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出鞘之云公子》华山云

2、二

　　又等了太久，云今在迷迷糊糊中听到外面似乎有打更的声音，他细数了一下，得知已经是五更了。可是当他睁开眼睛，看到身边的床铺上却依旧空荡荡的，艳红的色彩铺天盖地就如同是寂寞了太久的等待。云今揉揉眼睛，走下床去来到窗前，看到远处的星星一明一暗交错分布着，零零落落地挂在天空中，格外凄凉。

　　不能感伤，今天是大喜的日子呢。云今轻轻地绽开笑容，想念着以后和心爱之人朝夕相处的幸福。

　　客人们大概应该都走了吧？云今叹了口气，打开门，一阵子冷空气迎面袭来，让他禁不住打了个寒战。云今在门口迎风而立，犹豫了半晌，回身拿件衣服披在身上走了出去。

　　一个黑影，就在云今踏出门口的一瞬间一下子从旁边蹿走了。云今立住脚，眼睛看向黑影消失的那个方向，轻声唤道：“一一。”

　　“吱吱……”小心地回应着，一一似乎有些不情愿被他看到。

　　“一一，出来。”云今换上了命令的口吻。

　　小猴子终于低着头一步一挨地从黑暗里走了过来。从那模模糊糊的轮廓中，云今大略可以看到它走过来的动作有些迟滞，似乎腿脚不太灵便。

　　“一一，你怎么了？”小猴子来到面前，云今立即俯下身去查探它的腿，一一想要躲开，但却被云今坚决地阻止了。云今没有看错，它确实是受伤了，只不过，伤口已经敷上了药草。一一长年在野林里生活，对于如何治伤是很有研究的。

　　“谁伤的你？”云今有些生气，一一是多么乖巧的一个小猴子呀，比有些小孩子还要可爱得多，是谁竟然忍心把它伤成这样？

　　“吱吱。”一一低了头只是轻轻揉着自己的伤口。

　　云今知道它不愿意说，便叹了口气不再追问，转移了话题：“你知道……我妻主在哪里吗？”“妻主”两个字他有些叫不出口，一瞬间红了脸庞。

　　一一猛然抬起头来，瞪大双眼望着云今，一双黑漆漆的眼睛在昏暗的光线下显得格外明亮，里面似乎充满了各种委屈。

　　“怎么了？为什么这样看着我？”云今拍拍一一的脑袋笑着说：“你一定知道的，对不对？带我去找她。”他低着头微红着面颊轻声细语：“她一定是醉倒在那个地方不省人事了对不对？唉……罢了，今天的客人多，也难为她了……”

　　一一突然间疯狂地摇起头来。

　　“一一？”云今不解地看着它，等半晌它不再摇头之后轻轻微笑：“你今晚是怎么了？”他拉扯了一下一一大大的招风耳朵：“不要调皮，妻主在哪里你一定知道对不对？带我过去。”

　　于是一一站起身来，不情不愿地往某一个方向挪步。云今只道它是今天受欺负了心里不痛快，便又一次拍拍它的脑袋，安慰着说：“好吧，谁欺负你了，告诉我，我一定饶不了他！不过，现在你先要好好给我带路，明白吗？”

　　一一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但还是有些不情不愿的样子。云今轻笑，对于它的小脾气不再理会，紧步跟随在它身后。一人一猴穿过了长长的走廊，绕过一些房屋，最终来到了会客用的大厅里。大厅里已经空无一人，只剩下一些侍从们在打扫着满屋子的杯盘狼藉。

　　云今放眼望去，只一眼就见到最中央那个身着大红色喜袍，半仰躺在地上，有气无力地举着酒坛将喝未喝的陆展。他赶紧跑过去，一把夺过陆展手中的酒坛放在一边……感觉酒坛已然空空如也，然而陆展却还不甘心地想要去抢夺。云今赶紧扶住她，掏出手帕擦拭着她脸上身上的酒渍，轻声责备道：“怎么回事竟然喝成这样？你一向不是很有分寸的吗？”他抬头招呼着那些侍从：“还不快过来帮忙搀扶一下……”

