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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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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钩惨淡的弯月悄无声息的没入了云层之中。天地之间为之一暗。
杨展就趁着这瞬间光线的变化,悄悄潜入了迎香楼的后院。这一回算是轻车熟路的就来到了凝云的窗下。他一路跟随宇文敬来到这里,此刻自然是万分小心了。
杨展刚刚靠近窗口,就听屋里女人的声音“咯咯”笑道:“这回你也可以交差,我也可以交差了。”
然后就是宇文敬的声音邪邪一笑,说:“那你该怎么谢我呢?”
听到屋里传出凝云销魂蚀骨的呻吟,杨展心里颇有些哭笑不得。只是已经潜伏到了这里,自然不能冒险让屋里的人察觉。宇文敬并非等闲之辈。
杨展尽量把四肢放松,将呼吸调节在若有若无之间。
不知道过了多久,凝云的声音庸懒的传进了杨展的耳中:“真要走了么?”
杨展凑近窗缝,看见宇文敬正在背对着窗户穿大衣。凝云身上裹着一件大氅正难舍难分的送他出去。
杨展掀开窗户,十分利落的闪了进去。
房间里被褥凌乱,空气里依旧弥漫着淡淡的情欲味道。杨展闪身藏到门扇后面。没过多久,门就从外面推开了。凝云一脚跨进门里却又停住。
杨展的心微微一沉。却听她对身后的人说:“不用送来了,我要休息了。”
外面一个老妈子的声音答应了一声。
凝云小心翼翼的插好了房门,尚未回头,一只大手已经从背后伸了过来十分迅速的捂住了她的嘴,随即一个陌生的声音在她耳边低低的说:“不要出声。否则我杀了你。”
这声音平平淡淡的,却让凝云情不自禁的抖了一下。
捂着她嘴的那只大手放了下来,凝云小心的回过身,就这么一动,身上的大氅从肩头滑落下来,露出了里面白玉一般的肌肤,映着半明半暗的火光,散发出难以言喻的魅惑。
杨展扫了一眼,目光又回到了凝云的脸上。凝云神情镇定自若,水汪汪的眼睛凝视着杨展,唇边却若有若无的浮起了一丝柔媚的浅笑:“这位爷什么时候偷偷摸摸的进了凝云的房间呢?”
杨展微微一笑:“当然是宇文敬离开的时候。”
凝云万没有想到从他口中听到了“宇文敬”三个字,脸色不禁微微一变。不过一眨眼的工夫,脸上重又浮起娇媚的笑容。她扭动着柔软的腰肢走到杨展面前,兰花般的手指轻轻抚上他的胸膛,甜甜一笑,说:“既然都不是外人,那就更好了。”
说着,慢慢踱到桌旁伸手斟满了一杯酒,送回到了杨展口边,笑道:“先喝了这一杯,然后抱我上床去吧。这里太冷了些。”
杨展笑微微的接过酒杯,另外的一只手从她的后背慢慢的滑向后颈,握住她垂落下来的一把青丝突然间用力一拉,凝云身不由己的向后一仰,“啊”的一声叫了出来。就在她张嘴的一瞬间,杨展已经将满杯的酒都灌进了她的嘴里。
凝云的表情刹那间变得万分惊恐。杨展打横将她抱了起来,用力扔到了床上,拉开棉被将她用力一裹,笑道:“怎么样?现在还冷不冷?”
凝云身体动弹不得,脸色却变得苍白,连嘴唇也微微颤抖起来。
杨展笑嘻嘻的拍了拍她的脸颊,“我只是问你几个问题,你若回答得好,我就不杀你。”说完这句话,杨展忽然发现凝云的身体已经起了微妙的变化,呼吸变得缓慢起来,眼神也开始涣散。
杨展心里微微一惊:“你喝下去的是毒药?”
凝云喃喃的说:“不能说……不能说……不……不是毒药……”
杨展皱起眉头,“你是谁派来的人?”
凝云眼睛微微闭起,嘴里喃喃的说:“不能说……不……是……是风婆婆……”
杨展不明白她为什么又说“不能说”,又告诉了他是“风婆婆”?难道她喝下去的竟然是可以控制别人神志的迷药么?想到这里,连忙问她:“风婆婆是什么人?”
