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BLOOD+——姐妹》不吃鱼的懒猫

5、“动物园”的生活（四）

　　泪水迷蒙了双眼，顺着感觉，我摇晃着因失血而发晕的身体，跌跌撞撞地奔向山脚下的主宅……
　　“啊！啊……啊——！”
　　突来的灰暗云层遮挡住明媚的阳光，隆隆的雷声预示着暴风雨的到来，青年身下大片的红艳液体慢慢被他的身体吸收，男子撕心裂肺的哀嚎声在震耳的雷声中是那么的刺耳。
　　细长的凤眼因痛苦而张到极限，眼球好像要挣脱眼皮单薄的束缚狠狠地向外凸鼓，声音因刚刚的哀嚎以嘶哑得发不出来，无助的张着嘴大口大口的吸着气……突然，细瘦的身体猛烈地颤抖起来，黑色燕尾服下的身体中仿佛藏着无数只小虫子，身体的结构在迅速的变化，霍然举起的右手，乌木般的颜色，粗壮得超出人类极限的小臂，以及那原本属于白皙纤长温柔的手掌的位置上冒出来的好像怪兽巨爪的事物……
　　一幕幕景象在眼前闪过，最后定格在那双看着巨爪充满惊恐的细长凤眼上……
　　那一瞬间我后悔了，我是多么的卑鄙与自私！只因为自己的愿望，哈吉原本的人生被我彻底的打断了，时间被我强制的停住了，还附赠了一只可怕的巨爪……
　　乔埃尔！乔埃尔！我抛下虚弱的哈吉，没命的奔向主宅，我想修正刚刚犯下的错误，而只有乔埃尔、我的脑中只想到了他，那个赋予我生命和名字的……我的父亲！
　　简约、典雅的白色主宅在黑漆的暴风雨中散发着诱惑的粉红，那是冲天的大火替它描绘的彩装……
　　喷水池边宾客、侍者东倒西歪摊满一地，死前惊恐万状的表情完好的保留了下来以及永远定格于向远处那高耸的雕花铁门挣扎爬去的动作。
　　我顺着尸体麻木地向前看去，喷水池、停车处、主宅前的台阶、敞开的雕花樟木大门……然后，是那双湛蓝如波尔图六月雨后的晴空般清澈纯净的眼，其中满载着满足与嗜血，雪白的小脸上微溅着几滴鲜红的液体，红艳的双唇畅快地吸允着……在枯瘦、褶皱的颈项上吸允……颈项的主人微低着头看不清容貌，花白的头发整齐的背向脑后，标准的贵族绅士装扮，衣襟被撕破处一块金色的怀表垂挂在那，表盖打开，表面似乎被重物击中过，满是裂痕，表针静静的、静静的停止在那里，一动不动……
　　“哈哈哈哈……”不可抑制的笑意冲出我的胸膛，在暴风雨中，在熊熊燃烧的主宅前，在满地的尸体之中，我仰头狂笑，冰冷的液体不停地滑落脸颊，分不清是雨水还是泪水……
　　我和她不正是最亲密最相像的姐妹吗？！不！我们无法相提并论，因为相比之下，歌姬比我纯洁得多，她只是为了自由，为了生存而作出对她最有利的抉择，而我，表面上乖巧、听话，所做的事也都以为了别人好为借口，可是，实际上我只是无法从那一夜走出来，我害怕再次孤单一人，所以我一边汲取着乔埃尔的爱，一边和歌姬亲近，给她名字，教她知识，却不告诉她外面的美好，心里总告诉自己，还没到离开的时机，只好先委屈歌姬，而今天又设计了哈吉的坠崖，然后以救他的名义私自停止了他的时间……所有的一切，不过是个胆小鬼因为害怕孤单寂寞，为了能把所有人留在自己身边，而没有询问过他人意愿私自决定了他人命运的走向罢了……
　　而命运又岂是凡人所能掌握的？！命运女神总是在愚人为自己“成功”改变命运而沾沾自喜时，微笑着提醒愚人命运的不可更改性……
　　这里是“动物园”，我们不正是其中囚禁的动物，上面的存在又是怎样的心情看着我们愚蠢的演出呢？
　　“姐姐……”歌姬的声音优美宛如天籁，迟疑地看着不远处浑身湿透却兀自狂笑的女子。
　　安杰鲁告诉她，无法和姐姐生活在一起是因为这里所有的人都不喜欢歌姬，所以把歌姬和姐姐分开了，而且，手中的这个人还要杀掉歌姬，歌姬不想死，想和姐姐和安杰鲁在一起，虽然不喜欢那个叫哈吉的人，但姐姐喜欢他，所以歌姬也能忍耐他和自己生活在一起。
　　可是……歌姬杀掉了所有阻止姐姐和歌姬一起生活的人，姐姐也笑了，为什么自己却无法感受到姐姐的愉悦，传过来的只是悲伤和厌恶呢……而且，那是姐姐对她本身的厌恶……是那么的强烈……强烈到弥漫着死亡的气息……
　　毫不犹豫的抛开手中渐渐冰冷的尸体，歌姬身影一晃，扑向终于止住狂笑的姐姐，无边无际的绝望和孤寂挤压着她，令她喘不上气来，而这种窒息感是来自面前的人，她要拥抱住姐姐，告诉她，歌姬可以和她生活在一起了，姐姐以后再也不会感到孤寂了，有歌姬永远的陪着她……
　　然而，歌姬呆呆的看着什么都没拥住的双臂，蓦地，急切地向四周张望。
　　姐姐呢？！姐姐呢？！
　　暴雨无法阻碍她的视线，漆黑的雨夜中，燃烧的宅邸，满地的尸体，猩红的液体早被雨水冲刷干净，四周空旷一览无余，却始终寻不到和自己相似的身影，就连精神都感应不到，而刚才在姐姐之后赶到的那个叫哈吉人也不见了……为什么？这是为什么？姐姐你为何要丢下歌姬？
　　“你的姐姐爱哈吉更胜于你，只有我才是最爱你的！总有一天你会明白的，我的女神！”安杰鲁的话像魔咒一般缠绕心头，越缠越紧，越缠越紧……
　　姐姐……你真的更爱那个哈吉吗……在我和他之间你选择了他吗……
　　任由雨水冲刷着自己，歌姬茫然若失，好似迷路的幼童一般无助，姐姐……最爱的姐姐不要自己了……
　　茫然的目光扫过脚下的尸体，嫣红的唇慢慢扯开绝美的笑容，浑身洋溢着无比的自信……
　　姐姐，你是我的！你永远是我的！我会找到你的，只要他不存在，我就是你的最爱！
　　雨夜中，一辆马车渐渐驶离名噪一时的“动物园”，消失在黑暗之中。
　　火势渐渐熄灭的主宅里，蓦地窜出一道黑影，黑影轻巧地降落与喷水池旁，巨大的翅膀收拢并消失于背后，回头望了一眼摇摇欲坠的主宅，赫然是和小夜一起消失的哈吉。
　　夜风中，哈吉的双手温柔的抱紧怀中用披风包裹住的女子，双眼爱怜的注视着昏迷中还在流泪的脸庞，低头轻轻的在她面颊落下一吻，毫不留恋地离开了生活了很久的“动物园”。今夜，这个地方带给了她太多的伤痛，从他打昏冲入火海想要自杀的小夜的那一刻起，就决定要带着她远离这里。她不是想去周游世界吗？他会陪她去的，去她想去的任何地方，时间……应该会让她渐渐忘记伤痛吧……
　　最后一丝火星也失去了热量，巨大的建筑在夜风中轰然倒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