我又是个病号,当真是心有余而力不足。

      “叶宗,没事,走吧,他们不敢对我怎么样。除非他们刘家不想在道上混了。”艾慕咬着牙狠狠地对我说。我真是哭笑不得,这姑娘,长着一张娃娃脸,说出这样的话,说实话,并没有什么杀伤力,不过我也确信这四眼不敢对她下狠手,也只能咬咬牙,扭头继续往三龙桥走。而四眼他们,就“押”着艾慕跟在我后头。

      “叶师傅,怎么样?一会儿有什么好主意了吗?那么多东西要一起带路,可不是这么简单的。”四眼在我后头絮絮叨叨个不停,跟只苍蝇一般无二。

      见我不理他,他又三两步快步走到了我身边,大手一挥,搭在了我的肩头,“额!”他的体重一下落在我左边,扯到了我心口上的伤口,我轻哼一声,往右边挪了两步想躲开他,可他依然靠在我身上。

      我不耐烦了:“你他妈烦不烦?跟你很熟?把你的手给老子拿开。”正常人被人这么不客气地骂两句,怎么也会不高兴吧,偏这货就不是个正常人,他既然靠着我,还打开了话匣子,得意地跟我分享起了他在这里最近所收集到的一些情报、线索。

      我发觉他所说的我们基本都已经掌握了,而我们从出租车司机那边得到的消息他压根不知道,我自然也不会告诉他,这四眼也不知是看透我的想法还是什么,一张大脸,微微低下,硬是凑到了我的面前,他的鼻子几乎要顶到我的鼻子上:“叶师傅,你不会是知道些什么重要的东西,没告诉大家吧?”

      “呵,”我冷笑,“刘大师您都不知道的,我怎么会知道呢?”

      “那倒是,”四眼得意一笑,“哦对了,还有个消息忘了说了,你们怕是还不知道这边的东西,叫什么名字吧?我跟你们说,叫生桩。”

      “生桩!?”我还没说话,身后的艾慕突然喊了出来,从她的声音中,我仿佛听到了一些除了疑惑之外的东西。

      我侧头看了看她,不禁问:“什么生桩?”

      四眼听到我问这个问题,露出了困惑的表情,看着我:“没想到姬师傅的徒弟,近年来行业里风头无两的人物,不知道什么是生桩?”

      这下子我百分百确定他把我认错了,我也懒得解释。他倒是自顾自给我解释了起来:“生桩嘛,在以前不算少见。古人信奉神鬼,往往每年都会进行祭祀活动。收成好了,国泰民安了,就祭祀感激上苍,收成不好了,洪涝灾荒了,就祭祀祈求上苍庇佑。这三龙桥以前也叫龙爷桥,听说早些年发生过一些怪事,至于是什么就不太清楚了,反正后来就一直死人,数量还挺大。所有人都拿这事儿没办法。有一年,这地儿来了个人,神神叨叨,但是身上没带什么行里的吃饭的家伙什,就拿了一根不长不短的棍儿,用破布包着。不像个带路的,也不像个地舆生,但是一到龙爷桥边上,只站定看上了两眼,就说这地方死了不少人。当时这地方听说是没两天就要死个把人的,大家都苦于此,一听有人一语中的,很快就引起了大家的注意,连官府都找上了这人。问他怎么办才能解决。那人也是个人物,上来旁的话没有,就几个字:以命换命。他的意思就是每年进行一场祭祀,用活人祭奠河里的‘河神’。不过这种祭奠和以前听说过的不一样,不是将祭品丢到河水里,而且要埋在龙爷桥两个桥墩旁边,做活人桩子,打进地里,这样桥墩才不容易塌。”

      “塌?”我瞧了他一眼。他耸耸肩:“我也不知道为什么说桥墩不会塌。”

      我面上没做什么表现,但心里却如狂风暴雨,这事他不知道,但是我知道啊!那个人绝对是有道行的,因为那龙爷桥的桥墩曾经裂过,半塌过!也就是那一次,被人发现了桥下河里头有东西!打生桩恐怕是为了用活人来安抚水里面的东西,让它不要随便找人了。

      虽说这确实是个法子,死的人也少了很多,但是,谁愿意自己,或是亲人朋友去做这一年两个的“生桩”呢?

      从这个角度上来说,这人可算不上什么好人。他们都算不上什么好人,用别人的命,换自己的命,用两条命换更多的命,合理,但自私。

      见我眉头紧皱,四眼又拍了拍我的左肩:“叶师傅,你也不用太担心了,那些东西应该是没什么能力的,就是数量比较多,带路起来麻烦。”

      “你别当别人都是傻子,这么容易,你自己为什么不去解决?缠着我们做什么?”被我说中了,他却依然面色不改,“啊呀,我这不是先看看情况嘛,可不能贸然出手,前天夜里,要不是有你们几个,我也不会知道这些东西是个什么情况。”

      他这话吸引了我的注意:“什么前天?你什么意思?”

      “哦,就是那张纸条。”他笑着说,眼中却无丝毫笑意,这人的眼神让人看得十分不舒服,仿佛从来不把眼前的人当作人,而是在看一样物件,一样有利用价值的东西,“被人害死的东西最恨的不就是害死他们的人或是行为了,这些东西在这都上百年了吧,早就没意识,只剩下执念了,一个好好的人,被活生生砍掉手脚,做成了人桩,再在活着的时候埋进土里,估计那会儿还没死透呢吧,等泥土盖过脸,盖过头顶,想挣扎,又没手又没脚的,只能等死,死前最后能看见的就是那些在外头,跪伏在地上的,期待着用他们的命就能保住自己的命的老百姓了呗。”

      我浑身一凉,昨天让我们跪伏而出的纸条竟是他写的,他这么做只为了看看生桩看到有人跪伏会做出什么来。

      他看着我的表情,像是在说一件再寻常不过的事情,好像对差点害死我们的事情毫无愧疚之意。他看着我,似乎在等待着我说些什么,或是在等待我发作。

      不过我没有,因为我想到了一个好主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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