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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9、十六 终见萧郎(1)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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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后的时光就是度刻如年,坐立不安!
她竟然还重新洗了一下脸,梳理了一下头发——这还不算,更“过分”的——本是如往常一般在脑顶扎成一束,想了想又拆开了,只把一股那样的扎成一束,其余皆披了下来,换成了个比较女性化、温柔些的发式,觉得这样可能会比较讨萧冥烟喜欢。
又竟对着镜子仔细的照,雪肤花容,流发黑秀,似也是如王爷所赞般的美貌可人,虽一向不施脂粉,甚至连点最简单的修饰都没有,自然本色,素面朝天,却就是这样的干净秀洁,天生丽质,尤其那双凤眼,斜长挑梢,有种奇特的媚味……
她虽然得王爷那般希罕夸赞,也从来没有注意过自己的容貌,此时却为萧冥烟就能这样在意起来。
其实她今际这一径的行为都是往常没有过的!
苦苦想念期盼了整整五年的,尤其是今载,实可谓如经地狱火炼涅槃大劫,才可这样一见、更是不知有多珍惜的人,现在已近在咫尺!她自己都不敢相信自己竟能做到就这样待在房中等着!
而等得时间真是太长太长了,似天已荒、地已老!总不见有人来传,她越来越不安多疑、乱测丛生,其实她心里一直最忧惧的就是萧冥烟当初对她的最终一言可是让自己把他忘了,现在她便疑萧冥烟根本就没打算带她走,所以这便连见都不用见她了!
等到她再难忍耐的冒起一股冲动,很想自己闯入花厅里去见见萧冥烟之时,那救命、要命的传唤终于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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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晨还晴朗清明的天空,不知何时已浮满云霭阴霾,似乎有很多事物都变得模糊不清、不可明确起来。
无名的心也有些阴沉压抑起来,分明急切飞快的脚步去得却又似沉重滞涩。
——有情还似无情,相见不如怀念,只是当时谁曾明白?——
无名猜测江冠雄是投着萧冥烟的性好,所以那宴设的并不隆重喧闹,就在那座幽雅小巧的花厅内,只摆了一桌席,里面的侍从也仅有高世忠和另一亲信两人。
因那只有一桌的宴席上也仅坐着主宾两人,所以虽然已隔五年,无名也还是一眼就能认出他来!
并且纵然是广厅豪宴宾客如云,无名也能于万人当中一眼就认出他来!
依然是一身精美的黑衣冷萧!依然是美得简直邪乎的,寒玉般的一张脸,似带着炫目月华,含着一缕幽烟般轻淡飘渺、不可捉摸的玩世之笑!只是又添了不少成熟和邪魅之气,此次的打扮也很新潮怪异!
正是当初的初见之地重见,五年的沧海桑田、斗转星移,朝思暮想、魂牵梦萦!无名极度的激动亦紧张了起来,浑身的血液都冲在一双斜长媚人的凤眸中投注向他!
而江冠雄正在向他敬酒,两个人还谁都没有正顾她一眼。
很有个性的无名控制住了自己!心中虽然已是暗流激涌,却没有发出一点表示、干扰,就在席前一贯清冷之气般的静立等待着!
似以心血相斥的双目紧紧看着他,以一种同那面容一样又美又酷的姿态一饮而尽了那杯酒,这才放杯转视向了自己。
一双已有些慵懒之色的流波斜睨之眼,原本并没多少在意的,却顿然凝住!然后就缓缓睁了起来,那月华亮起的目光之中透出的意味竟似——惊艳!
而无名已顾不上想清这许多,只觉他这已是分明正视向了自己,于是情感喷薄再不可待的,整整五年一千多个日日夜夜累累萦积的想念和期盼皆只化作一声呼唤:“萧大哥!”
萧冥烟也似有感动的惊喜一唤:“流云!”
“流云?!”