凝云象睡着了一样紧闭着眼睛,口中的声气也越来越微弱:“我……不知道,她是个又丑又凶的老婆子,她上面还有人……”
“什么人?”
“我不知道。”
“风婆婆在哪里?”
“西郊坟场……周路氏之墓……”
杨展皱了皱眉头,这是什么意思?
“宇文敬是你的同伙?”
“是。”
“他给你什么东西?你藏在哪里?”
凝云脸上浮现出痛苦挣扎的神色,虽然是冬天,额头却冒出了一层细密的汗珠:“藏在……藏在发髻里。”
杨展伸手打乱她的发髻,里面果然藏着一个小小的纸卷。打开来一看,竟然是一份长长的名单,上面用蝇头小楷密密麻麻的写着:
左丞相张路昭每年黄金两万两
刑部侍郎李贺每年黄金一万两
量剑山庄车项每年黄金五千两
……
……
杨展略略扫过一眼,一颗心顿时狂跳不已。名单上不但有朝廷的官员,也有数名江湖上的成名人物……
扭头再要问,凝云已经昏迷得人事不知了。
杨展万万也没有料到区区一个宇文敬竟然牵扯出了这么一条骇人的大鱼。不知道还有多少份类似的名单通过多少个凝云传递给了这个神秘的风婆婆呢?她所代表的又是个什么样的组织呢?财势如此惊人,贿赂的又都是有头脸的人物,这其中必然有着极其骇人的背景。
杨展心里一动,忽然想到近几年间悬而未决的几桩血案都被凶手将家财洗劫一空,莫非……那些财物都被这个神秘的组织用来发展羽翼?
火盆里的火苗渐渐微弱下去。
正是黎明来临之前最黑暗的时刻。在安彦国的神话故事中,黎明之神已经敲响了光明之钟,鬼魅们正在进行退回地府之前最疯狂的肆虐。
杨展心头是前所未有的沉重。
一出城门,旷野上凛冽的北风卷着冰冷的雪花扑面袭来,程紫儿微微打了个冷战,裹紧了身上白色的狐皮大氅。
天边已经亮出了一抹淡淡的朝霞,浓重的夜色已经渐渐变成了一种半透明的滞重的灰色。远远近近的老树怪石都在模糊的雪光中展现出狰狞的轮廓。
程紫儿在马背上深深的呼吸着冰凉的空气,心中又是紧张又有一种奇异的轻松,似乎无边无际的雪原都充满了模糊的喜悦和希望。这里距离扶炎城已经很远了,她那颗因为过于激动而狂跳不止的心也渐渐的平静了下来。
这是她私自逃出扬威镖局的第三天。起因再简单不过了,她的爷爷程让给她安排了一场她并不中意的相亲。那个名门世家的子弟纵然再优秀,但是……
程紫儿叹了口气,重新将视线投向了雪原的尽头。
旷野中仍然四顾无人,风却渐渐的平息了。四下里静悄悄的,只有她的枣红马踏碎积雪的轻浅蹄声。
那个鬼魅一般的灰色的身影又一次在远处闪过。
程紫儿用力一勒马缰,枣红马沿着灰影消失的方向狂奔起来。她就是被这个灰色的影子吸引到这里来的,但是他究竟是不是她要找寻的人她现在完全不能确定。只能说很象,很象。她从来不曾这样盲目,也从来不曾这样明白自己的内心所想。
这是她自己也无法停止的追逐,是她自己也控制不了的疯狂。她已经顾不了许多了,脑海里只有一个念头:追上去,看一看究竟是不是他?!
朝阳缓缓升起的时候,程紫儿再一次失去了追逐的目标,雪原上甚至没有丝毫有人走过的痕迹。
她翻身下马,牵着缰绳慢慢走上了矮山坡,坡下是一片阴森森的坟场,七凌八落的坟墓一直延伸到对面山坡下的那一片杨树林。
空气里弥漫着一种说不出的阴冷邪魅的气息,令她情不自禁打了个冷战。她回身想要离开,可是……
一双瘦骨嶙峋的利爪已经悄无声息的扣上了她的肩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