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三]血影江湖》苏洛邪

19、第十七章

　　“哥哥？……是谷里出了什么事么？”洛天雪疑惑地抬头看着玉宇长卿，问。
　　“没什么，左不过是想你出门在外，难免不放心罢了。”后者轻描淡写地解释道。
　　天承的信是写给他的，其中简单交代了一下关于银月暗中劫走物资之事以及他后续预备息事宁人的处理，随后又说自己不放心天雪在外，让二人尽快回谷为上。
　　至此，玉宇长卿方才明白过来那黑衣女人缘何格外眼熟。昔日里每每银月出现的地方，那个女人也总归在那里。
　　唐韵。
　　玉宇长卿不禁又懊恼起那一日的掉以轻心，转而对洛天承没有将银月等人问罪而感到有些好奇。但转念一想——恶人谷之中的，本就都是有罪之人，又何来问罪之说？

　　“那……我们先将水莲送去灵风村？”洛天雪思考了片刻，提议道。得到了墨水莲的同意后便带着小姑娘收拾东西去了。
　　玉宇长卿将洛天承的信收了起来，由始至终都没有给洛天雪过目。只因信中洛天承反复交代银月之事绝对不能让天雪知晓。
　　看着那渐行渐远的背影，他心中兴起一阵感叹：兴许洛天雪是恶人谷中最为良善的人了吧？洛天承将她护得如此好，竟是一丝一毫的黑暗都不愿让她见到。
　　但，若是有朝一日她发现在阳光的背后尽是不堪入目的黑暗和丑陋，是否还能保持此刻的明媚？莫名的，玉宇长卿对这一天的到来有种近乎狂热的期待，同时又害怕它真的到来。
　　真是……矛盾得很。

　　翌日傍晚，刚在上午被玉宇长卿和洛天雪送到灵风村，交由村妇黄婶暂为照拂的墨水莲背着小包袱独自回到了小遥峰上。
　　理应人去楼空的屋子里却亮着温暖的光。墨水莲的脚步不禁加快了些，满是欣喜地推开了门，“师兄！”
　　坐在桌前的男人漫不经心地应了一声，一双眼只顾着手中握着的笛子——明明是日日不离身的物件，那笛子上垂下的红色流苏都已显出了旧色，可他却总能对着它出神许久。
　　“师兄，我可是等天雪姐姐和肉丸哥哥走了之后才回来的哟。”墨水莲对他这般做派早已见怪不怪，放下包袱之后坐到了他的对面，给自己倒了杯水，小口小口地喝着。
　　一时间屋子里再没有其他的声响，唯有时间随着烛火的摇曳悠然而逝。

　　“你有话要问我？”
　　不知过了多久，男人终于抬起头看着墨水莲。后者也不迂回，很是爽快地开了口。
　　“师兄，玉宇长卿究竟是什么人？”墨水莲放下了杯子，她的声音不再甜腻，反而有股泉水的清冽，“你既然救了他又将他带回来养伤，理应是将他看得挺重要。可偏偏编了个假名字骗他，还对他多番调侃‘轻薄’。更让我好奇的是，为什么洛天雪来了之后，你索性就躲了起来，还要连累我陪你演一场留书出走的戏码？
　　“师父说，你曾经犯下大错，因而被勒令终身不得回万花谷。如今无论是玉宇长卿还是洛天雪，他们都来自恶人谷。你在他们面前隐瞒躲避，莫不是‘墨无心’这个名字与恶人谷有密不可分的关系？”
　　“水莲，你只有七岁。”墨顼，不，眼下该唤其为墨无心更为妥当，无可奈何地摇了摇头，望着面前端坐着的小师妹。
　　“我知道。”墨水莲满不在乎，“但大家都说我是小妖怪。”
　　说完她抿紧了嘴唇，试图摒弃掉回忆里周遭大部分人对她的避之不及。她的出现和存在都是凶兆，也只有师父和师兄愿意接受她。
　　墨无心看着小姑娘倔强的模样，脑海里不由得浮现出另一个人的面容。不经意间，神色也温柔了几分。但就是不愿开口回答。
　　“既然你不说，那么下一个问题。”墨水莲人小，坐在椅子上一双脚碰不到地面，悬在半空中有一下没一下地晃荡着，乍一看很是无邪的模样，开口却是与其外表截然不同的内容，只听她道，“长安城左近的再来镇上，辞官数年的前中书舍人高崎，一家三十六人于一夜之间死于非命。不久之后，高家大宅也被一把火烧了个精光。”
　　墨水莲说着，一双眼一眨不眨地盯着他，“师兄，你又杀了人。”
　　“是。”墨无心供认不讳，“高崎的命我早晚要取，在师父面前允下的诺早晚要破。”
　　“就为了她？”
　　墨无心笑，脸上的笑意却怎么都到不了眼中、心头，像是虚笼在明月前的薄薄云雾，看似浑然一体，实则相隔千里。只见他郑重点头，“这是我所能为她做的最后一件事。也是我最后一件私心之事。”
　　说完，也不等墨水莲再说什么，自顾自站起身来往卧房而去——先前他的房间让给了玉宇长卿，自己不得不在书房里将就着。如今好不容易人走了，他可算是能睡得安稳舒适些了。

