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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VI ...

  •   VI

      从小到大,Artemisia对很多事情都是不清楚的,每一次,她都是最晚得知真相的那一个,而且是在出事后知道。

      例如这一百年来,母亲和她的族人带着自己四处漂泊,只因有人不惜一切地追杀他们这一群人,很多时候,她不明白,他们甚么也没有做过,为什么会落得如此下场?

      谁在追杀他们?

      谁是她的父亲?

      自己究竟是甚么人?

      不得而知。

      每次到达一个新的落脚点,母亲只是轻轻地揽着她说——没事了。

      无知是一种幸福,my lady.

      每一个身边的人都这样告诉她的时候,她也不好再追问甚么。

      他们所有人的心愿都很卑微,只想要一个安稳的家,过着一些平凡生活,可以有一个永远安全的栖身之所。

      他们不用再在半夜的时候,突然被叫醒,收拾行装准备上路。

      他们不用再漫无止境地在陌生的地方游荡,担忧前面可能出现的危机。

      他们不用再过着餐风宿露的日子……

      她的名字,是安然无恙的意思,寄托了所有人的愿望。

      有时候,她在想,只要大家在一起,也很好了。

      我不会再追求甚么了。

      但有些事情,你再虔诚地祷告,也不一定能实现。

      那天是她人生的恶梦。

      纯白的花束无声地掉落,散落了一地曾经无暇的梦。

      她看到染红了的一切。

      她只是独自离开了一会儿。

      母亲,我摘了你最爱的花回来。

      「Artemisia.」

      那个陌生的金发男子小心翼翼地把浑身是血的她抱起来,「跟我回去好吗在我那里,不会再有悲伤了……」

      她虚弱地点头。

      她的母亲,和她所有认识的人都被杀了,她还能去那里?

      当他如天神般出现,把她从地狱的边缘拉回来时,她没有多想,选择了相信他——Ralph.

