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随风逝，且与影随》单*

11、东风破 三

　　【冬儿】

　　转眼间过了四个月，我一直住在他特意为我建的惜香阁。每个月他最少会来四回，给我一些药丸，向我交代它们的食用方法和注意方面，然后询问些需要，最后要我陪同环视一番，这才放心的回去工作。
　　如他所言，我的身子骨较以往好太多，几乎与常人无差，能开始悉心培育些喜爱的花草，做些力所能及的轻活，有时甚至能帮宁儿清洗房间走廊。一切比我之前所渴望的好很多，平淡的让人心安。
　　父亲登门了几回，他在时与他交谈，他不在时与宁儿交谈，许是为了公事，许是为了私事。我倒是一次也没有见过父亲，也没有听到下人们的窃窃私语声，想必不会是什么大事。
　　轩王妃在月底喜获千金，昨日他到我这里要我陪他去祝贺。这是人之常情，我想也不想的点头答应。宁儿高兴的欢天喜地、乱蹦乱跳，到处翻找东西为我准备，说要将我打扮得漂漂亮亮，以免丢了将军府的颜面。
　　“夫人，听说这次轩王爷只请了几位重要的客人。”宁儿面对着我，边倒退着走边说，“夫人，此次出了惜香阁，您要不要回风廷阁住些日子？虽然说府里的人不会说什么，但是不知情的外面人呢？”
　　我不言，径直往前走。
　　“啊——”倏地，她惨叫一声，挥舞着双手，如落水者寻找浮木般拉住我想稳住突然踩空楼梯的重心。结果连同我也一同顺势往下拉。眼看就要滚下楼梯，我害怕的紧闭上眼，等待疼痛的袭来。
　　蓦然，有人抱住我，几个跳跃后安全落地。
　　我睁开眼，愣愣地看着他的前襟，明了是他及时救了我，让我免受了一场皮肉之苦。担心的望向宁儿，她正安然无恙的站在一旁，一脸贼笑。
　　“下次再拿夫人开这种玩笑，会有得你受！”他紧绷着声音厉声叱喝。
　　“是，爷，奴婢知错。”她委屈的说，可怜兮兮的对我说，“夫人，对不起，奴婢不该为叶制造一个英雄救美的机会，害您受惊了。”
　　不知该气该笑，我轻摇头，心有余悸的说：“下次别再这么做了。”
　　坐在马车里，陪在我身旁的不是宁儿而是他，我有些羞赧，佯装欣赏风景。无意间瞟见一个熟悉却又陌生的身影时，我惊了一下，再仔细看时已经寻找不到哪身影。我转向他，扯着他的袖子，问到：“姐姐回西安了吗？”
　　“你父亲现在还不知道。”他闭目养神，回道。
　　意思是说她真的回来了？！我激动的说，“为什么不告诉我？回来后带我去见她，行吗？”
　　他睁开眼，看了我几眼，颔首。
　　我心事重重的下了马车，还未站稳，就见一道黄影扑了过来，开心的抱住他，开心的说：“风破哥哥，我好想好想你喔！这几个月来我偷溜出宫想去找你，可是每次都走错方向。你又不到宫里找我，害我好伤心喔。”在我还没反应过来时，她朝我粲然一笑，说，“你就是冬儿嫂嫂吧？终于见到你了！我是水灵，很高兴见到你喔！”
　　在我仍未反应过来时，一面之缘的轩王爷冷笑着阴沉的走过来，一手拎起像八爪鱼的她，将她扛在肩上，径直走进府里。一路上满是她哇哇大叫的声音。
　　我茫然的僵站着——轩王妃才刚产下一女，轩王爷就这么公开的与一名少女这么亲密，不怕她伤心吗？男人呀，都是这般德行吗？
　　“他是冷寒轩的双生哥哥冷傲寒，你们的陛下。”他牵着我的手，说。
　　我微讶，随即了然——原来如此，可是他怎么总是知道我心里在想些什么？因为他是魔的关系吗？姐姐说过他以吸食他人的灵气为生也是真的？望向他严厉无喜怒的脸，我抿嘴，不再胡思乱想。
　　感动的抱着仍然皱巴巴的小郡主，我舍不得松开手，轻声地哄她不要再哭泣，还不时轻轻抚拍着，终于让她静下来。
　　“我也要抱抱！”心动的水灵从陛下身边窜过来，双眼发亮、兴冲冲的说。
　　我有些不舍的把小郡主交到她手中，把刚刚领悟的事教给她。
　　她挤眉弄眼的逗着小郡主，见她咯咯直笑，兴奋不已，欢呼道：“耶——她笑了，她笑了耶！好可爱，好好玩喔！”
　　我站在一旁含笑，紧随着是一阵打从心头起的失落。即使现在的我可以生育，但将军不要孩子，我想要也是枉然。
　　“冬儿嫂嫂，你也生个小娃娃让我玩玩嘛！反正有小涵玉做伴呢。”她把小郡主抱给我，期待万分的说。
　　我尴尬一笑，摇头无语。我何曾不想要一个了？但我一个人要如何生呢？
