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兄弟关系》路人X

6、第五章

　　父亲终于在四年级上学期结束的时候从北京赶回来了。
　　当时，父亲拿着他全优的成绩单，嘴角挂着淡淡的笑意。
　　张蕴辰跟着父亲一块儿，提着大袋小袋的东西和阿姨告别，当晚便坐上了回县里的汽车。
　　车上，他坚持自己一个人靠着窗子睡觉，父亲生怕他磕着脑袋，趁他睡着了，悄悄伸手把脑袋揽过来，结果揽过来还不到三分钟人就醒了。
　　潜意识里，大概他还是不太熟悉与父亲亲近。
　　到了县里，父亲带着他在部队里吃了一顿接风宴，晚上只告诉他，明天要带他出去玩儿，让他早些睡，不然明天起不来。
　　张蕴辰温顺的点点头，父亲伸手揉了揉他的头发，起身关灯出去了。
　　他独自一人谁在这个房间里，眼泪莫名其妙的往下掉，心里猛地就想到了母亲。
　　如果在母亲那里的话，现在大概还可以窝在她怀里看一下叫《天骄》的电视连续剧！
　　只可惜，他忘记了《天骄》已经是在他与父亲离开的时候播放的电视剧，现在已经不放了。

　　翌日，张蕴辰还在被窝里睡得正香，父亲已经把他拉起来了。
　　他睡眼惺忪的站在床上，肉嘟嘟的小肚子晾在外面。
　　父亲在他提回来的大袋子里给他翻衣服，只可惜翻了半晌都未能找出一件得体的衣服。这些衣服都是以前母亲给买的，但是毕竟大半年未曾见过母亲了，而父亲又在北京读书，他的衣服就一直是这几件，穿上去看着土不拉叽的。
　　最后，张蕴辰穿着昨天从阿姨家回来时穿的衣服，被父亲牵着手坐上了吉普车。
　　坐在车上，父亲对他说：“辰辰，爸爸一会儿帮你买一些新衣服好不好？”
　　张蕴辰听了好高兴的连连点头。
　　父亲见他高兴，兴致也高了不少：“把以前的旧衣服都扔了，以后就穿爸爸给你买的新衣服。”
　　“不要！”
　　张蕴辰猛地大声拒绝，那模样就像一只被侵犯了领土的小兽。
　　张爸爸显然没意识到儿子的反应会那么激烈，愣了愣才又道：“怎么呢？”
　　张蕴辰鼻子突然就一酸，但还是红着眼睛道：“那是妈妈给我买的，不能丢！”
　　“……”父亲沉默了半晌，伸手拍拍儿子：“辰辰，以后你就跟着爸爸生活了，所以你用爸爸给你买的东西很正常，妈妈给你买的东西已经旧了！”
　　“旧了……”张蕴辰瘪瘪嘴：“旧了还可以绑拖把……妈妈以前就把旧衣服用来绑新拖把！”
　　张爸爸哑口无言，转身看向窗外。
　　张蕴辰心里忐忑起来，总感觉自己刚才那几句话惹恼了父亲，怯怯的伸手拽拽父亲的衣袖：“爸爸，你生气啦？”
　　父亲好像总是不喜欢听自己提起母亲。
　　张爸爸轻声叹了一口气：“没有，爸爸不会生气。”
　　张蕴辰听了，放心的点点头，却听得父亲继续说：“辰辰，爸爸一会儿带你去见一位阿姨，你要懂事一点，主动喊人好不好？”
　　“恩！”

　　其实从刚才父亲说了要带自己去见一位阿姨开始，张蕴辰的心脏就没有停止过扑腾。
　　他害怕，也紧张，更有好奇。
　　这种感觉一直到那幢灰色的居民楼下为止，疯狂的蔓延增长。
　　张蕴辰拉着父亲，仰着头，站在楼下，双目直勾勾的看着墙上深绿色的爬山虎，抿了抿唇，没有说话。直到眼前的居民防盗门大开，里面小跑出一个女人，一个极其漂亮的女人。白白的皮肤黑黑的长发，一双大大的眼睛，她冲着张蕴辰蹲下身子，张开双臂轻轻的抱住他：“辰辰？你爸爸给阿姨说过你好多次！”
　　张蕴辰没有回答她，或者说他的注意力根本不在女人身上。
　　他静静的看着单元门的阴影后面那个小男孩儿。
　　父亲握了握儿子的手，却发现儿子根本没有反应，正要开口教训两句，女人发现了。她抿着嘴笑笑，嘴角隐隐露出两个漂亮的小梨涡，冲那个阴影处的小男孩儿招了招手：“博博！”
　　小男孩儿没有犹豫，绕出阴影走到母亲身旁。
　　张蕴辰看着眼前比自己稍稍矮了一点的男孩儿，有些呆滞。
　　小男孩儿抬起一张与母亲相似的精致面庞，主动开口道：“哥哥好，我叫顾思博。”
　　父亲又握了握他的手，张蕴辰这才细声细气的开口：“阿姨好，我叫张蕴辰。”
　　话说完，再也不肯开口，但是他泛红的脸颊让女人眼里放出温柔：“辰辰真乖！”

