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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6、仓促的年(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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除夕的气氛愈来愈浓烈,只是那些表演还是一如既往的单调与无聊,施叶陪坐在安帝身旁,心思却不在安帝的身上。她不时地偷偷瞥向旁侧属于母亲的座位,空荡荡的,直到又看了三四个歌舞表演,媖亲王才回来。
施叶有些不安地偷瞥了安帝一眼,发现安帝正与一旁的琥贵侍聊着天,并没有在意母亲的出现或是离开,反倒是媖亲王在落座后毫不避忌地看着施叶,直至两人对视时,媖亲王才淡淡一笑移开了目光。
施叶看不懂那眼神里蕴含的深意,只是本能地选择相信,但心里到底还是存着疑问,于是,又看了两个表演后便向安帝行了礼,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上。
几乎在同一时间,五竹如影子一般也站到了施叶的座位后面。
施叶故作不知,开始一边跟父亲说些家常话一边敬着酒,没一会儿罗羽鸿便坐不住了,起身方便去了。施叶自然而然地起身、然后坐到了父亲的座位上。
“刚才便想敬母亲一杯,可母亲碰巧不在。”施叶端起酒,与媖亲王对视着。
媖亲王淡淡一笑,身后的贴身侍卫立刻端起酒,送至媖亲王的手中。媖亲王一直笑意潺潺地望着施叶,施叶也没有说些客套的祝酒词,只是高举酒杯,一饮而尽,媖亲王也抬袖掩面,将酒倒入口中,一滴未剩。
母女两人默默地对望着,施叶说不清楚心里的感觉,倒是有些心虚地败下阵来,率先移开了目光。
“我……答应了馨菲,陪她去吐蕃。不过只是送她一程,到了吐蕃我就立刻回来。”
说完之后,施叶又看向媖亲王仍是含着笑意的双眸,安静又有点慌张地等着母亲的回应。但她并没有察觉出母亲的异样,因为媖亲王的笑容是一点一点、非常缓慢地消失,而后又迅速弯起了嘴角,恢复了笑意。
“哦?不急着跟我回家了?”
施叶瘪瘪嘴:“急呀,家里的床还没睡热乎呢……”
媖亲王颇似无奈地摇了摇头,然后说道:“过完十五,我们就回柳安城了,到时候你……”媖亲王说到这儿时突然停下了,似乎在斟酌着该怎样说下去。
施叶本想说送完梅馨菲自己就直接回家了,但忽然记起来这身上还挂着官职呢,怎能说走就走,于是便明白母亲想说什么了。
“过完十五就回去?不再住些日子吗?”
媖亲王白了施叶一眼:“要住到什么时候?你呀,真是跟你爹一模一样,什么事情都想由着性子来是吗。还有,去吐蕃的事情,待会儿你自己想想怎么跟他说吧。”
媖亲王挑眉微笑,一副等着看好戏的神色。
施叶尴尬地咧了咧嘴:“呃……还是迟些告诉他比较稳妥。”一想到父亲暴怒与伤心双管齐下的攻势,施叶就觉得无比的无奈,虽然这无奈之中还有多年未能承欢膝下的愧疚,但还是不太敢一而再、再而三地面对父亲的不舍与难过。
母女两人刚说完,罗羽鸿已匆匆归来,施叶立刻让出了座位,回到自己的案前开始默默地饮起酒来。
酒虽然不好喝,可是喝得越多,那呛喉的感觉越淡,一杯接着一杯地灌下去,思绪便不知飘去了何处。后来,忽地回过神儿来,刚才她明明想要刺探一下母亲对那名老太监的反应的,怎么说着说着就成了她落荒而逃了呢?明明在理的是她呀!