无名脑中顿然一复念,惊诧的竟然懵住,接着脑中不断复响:“流云?飞云?!……”一时之间,眼前萧冥烟的那张脸竟似和白飘羽的面容交替重叠、迷晃旋转着,他们俩给自己的那名字是什么怪异的相似巧合么?且萧冥烟为何会这样唤自己?她完全搞不清了状况!
而萧冥烟随即微显出了自失的淡淡一笑道:“哦,看我这记性,是落寒。”
无名顿时全没了那一切旁念,唯觉一股无比辛寒、苦涩的情感从心底直腾了起来!连她自己事后都惊觉怎么可能的,竟然会对萧大哥颇含讽刺和自嘲的说道:“贵人多忘事么,萧大哥的记性看来也确是很不好了呢,这里早已没有了什么叫做落寒的人。”
萧冥烟的笑意变了,变成了那种玩世不恭之味,犹淡淡的重新唤道:“无名。”
这一声无论怎样都是有相让之意的改唤,让无名顿又尽复了对他原本的情感,还添了对刚才那一直冒出的尖刻之语的悔疚,激动热烈的道:“萧大哥,我终于又见到你了!”
萧冥烟一时只是笑眼静睨着他。
无名那双无比热切的目光缓缓地、缓缓地沉了下来,她从萧冥烟那副眼神中竟看到了一种似和江冠雄那时一般的味道——如赏鲜奇玩物的味道!
而随后那副眼神中就飘开了真挚的爱悦之色,一示身边道:“无名,坐到我这里来。”
无名立又高兴了起来,只觉自己如今可真是神经过敏!当然是万分愿意听从于他,却还能想起探瞅了一眼就在他另一边坐着的王爷。
江冠雄对她这一对自己有所敬畏的表现很是满意,晏笑道:“冥烟叫你坐你就坐么。”
无名再无半点耽搁的赶紧上前坐到了萧冥烟身旁,这才感到了一下下身那里的凌痛,但仅就一下而已,此时此境,又哪能顾得起这些呢!
整整五年的相隔和怀念,再度与他如此的亲近!无名竟百感交荡、异常矛盾的,对他那张足可倾倒众生的面容,又是感到莫可逼视的紧张闪避着,又是感到无比贪恋的尽量罗视着!
而江冠雄随后就同萧冥烟继续宴谈起来,萧冥烟也暂没再理她。
无名这便逐渐放松下来,一双眼再舍不得从萧冥烟身上离开半分!
细致的见到,他那袭黑衫上,印满了精美的升腾云烟暗花图案,宽宽洒洒的,露出的颈间、手间皆寒光动闪,戴着样式新异少见、一系银色的首饰,一头极其漂亮的黑发比五年前又留长了许多,直达腰下,只是一鬓全部的自然披着,活动间时而都可遮住这半侧脸去;另一鬓却又全部的拢梳在脑顶,用一只同套的银环扎成一束,同那半侧没有扎的长发一道自然垂下,流瀑一般,飘逸好看的要命;而这半侧尽露着的光溜溜的美极的脸旁耳上,也仅戴着一只银光耳环。总之整个打扮都是非常的新潮怪异又酷美邪气!衬得那绝色面容更是美得惊世骇俗、天下无二!
萧冥烟忽而转过头来一关照她:“无名,别干坐着,听王爷说你很想见我,来前一定只顾等着的还没吃午饭呢吧?这会也吃点。”
无名何曾敢想过他竟会如此关怀自己,感动激动的都要幸福死了,一双本是一贯压抑、清冷的凤眼此时却都象要流出蜜来,甜甜道:“我不饿,萧大哥,你自己怎么也不动一下筷子,光不停的喝酒?会伤身的呀。”
萧冥烟仍是那样玩世一笑道:“我先前已吃好了,”说着随意把玩着那华美酒杯道:“酒么,我好这个。”
无名也早看出,江冠雄为他这一宴所备的酒杯是大号的,而他也确是非常的能喝,速度很快又一杯接一杯的,喝的量已属可让她惊动的程度,却连点醉色也没有。
而江冠雄这便一顾萧冥烟自己还带来有的一个小随从,爱屋及乌的很是恩宠道:“冥烟,要不要叫你这、什么小贱奴也坐下来一起吃点?”