　　张蕴辰不敢看眼前这个漂亮而安静的孩子，他感觉自己只要一看对方，脸就特别烫。
　　女人倾下身子，抱起微胖的张蕴辰，看上去有些吃力。
　　张蕴辰也被吓到了，拼命地挣扎起来。
　　父亲见此，上前伸手把儿子接过来：“辰辰认生，长得又重，你别抱他了。”
　　张蕴辰把脸埋在父亲脖颈那里，露出一双眼睛，小心翼翼的打量站在一旁的顾思博，双手攥得紧紧的，心里的感觉像猫挠似的，一直想上去搭腔却又不敢。
　　女人笑着埋怨父亲：“哪儿有这样嫌自己孩子的？”
　　说完，率先上楼开门去了。
　　张蕴辰被父亲抱在怀里，一直看着顾思博安安静静的跟着他们身后。

　　女人打开门，给父亲找了一双拖鞋，又给张蕴辰拿了一双崭新的印着卡通图案的拖鞋，这才跑去厨房端菜。
　　父亲把他放下来，从口袋里掏出一颗糖，递给一直跟在后面的顾思博：“博博，要不要吃糖？”
　　顾思博点点头，露出一个笑容，嘴角与母亲一样的梨涡若隐若现：“谢谢叔叔。”
　　父亲伸手拍了拍这个男孩儿的头，女人娇娇俏俏的声音在厨房里传出来：“博博，来帮妈妈端菜！”
　　男孩儿转身往厨房里跑。
　　张蕴辰看着他的背影，手中紧紧拽着父亲的手指。

　　饭桌上，张蕴辰依旧是黏着父亲，而顾思博跟着他的母亲坐在对面。
　　女人给他夹了一筷子菜，张蕴辰小声说了一声谢谢，然后往嘴里扒了一口饭，很好吃。
　　女人笑着道：“辰辰真乖！辰辰知道阿姨叫什么么？”
　　张蕴辰摇摇脑袋。
　　女人继续道：“阿姨也叫‘辰’呢，和辰辰一样，只不过阿姨的陈是耳东陈的陈！”
　　张蕴辰看了父亲一眼，油汪汪的小嘴一阵蠕动：“陈阿姨好。”
　　女人一听就笑了，张蕴辰拿着筷子，看着她漂亮的笑容，心里的亲近之感更是大增！
　　饭后，父亲和那陈阿姨商量着，说是去给张蕴辰买几件衣服，陈阿姨倒是二话不说就答应了，回房换了件衣服，提着包出门就打算走。
　　张爸爸拉着顾思博，对他道：“博博，叔叔出去给你们两兄弟买新衣服好不好？”
　　顾思博点点头，依旧笑得好看，礼貌得不行。
　　陈阿姨拉着张蕴辰的手，在他从未见过的大商场里不仅仅买了衣服，甚至连书包，本子，文件夹都一块儿买齐了，反倒是自己的儿子没怎么管。
　　张蕴辰的心思就没离开过顾思博，尤其是下午天儿热的时候，张爸爸买了两只冰淇淋，他二话不说率先递给了顾思博。
　　顾思博有些腼腆，伸手接过冰淇淋，还不忘对他道谢：“谢谢哥哥。”
　　那一分钟，张蕴辰的笑容是想掩都掩不住的。
　　他把脸埋进父亲的脖颈里笑的欢畅，被父亲拍了一下，对陈阿姨道：“这个孩子从小就胆小！”
　　陈阿姨似乎也很喜欢看到这个结果，拉着儿子的手笑的很温柔。

　　晚上，张蕴辰跟着父亲坐上吉普车重新准备回到部队。
　　他有些依依不舍的感觉，趴在车窗上不愿意下来，顾思博伸手一副很懂事的样子握了握张蕴辰的手：“哥哥，下次我们再在一块儿玩儿！”
　　张蕴辰用力的点头。
　　父亲拉拉他：“该和阿姨弟弟说什么？”
　　张蕴辰红着一张脸：“阿姨再见……弟……再见。”
　　陈阿姨笑着上前摸了摸他的脸，和儿子一块儿站在路旁目送他们离去。
　　顾思博漂亮而稚嫩的面庞在车子后尾红灯的映衬下有些怪异。
　　陈羽拉着儿子往家走，道：“博博，喜不喜欢叔叔和小哥哥？”
　　顾思博的声音多了一份冷淡：“喜欢。”
　　陈羽表情在黑暗中模糊不清，她叹了一声，在楼道里蹲下身子，扶着儿子的双肩道：“博博，妈妈一个人真的很困难，张叔叔难道不比你的那个爸爸好么？张叔叔是军人，他会保护你，你不是最喜欢军人了么？而且张叔叔不会打你！小哥哥也会对你很好……”
　　回答她的是儿子沉默寡言的面庞。

　　同样的时间与问题，不同的地点。
　　吉普车里，张蕴辰依旧兴奋的坐在车上四处张望。
　　张爸爸声音相比起早晨多了一丝放松：“辰辰，喜不喜欢陈阿姨？”
　　看到儿子点个不停地小脑瓜，他又笑着问：“那弟弟呢？”
　　张蕴辰明显羞涩了不少，但依旧细声细气的回答：“喜欢。”
　　话音未落，他感到自己的父亲将自己举起来问：“那以后爸爸带着你和陈阿姨他们生活在一起，你愿不愿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