　　话音未落，陆展突然对着他当胸一推。云今冷不防这突然的出击，一下子跌倒在地，艳丽的新婚红衣上沾染了灰尘酒渍。云今愣了一下，不解地望着陆展——陆展从来对他都是温柔不已呵护备至，什么时候舍得对他下如此重手？

　　陆展推了他一下之后，转过头来看着他，眼睛里竟然满是戏谑。她伸出食指对着云今的鼻子，笑吟吟地说：“好一个云公子，翩翩惊鸿舞独步天下，名满京师……”

　　“展，你到底怎么了？”云今收起得不到安慰的委屈，告诉自己陆展现在喝醉了不要一般计较。他爬起来赶上前去，小心伺候着，想要把她给扶起来。陆展瞪视了云今半晌，突然再次出手，又一次将他推倒在地。这一次比上一次的力道更大，云今站立不稳，身子后仰，“咚”地一声后脑勺撞在桌子腿上，桌子晃了晃，桌边上的一个酒杯掉落下来正中他的额头，白皙的皮肤上瞬间便涌出了鲜红的血液。

　　云今抬手擦了一下，看见满手的血，吓了一跳，但他还是忍住疼痛，站起身来到陆展的面前，轻声说道：“展，别闹了，我们回房吧。”

　　“回房？”陆展大声地笑着，仿佛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一般：“回什么房？哪里是我的房子？”

　　“你怎么醉成了这个样子！”云今羞红了脸庞，轻声细语地说：“你忘了今天是我们的大喜之日呢……”

　　“谁的大喜之日？！”陆展瞪大了眼睛如此质问，搞得云今莫名其妙，他张了张嘴刚准备回答，却又被陆展大声打断：“三年前，你没事儿干嘛要跳那曲惊鸿舞？！你娘喝下那一坛酒能有什么事？！你为何要自作主张去跳舞？！”

　　一番话说得云今云里雾里，不懂她为何会突然提起几年前的事。云今搀起陆展的胳膊说：“你喝醉了，这些事明天再说……”

　　“谁醉了！”陆展挣开云今的搀扶，瞪大眼睛盯着他吼道：“若不是你那曲惊鸿舞，太女怎么会看得上你？又怎么会惦念你到今日？又怎么会……”

　　“好了好了，是我的错。”云今截住她的话头：“不过她再怎么惦念，我也已经是你的夫君，又和她有什么关系？咱们先回去再说……”

　　“不！”陆展奋力一甩胳膊，哈哈大笑：“你已经是我的夫君吗？我们圆房了吗？我承认了吗？”

　　云今脸色瞬间变得苍白，颤抖着声音说：“你……你什……什么意思？”

　　“还不明白吗？”陆展依旧哈哈大笑着：“我们岂敢和太女抗争？我又怎么敢迎娶太女看上的男子？”

　　“你……”脑袋中什么东西轰隆一声炸开，云今摇晃了两下差点就没稳住身体：“你……你到底什么意思？我……我们都已经拜过堂了……”

　　“拜过堂了……”陆展哈哈大笑着，状如疯狂：“所以我有权安排你的来去。你还是好好准备准备，明天把你送进太女府邸，你再去和她拜堂吧！哈哈，好一曲惊鸿舞，好一个云公子，哈哈哈……”

　　陆展的声音渐渐被一片不知从何处而来的轰隆隆的响声所淹没，她的身影也渐渐模糊了起来。

　　云今耳朵渐渐失聪，眼睛渐渐失明。他不知道自己是怎样蹒跚地爬起来，不知道自己是怎样踉踉跄跄地走出房间，不知道自己是怎样在门口碰上了宰相大人，只模糊地感觉到双臂被抓，被人推搡着进了一间房子，听到寂寞的落锁声响。云今的所有知觉已经都变得模糊，所有的感触都已经分辨不清，只感觉诺大的世界突然变得一片混沌，什么都没有，仿佛整个天地都消失了，只有陆展最后的那句话不断在脑海里反复回荡着，挥之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