　　当黑鸦陶寒亭走下烈风集的长长楼梯时，正是日暮时分，有马蹄声由远及近而来。循声望去，一男一女在内城吊桥的另一头下了马。
　　背后是绚烂的夕阳，青年一身黑色广袖衣袍，一头乌黑的发只松松扎了一把，尽数垂在了身后。只见他一面往前走，一面同身边的少女低头说着什么。
　　眼前这一幕太过熟悉，令他在那个瞬间有些恍惚，好似时光回旋到了过去，迎面走来的正是昔日里那个风华无双的故人。直到洛天雪走近了喊他一声“陶叔”，才不得不回过神来。
　　再一看，站在巧笑倩兮的少女身旁的正是玉宇长卿。
　　“陶前辈。”玉宇长卿感觉到了陶寒亭的目光，作揖道。后者闻言点了点头，视线又一次扫过他，淡淡点了点头便往自己的住所而去。
　　“其实你穿这一身还是挺好看的嘛。”洛天雪也学着陶寒亭的模样打量着玉宇长卿，末了调侃道。因着之前的衣裳血污严重，无法再穿，故而墨水莲在他们临走前将这一套本做给墨无心的新衣送给了玉宇长卿。
　　“是么……”玉宇长卿的心思还停留在方才陶寒亭别有深意的眼神上，因而对洛天雪的话也不过是随便听过了。他总觉得方才陶寒亭透过自己在看的是另一个人，然而到底是谁却已不得而知，末了只得暂且搁下，道，“走吧，早些让天承见到你，他也好早些放心。”
　　“哥哥也真是的，我又不是三四岁的孩子，何至于这么不放心……难不成以后七老八十了他还这么把我保护在身边嘛……”洛天雪虽然口中嘀嘀咕咕，但是脚步却一点都不曾慢下，反倒是更快了些。玉宇长卿看着也只是笑笑跟上。
　　谁知未行几步，便见一抹红黑色的窈窕身影走了过来。
　　唐韵。
　　玉宇长卿撇了她一眼，后者也感觉到了，抬眼回望他，恍惚间唇角勾起一抹似有若无的笑。一转眼又消失了，依旧是那一张一成不变的冰冷面孔。

　　“站住！”洛天雪牵着马与唐韵擦肩而过，旋即停下了脚步，思索片刻后猛地回过身朝那背影喊道。
　　后者闻言站定了，却再无其他动作，仿佛是在静候洛天雪接下来的话。
　　“……唐韵？”洛天雪只觉得方才冲撞进脑海的某个剪影正在慢慢同眼前的背影重叠，一个推测在心中一点点地成形，“唐韵！”
　　玉宇长卿看着洛天雪的神色，预感事情不妙，刚要开口，却见唐韵已然转身，一双冰冷的眼直直地望向少女，“有何指教？”
　　这把声音响起，就像是一支笔饱蘸了墨汁，胸有成竹地在宣纸上完整地写下最后一个字，成就一篇锦绣文章。洛天雪用近乎肯定的语气指着唐韵道，“再来镇的小树林、龙门荒漠银沙石林……唐韵，我居然没有认出你来，真真是可恶！”
　　“……”
　　“怎么？敢做却不敢认么？黑衣蒙面人。”
　　“……你说的，我怎么一句都听不懂……”唐韵嗤笑一声，回过头就要走
　　。洛天雪又怎会放她离开，三步并做两步掠到她身后，伸手正要扣住她的肩膀。不料对方右手一抬，三枚飞镖随即脱手而出。洛天雪眼看躲闪不及，玉宇长卿连忙拽住了她同时使出一招凌霄揽胜，方才勉强躲过。待得二人各自站定后再看，唐韵早已走远了。
　　洛天雪瞧着还想再追，怎奈被玉宇长卿拉住了往前不得，唯有眼睁睁看着那个人消失于自己的视野。

　　“我可以肯定，唐韵就是那个偷袭我们的人。”洛天雪一脸不解地看着玉宇长卿，“我们帮会的物资、还有兄弟，都折在了唐韵、甚至是银月的手里。为什么不让我去找她说清楚？”
　　“如果我再让你去，那么折在他们手里的还会有你。”玉宇长卿说完，也不等洛天雪开口，一把拉起她的手，一路往烈风集走去。