无名直觉他对萧大哥这个小随从的非常照顾的言态和极是轻辱的称呼很是矛盾,莫名奇妙的,只见萧冥烟象有些怪味的一笑无答。
江冠雄却毫不减这突来兴趣道:“冥烟哦,就连你的一个小小奴从都和你是一般的与众不同,这个贱奴看上去也很有些异常气质呢。”
无名当然也早看到萧冥烟身后那个一直垂眼侍立、冷淡落寞的小奴从,这会再一注意,见是个和自己差不多大的少年,也是一身黑衣冷萧,只是那衣料却平常的很,样式简单精干。身材也和自己一般高,若按男孩讲就属矮点了,还很瘦,就象发&&育不良,但那身骨一看就很硬实,也可想而知是大练过武功,肤色是一种多经日晒风吹的古铜色,更可证是苦练过武功。那面容没什么出奇的,却棱角峥峻,如刀刻石雕,竟有点类似萧冥烟那般的味道。神态更是冷萧漠然如世外之人,全无生气,很难描述的一种样子和气质,本该是没半点引人注意之处,可也许正是那种样子让他倒有了一种异常气质。还有点不同的是头发留的很短,最长处也只到肩下一点,剪得层次落差,边际细细碎碎的垂着,是无名以前从没见过的一种发型,看似他们邪教里的人很多方面就是大异于常人的。
再见萧冥烟也大飘开了笑色,开腔道:“王爷不愧是眼力过人的一代枭雄,贱奴么,他确实是很有些独特,不然我也不会选上他随侍我来京这一行,不过他的气质可不是一般人的俗眼能看出来的哦。”
无名这才想到原来是那少年的名字就叫贱奴,不由愕眼一视他,不知他怎么会被取了这样一个甚是轻辱的名字,比自己这个还不好、还难听得多,但见他一如前样,全无表情,好象这会他们正说的不是他一样。
江冠雄则被萧冥烟说的得意添兴了,这下是直接便示意那贱奴道:“你就坐无名旁边吧。”
那贱奴却竟象没听见。
江冠雄倒也未生怏,萧冥烟一笑道:“贱奴,王爷对你说话,你怎么可以无礼不答呢?”
那贱奴这才也只对他躬身一礼道:“是。”然后仍是眼都不抬的对江冠雄答道:“本教从来都没有主上没用完饭,贱奴就吃的规矩。”那声音也是一体的冷漠之极。
江冠雄不由哈的笑了一声,随即微显醺色的贴近了些萧冥烟的脸去道:“冥烟哦,你调教出的奴下规矩不错么。”
萧冥烟眼都不斜的自顾又喝尽了杯酒后,仍怪味笑道:“比王爷的如何?”
江冠雄双眼一觑,荡开了酒兴寻乐般的猥色,对他就一示意无名道:“你说呢,那现成的不就在你眼前摆着呢么?”
萧冥烟这下那目中也荡起了些真的兴色,一转顾无名道:“王爷,你当年送我的这件礼物倒真不错,我还确实有些没想到能出落得如此。”
无名也觉到了他那副眼神中又有的一点异样,可她已完全琢磨不起这些,她只觉着这算是等到了个时机,赶紧便插问上自己心中那最要紧的一事:“萧大哥,你这次可以带我走了么?”
萧冥烟唇角飘着的笑漾了起来,却仍是不可捉摸的。
无名心头一紧,又急着补充:“你说过的,我也一直铭记照作着,这五年来一直都是竭我所能的自强着,在这里守等着你来带我走!”
萧冥烟终于有话了:“那我不是还叫你把我忘了么?”
无名的心深深的寒了一下,似越怕什么就越来什么,最害怕的事终于还是发生了般!她那双紧紧凝视着他的凤眼又如斥血般烈艳起来,一字字吐心沥血、竭尽争取道:“萧大哥,等你来带我走,是我这整整五年、也是我这一辈子的希望,我恳求你,别让这希望破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