施叶气极反笑,扭头看了母亲一眼,发现她正笑吟吟地看着殿前的表演,完全没事人似的,恼得施叶又猛灌了自己一杯酒,接着便觉得眼前的世界开始晃荡,继而天旋地转,再一定睛去瞧,却是眼前一黑,意识顿时失控,眼看着便一头栽了下去。
身后的五竹却是反应迅捷,在施叶的脸与酒菜碗碟亲密接触前,伸出手掌托住了她的额头,然后用力向后一抬,施叶便靠在了他的怀里。
五竹下意识地“望”了一眼媖亲王,连忙撤回那只犯了禁的手,只是轻轻扶着施叶靠向自己,一时做不得反应。
坐的最近的罗羽鸿自是第一个发现了醉倒的施叶,连忙起身,盯着宝贝女儿的睡颜轻唤道:“小叶、小叶?怎么突然就醉了呢?刚刚还好好的……”罗羽鸿一边自言自语着,一边招呼身后的宫女太监:“郡公身体不适,赶紧送她回去休息!”结果,刚将女儿小心翼翼地交托给一众宫女,才惊觉还没有请示过皇上,眼角扫向媖亲王,果见她神色严肃,似有些不悦,罗羽鸿连忙面朝安帝,躬身行礼。
安帝却抢先截断罗羽鸿,笑微微地说道:“没想到叶儿武功不错,酒力却差了些,呵呵,赶紧送她回寝宫,别忘了备些醒酒的茶,免得明日起身的时候不舒服。”
宫女太监们应了诺、连忙抬着轿辇将施叶送了回去。
傍晚时分,热闹的歌舞表演算是告一段落,安帝离座回了寝宫稍事休息,帝侍与大臣们也趁此间隙方便的方便,活动胳膊腿儿的活动胳膊腿儿,放松不已!
而静悦殿里,施叶蒙头酣睡,五竹静立床边,浑然不觉天色已渐渐黑了下来。
小白悄声走进来,手中端着解酒茶,捏着嗓子问道:“小姐还没有醒?”
五竹点点头。
小白放下茶碗,看了一眼殿外,咬着嘴唇,略带焦躁。五竹偏头“看”了她一眼,说道:“怎么?”
小白撅着嘴说道:“听步莲她们说,一会儿宫里有场烟火表演……”
五竹打断她:“去看吧,这里有我。”
小白顿时眉开眼笑,大步一迈,便出了门,在身影消失的最后一刻不忘扭头叮嘱道:“解酒茶我放在桌上了,别忘了一会儿给小姐喝,免得明早起来头痛。”
五竹“瞥”了一眼那酒,没有答话,只是将殿门关紧,复又回到床边静立,然后,轻轻坐了下来。
床上的人显然睡得并不踏实,这转身的工夫已经从平躺着变成了大翻身,一条细嫩白皙的胳膊不知冷暖地伸出了软被,耷拉在床沿边上,松懈的领口下露出了一片软香的肌肤,惹人浮想联翩。
只是,床边静坐的人……看不见。
施叶又翻了一个身,长长深深的吸了一口气,似乎便要醒过来,五竹连忙站起身,走到桌边将醒酒的茶端了过来。
“来,把这个喝了再睡。”
床上的人咕哝着缩回了被子里,并没有回话。五竹无奈地坐下来,腾出空着的手臂,将施叶扶坐起来。
“喝了再睡,不然明日起来定会头痛。”五竹轻声规劝,嗓音低沉,如酒一般醇厚,却比酒更加醉人。迷蒙中的施叶却真的听了进去,轻启小嘴,乖乖地喝了几口茶水。
五竹贴心地又拍了拍她的背,才将她安妥地放躺到床上。
入夜之后,在御城河边上早已等候多时的一队太监们,在掌事宫女的号令下,一齐点燃了精心制作的烟花盒子。顿时,漫天的烟火像一朵朵娇艳多彩的牡丹花般在夜幕中璀璨夺目地碎裂绽放,然后又似流星雨一般寻踪坠落,一朵接着一朵,令人目不暇接,只听得河对岸观看烟花表演的众人不时地鼓掌喝彩,一声声的感叹与惊喜此起彼伏,好不热闹!
酣睡中的施叶却被爆炸声惊醒,一个激灵,便翻身坐了起来!一向冷静的五竹也被她的举动吓得一惊:“怎么了?哪里不舒服?”
施叶眨了眨眼,望了眼窗外,问道:“什么时辰了?”
“才刚入夜。”
施叶一边穿鞋下床,一边自言自语:“没想到这酒这么冲,竟然喝醉了,真是丢人。”
“要去……看烟火吗?”五竹问。
施叶抬头看了他一眼,下午的不快与冷战又浮上心头,纠结了片刻才闷闷地回道:“不去。”
五竹执剑跟随,施叶停下来看着他,只是看着,却不说话。安静的寝宫里流淌着一股寒冷的气息,饶是看不见施叶表情的五竹此刻也觉察出了不对劲。他心里盘算再三,终于打定了主意:“如果明天早上醒来,你还是非要知道不可,我就告诉你。”
施叶想了想,低低地“嗯”了一声。
“那现在去哪?”
“御膳房。不弄清楚他的真面目,我便日夜难安。”
“此刻所有人都在看烟火表演,正好方便咱们行事。”
施叶低头琢磨:“那我也换身衣服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