　　她失望的垮下脸，可怜兮兮的哀求：“为什么嘛？？你看起来很喜欢小孩呀？生一个嘛，冬儿嫂嫂，生一个啦——风破哥哥，你叫冬儿嫂嫂生一个啦！”
　　他厉叱道：“要生你和傲寒自己生一个。”
　　“不要！我才不要和他生小娃娃！他讨厌死了啦！人家只是喜欢和小娃娃玩，又不是喜欢生小孩！”她大声抗议，“你不公平，人家冬儿嫂嫂一看就知道喜欢小娃娃，你不能自私的不让她生！”
　　“水灵，魔和人是不能有小孩的。”刚醒过来的轩王妃靠着床椽，泼她冷水，让她清醒。
　　“谁说的！前任魔王不就和异界生了个女儿！”一驳回，她立即噤口，捂住嘴，退到陛下身边。
　　在场知情的将军和轩王妃也是脸色古怪。看来这是不可提及的忌讳。
　　整场的沉重，我垂头看着小郡主，不想让谁看见我眼中的泪光。
　　她眨了几下眼，突然哇哇大哭，打破僵硬的氛围。
　　我不知所措，怎么哄也哄不来，先是无助的瞅着将军，再望向轩王妃。
　　“可能是肚子饿，或者是要换尿布。”他解释道，示意我将她交给轩王妃。
　　除他们一家三口，我们陆续踏出寝室，转移到客厅。
　　我伤神的低着头，盯着交握的手指。
　　“风破哥哥，关于冬儿嫂嫂的事情，哥哥要你同他本人谈。生死薄上冬儿嫂嫂的那一页被人窃去了。”嘴里嚼着甜点，水灵含糊不清的说道。
　　哥哥？生死薄？她不是人吗？鬼吗？我猛抬头看向她。
　　“嗯。”
　　回去的路途中，我望着窗外倒退飞逝的风景，轻问：“能告诉我一些姐姐的事情吗？我想待会见到她时心里有个底。”
　　“你父亲四处寻找她未果正恼怒无奈时你的病重恰巧成了借口四下传述。几个月后她得知此事，慌忙与云向天匆匆回西安。目前暂住一家农舍，怕引起你父亲的注意不敢宣张，乔装打扮了些许。”
　　“你……若是我父亲要你娶她，你会答应吗？”
　　“不会。”他肯定的回答，不带一丝犹豫。
　　松口气，我关上窗子，靠在窗沿上闭目假寐。
　　他挪一下身体，让我以他的腿为枕，说：“到了我会叫醒你。”
　　我没有拒绝，柔顺的躺下，合上眼，幽幽轻问：“为什么我不能生个孩子？”
　　“若是魔、妖、鬼、兽还有可能，因为寿命相近。但是你们人的生命实在是太短，对后代的影响也相对很大，通常活不过三岁。”
　　在哭中昏昏沉沉睡下，在声声叫唤声中迷迷糊糊醒来。我睁开眼，茫然的看着他。
　　“到了。”他抱起我下了马车，小心翼翼的让我站稳身子。
　　“到了？”我仍没有清醒。
　　一道浅蓝身影窜过来，紧紧抱住我，惊喜、激动的低呼：“冬儿，是你，真的是你！我还以为是我看走眼了呢！”
　　“姐姐……”这时，我完全清醒，紧紧回抱她，和她一齐哭了起来。
　　好一会我们才进到房里，我和姐姐到她临时的房间里，其他人都呆在小小的客厅里，由云大哥招待。
　　“冬儿，听说你病危，吓得我半死，想不到见到你人时竟然比以前健康很多。看来将军对你很好。”她欣慰的为我高兴。
　　我回以一笑，不想让她知道我心底的惋惜。
　　“爹爹没有为难你吧？”她担心的说，随即摇头，“不，他现在可是动弹你不得，应该巴结你巴结得要死才对。这下子你就可以扬眉吐气，为七娘（我娘亲）和你自己挣口气了。”
　　我摇头：“我不清楚。除了回娘家那一次时见过他，我也已经很久没看到他了。”
　　“你没事我也就可以放心的和云哥哥回扬州。你看看什么时候有空和将军一起到我们那做客，我们一定热情款待你们夫妻。”她放心的说。
　　“嗯。”我轻颔首。
　　“你们什么时候生个娃儿？我记得你很喜欢小孩的，想生几个？”
　　我苦笑，说：“没有，没有孩子。我不会有孩子，一辈子都不会有……”
　　“为什么？难道你们还没有同房？！”
　　“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我要不起小孩，一个也要不了。”我捂住脸，低声啜泣。
　　“冬儿，你别哭啊——冬儿，是姐姐说错话，你快别哭了——”她手忙脚乱的慌忙安慰我，说，“你不能生，但你可以讨个孩子来养。大不了我将我将来的第一个孩子过继给你啊。”
　　我没有回话，仍是哭个不停，怎么也止不住泛滥的泪。
　　“那就生一个吧。”突然的声音让我错愕的抬起头，望向不知何时来到房内的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