      脑中一片混乱。

      从没有想过,为什么他会知道自己的名字,更没有想到,为什么这些荒凉地区,会刚好有人经过。

      也没有想到这是一场天大的骗局。

      她不知道他是谁,但在他的庇荫下,她至少也平安了。

      虽然生活奢华安稳得难以置信,可是她觉得她终于有了一个栖身的地方——即使她很不习惯这种生活。

      她闲时不禁觉得真是讽刺。

      失去所爱,却换来这种困在华丽牢笼里的生活。

      低头看着脚下名贵的地毯,她慢慢地坐下来,把玩自己裙上的流苏,过往的记忆竟开始变得清晰。

      那个残旧褪色的细小木箱。

      这么精致的衣饰,她从来也没有穿过,也许有的,母亲好像经常打开箱子在叹息——

      只是已经没有问她的机会了。

      每天都活在回忆中。

      算得上是比较可信的人,就只有他而已,那个身分高贵、最她宠爱有嘉的一方之主。

      他最她真的好到一个教人妒忌的地步。

      因此那天花田的求婚,她答应了,那怕爱情从没有出现,唯有那些一辈子也还不清的恩情。

      他比任何人也高兴。

      「她答应了。」

      「My lord……你确定真的是她」

      「当然是她,那双金色的眼睛,除了他的后人外,还有谁有这样的眼睛,光明之神的后裔……」

      「但他的后裔不是甚么神力也没有吗经过了这么多代以后也有三百年吧现在跟普通人又有甚么分别?」

      强忍着跑上向质问他的冲动,她几乎在那天晚上把整个图书馆的古籍翻出来。

      血淋淋的历史。

      血淋淋的真相。

      她差点儿就嫁了给一个追杀他们多年、杀害了她亲族、只为了——

      死亡,抑或跟他回去。

      她选择深不见底的悬崖。

      「Artemisia!」

      「Lord Glorfindel发生甚么事了你们怎么都在这里?」

      「你做恶梦了,没事吧?」蓝色的眸子流露出浓浓的担忧,金花领主回头看了一眼自己的管家,接过Serethiel递过来的水。

      黑发的女孩没有接过,苍白的手扶着自己的额角,闭上眼睛,好像在努力令自己从刚才的恶梦回复过来。

      「我没事,我想自己一个静一静。」好半晌,她虚弱地回答。

      他们对视一眼。

      「我在这里陪你。」Glorfindel不容置疑地说。

      她看上去很糟糕。

      敲门没有回答,进门发现里面没有点灯,她却伏在床沿,眉头深锁,满脸泪水,梦呓不绝——明显陷入了一个梦魇。

      先是吩咐侍者向几位在阳台的朋友传达自己忽然有要事要忙的歉意,他留下来,知道自己该有甚么要做了。

      她可曾察觉自己不能再这样下去,已经有很多人注意到她的情况。

      「我没事。」

      她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慢慢地站起来,坐在床沿,低着头,手指紧紧地交差在一起,很努力地令自己的手不再颤抖。

      「你看上去一点儿也不好,Artemisia,先喝口水吧。」

      「我都已经说了我没事。」

      她别开头,闭上眼睛,没有再理会他,而是一遍又一遍地试图令自己的心平静下来。

      没事了,只是梦而已,是一个梦而已,你已经逃得很远了。

      「你要去哪里?」

      「想逃吗你一个人,又能跑到哪儿去了别轻信一些无中生有的谣言,回来好吗过来我这里,只有我才能给你真正的幸福。」

      「和平、安宁,这些才是你想要的,今天的事我可以当不曾发生。」

      「别敬酒不吃吃罚酒,你已经做了一个愚蠢的决定,难道你不想知道他们是怎样死的?」

      闭嘴——

      睁开双目,眼前已不再是火光下冷峻、毫无温度、带着嘲讽的浅笑,而是看起来柔软舒适的洁白床单。

      很舒服……这里没有他,你已经安全了。

      半跪在她面前的精灵手中仍拿着一杯水,另一只空出来的手稳稳地握着她的手,无声地望着她。
      她一眨也不眨地看着他。

      接过仍残留微温的杯子,她捧着它很久很久,透明的水倒影出一张静止的脸。

      眼神呆滞而迷茫,真的很脆弱——

      两个精灵同时一愣。

      摔过粉碎。

      遍地狼藉。

      杯子的碎片在窗户前散落一地,清澈的水在地上流淌,月光映照其上。

      Serethiel惊讶地捂着嘴巴。

      从来没有人对他这么无礼,再说,拒绝别人的善意是多么粗鲁的行为,任何一个有教养的人也不会这样做,而她骤然性情大变,她不禁有些担忧地望向他。

      「My lord——」

      「没事。」

      「你——」

      「你根本甚么都不懂。」Artemisia猛地抬起头来,用一种冰冷而悲愤的目光盯着他,只是焦距却没有落在任何一个人身上……彷佛在看着另外的一个人。

      「她太放肆了,Lord Glorfindel,你太纵容她了。」

      「没事的,Serethiel,有些事情,你知道的不多,她是个善良的姑娘。」他在长廊停下脚步,若有所思地看她一眼。

      一向文静的女子不禁替他抱不平。

      「My lord,这种行为,她哪里像一个正常人,她一向也很怪异了。」

      「Serethiel !」

      金花领主罕见地露出了严厉的警告眼神。

      「是我失言了,很抱歉,my lord.」她低下头施了一礼。

      「今晚的事,别说出去。」

      再怎样不满,作为这里的管家,她也要回去。

      Serethiel低头认真地收拾。

      像是收拾一地支离破碎的记忆,每一片透明的碎片,都彷佛是一个又一个甜美的过往——早已一去不复返。

      良久。

      那个女管家转过身来,目光温和却有些忧伤,「这世上,不只你一个见证过苦难和悲伤。」

      她眼角的泪珠是何等清晰,烛光的阴影映照在她脸上。

      「我的丈夫,在一场惨烈的战役中……阵亡了。请你不要再曲解别人的好意了,特别是Lord Glorfindel,他已经很照顾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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